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 正統爲禍，挽傾扶正
血雨澆灌紅塵，北風吹遍人間。
鐵棠探出手掌，滴滴血紅又飽含煞氣的雨滴墜落掌心，他能感受到內裏的恐怖大道。
是他也未曾見過、未曾耳聞的大道。
正統——大道！
“這股力量……”鐵棠百感交雜，想起了之前不好的預感，想起了少司命是被誰親手封印。
沉寂許久的虛空，終於有一位神狩站了出來。
“少司命，事情並非你想的那樣。”
安靜啜泣的絕世容顏，離開了那溫暖而又冰冷的胸膛，血眸流轉，有滔天殺意爆發。
“如果。”
“你能告訴我的，不是我父未死這件事，那你……以及你們，可以閉嘴了！”
少司命的話語很慢，偶爾還有停頓，可所有神狩都豎起耳朵，一個字都不敢漏下。
渾身長着青羽的神狩，轉頭怒視王亥：“你真該死啊！”
“太晚了……唉！”有人哀嘆。
“這不是預料中的事嗎？只不過現在它發生了。”也有人不爲所動，像是早就遇見了這一幕。
這時。
一十六位神狩之中，有一位自始至終沒有開口的神狩，邁出了腳步。
他身披蓑衣，像是孤江寒雪獨釣的漁翁，面孔被斗笠籠罩，勉強能夠看到半張書生臉龐。
噔！噔！
如此緊張的局勢，這每一步都如同走到了在場其他人的心尖上。
最終。
他走到了鐵棠面前停下。
“鐵郡守，你大約還不知道現在發生了什麼，我們一時間也很難講述清楚。
但你應該知道一點。
少司命當年是被大尊王親手封印，你應該站在我們這一邊！”
這位神狩，找到了破局點。
鐵棠！
只要鐵棠這個真正的未來正統，甚至是即將成