第五十五章 龍斃於渚，君子慎獨
李巧凝看到來人，丟掉手中長劍，快步走了上去，臉上梨花帶雨，惹人憐愛。
本來穩坐釣魚臺的唐華清，看到堂外那道身影，也是神色一驚。
“李景泰，你不去準備監察院的法考，如何有空來我這裏？”
監察院的法考？
“這廝要考監察使？”鎮關東不自覺問出聲。
“哼！”
“知道怕了吧？趕緊把九竅無極丹交出來。”李巧凝躲在來人身後，怒氣衝衝。
“灑家怕個錘子！”鎮關東一邊說，一邊挪動椅子，往鐵棠身邊靠。
鐵棠被鎮關東擠得不行，他屁股下面沒有椅子，本來就是靠一身氣血硬撐。
加上這廝根本不知自己蠻力有多大，直接將他擠得坐立不安，被迫站了起來。
“別擠了，你不是不怕麼？慌什麼？”
鎮關東眨巴着小眼睛：“灑家不怕，灑家就是喜歡離二位哥哥近一點。”
“行了！”鐵棠將自己右手從鎮關東手中抽了出來，看着李巧凝。
“且不說考不考得上，就算考上了.......你何時聽聞，巡檢司會怕監察院？”
李巧凝還欲再說，卻被一旁的青年堵住了嘴巴。
他朝着鐵棠、唐華清二人微微一躬身，拱手作揖：“舍妹年幼無知，衝撞冒犯了二位大人，李某這裏先行替她賠罪。
至於這位鐵總捕頭.....爲表歉意，便將這幅吞吐日月相，贈予總捕頭。”
“贈予就不必了......”
鐵棠話還未說完，突然從二堂外急匆匆走進來數道身影。
“總捕頭，出事了！”
唐華清一下從座位上彈了起來：“何事？”
今日是曲江盛宴召開的日子，他這位總捕頭最怕的就是出現種種變故。
這種事情早有先例，遠的不說，去年就搞得他焦頭爛額。
如今一聽又出事了，唐華清額頭瞬間佈滿了汗水，後背一陣發涼。
“九曲亭下突然敞開了一個巨大漩渦，將整個九曲亭全數吸入了進去，連帶周圍的人羣也有不少人被吸入其中。
而今......生死不知！”
“什麼？”唐華清臉色神色從擔憂變成了驚愕，他從未聽過這種事件。
“諸位，本官另有要事，恕不奉陪！”事態緊急，唐華清連客套都沒客套一句，直接走出了二堂。
剩下的李景泰臉色一變再變，最終也二話不說，拉着李巧凝直接離開。
“呃~難道是灑家老巢出問題了？”鎮關東一臉迷茫。
“鐵頭，走，我們也去看看，搞不好是個機會。”王安道起身。
“什麼機會？”
“道經有記載：龍潛於淵，而斃於渚。似曲江這等蛟族聚集之地，以往大多蘊含有真龍氣息。
這條曲江下面.....也許曾經有真龍死在裏面，這次的漩渦也許代表某處地域開啓了。”
鎮關東猛地站了起來：“哥哥莫要胡說八道，灑家老巢可沒有真龍。”
鐵棠凝眉，揮手決斷，不顧鎮關東漆黑如碳的臉色。
“走，先去看看！”
——
龍淵南城，九曲亭。
此時這裏已經沒了原本的繁華，大批大批的青衣捕役、藍衣捕快守在一旁，阻止閒雜人等靠近。
九曲亭名爲亭園，實際卻是建造在半空的樓閣，四周有許多棧道延伸，搭建成美崙美央的觀景點。
但如今這裏已經變成廢墟，下方奔流不止的曲江出現了一個巨大漩渦。
漩渦上方霧氣濛濛，附近江底有許多巨大的黑影潛游，半空棧道上站着許多身着錦衣華服之輩。
鐵棠三人趕到此處，還未細看。
便見到一道身影從半空斷裂的棧道，一躍而下，直撲下方巨大漩渦而去。
“找死？”
“不像。”
“糟了，灑家老巢真的出現寶貝了。”
鎮關東話音剛落，只見一道道身影徑直飛撲而下，而在漩渦附近的一些巨大黑影，也遊進了漩渦當中。
鐵棠凝神看了片刻，看向王安道：“莫非是什麼地域的入口？”
“多半是如此了，要不我們也進去看看？”
“只怕不好進。”
“本地勢力已經封鎖了此處，雖然待會肯定架不住羣情洶涌，但至少在此時....我等應當進不去。”
“二位哥哥還廢什麼話？灑家的寶貝不能被那些賊人給盜走了，隨我來！”
昂！
鐵棠耳邊傳來一聲蛟龍之吟。
隨後便感覺自己被爪子勾起，四周雲霧飄蕩，接着便是苦澀的江水涌入口中。
噗通！噗通！
二人一蛟從人海之中飛起，又瞬間飛入漩渦當中，驚煞了不少人羣的眼睛。
嘩啦啦！嘩啦啦！
洶涌的暗流不停拍擊鐵棠周身，如同有天工巧匠正在捶打他的肉身。
他剛要爆發氣血阻擋，卻整個人意識一鬆，瞬間昏迷了過去。
嘀嗒！
嘀嗒！
一排排石筍般的鐘乳石倒豎，從尖峯之上不時滑落一滴液體，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臉上。
噗，呼呼
鐵棠猛然驚醒，吐出一口江水，喘息不止，隨後氣血爆發，目光不停打量四周。
“這條小蛟龍.....將我帶到了什麼地方？”
他記憶中最後一個印象，便是被鎮關東帶入漩渦之中，潛入江中之後，肉身似乎遭遇了大力撕扯。
上下檢查了一番，並沒有任何損傷，連帶衣袍都完整無缺。
這裏是一處遍佈七彩鐘乳石的洞穴，高低不均，寬窄不一，四處都有一汪汪淺綠液體。
鐵棠身後是一面光滑石壁，沒有一絲痕跡烙印，平整到有些怪異。
“老王？鎮關東？”
他起身在四處走動查看，呼喊的聲音在洞內不停迴盪，卻沒有任何人迴應，似乎這裏只有他孤身一人。
明明是一起進來的。
爲何會分開？
那條小蛟龍也就罷了，老王在自己沒有清醒的狀態下，絕不可能棄自己而去。
如今這個狀況
只能說明一開始大家就不在一起。
嘀嗒！
一滴不明液體從高處滴下，落在鐵棠額頭之上。
在滑至眉心位置之時
突然一陣亮光迸發，隨後鐵棠感覺印堂穴散發吸力，將這滴液體直接吸了進去。
轟隆
陣陣雷鳴爆響。
鐵棠剎那之間有些恍惚，但也能感受到體內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股股翠綠無比的濃郁生機自眉心落下，流到五臟六腑、四肢百骸。
啵！
仿若陳年已久的酒甕打開了瓶塞。
“天突穴貫通了？”
“怎麼可能，我什麼都沒做。”鐵棠大驚。
擡頭仰望，看着頭頂那座如同劍鋒般的鐘乳石，鐵棠有了猜測。
“是....這些東西？”
在他身前有一汪淺綠的液體，看起來如同珍珠翡翠，一個個渾圓飽滿，並沒有徹底融合在一起。
再來一滴試試！
鐵棠伸手兩指，輕輕托起一滴碧綠液體，將其放在掌心之中。
勞宮穴散發輕微吸力，將這滴液體吸入。
嚴格來說。
反倒像是這滴碧綠液體，鑽入到了鐵棠體內。
濃郁的生機從掌心爆發，而後蔓延至周身，鐵棠舒服地忍不住叫出聲來。
片刻之後。
勞宮穴率先被貫通。
鐵探只覺右手掌心如同託着一個小太陽。
“這是寶貝啊！”
“真是瞌睡了送個枕頭，我如今正好處於換血境，想不到這些東西竟能助我貫通竅穴。”
試過了碧綠液體的神妙，鐵棠不再猶豫，直接將雙掌插入那汪液體當中。
這下如同天雷勾地火。
海量無垠的生機，源源不絕從他雙掌通達周身，一個個竅穴被直接貫通，反哺出種種精粹以及不知名物質。
啵！啵！啵！
竅穴開啓的聲音如同鞭炮一般，噼裏啪啦響個不停。
鐵棠周身散發微光，一滴滴新血快速誕生，充盈的血氣在體外幾欲化成實質。
“哈哈哈哈，什麼狗屁九竅無極丹，又豈能比得上這裏分毫？”鐵棠仰天狂笑。
但緊緊一息過後，鐵棠眉頭深皺，瞬間將雙手抽離了出來。
“不對，哪裏不對！”
“剛剛那句話，不是我的本意！”
鐵棠凝視着眼前這汪液體，本就不多的乳液，此時已經少了一大截。
“這是.....我實力太快，產生的心魔麼？還是如老王所說，我的心境沒有跟上修爲？”
但三息不到，鐵棠又有了新的念頭。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這些全吸了，到時實力大增，出去想幹嘛就幹嘛。
李巧凝那傢伙不把我放在眼中，出去就殺她全家，區區李家，也敢跟朝廷作對，簡直不知死活。
還有唐華清，我給他送去失物，他竟然引來潑婦羞辱與於我，一併也都殺了。
殺人不好，殺人不好，倒不如去怡紅院住上幾夜，上次我看到了一個清倌人很不錯。
不錯，不錯，怡紅院，怡紅院，我鐵棠身爲一縣總捕頭，去趟怡紅院，誰敢亂嚼舌根，統統殺了！”
鐵棠蹲下身去，神色不是痛苦，而是無比糾結，他腦海中彷彿有數百上千的聲音在竊竊私語。
不論好的，壞的，什麼樣的想法都有。
強忍着噁心、反胃，鐵棠從腰間抽出自己的身份令牌，牢牢握在掌心。
“邪魔？憑你也敢謀算於我！”
手中腰牌散發金銀微光，鐵棠重新站起身來，神情堅定，面孔肅然。
“君子慎獨，不欺暗室，卑以自牧，不欺於心。”
萬般念頭，盡皆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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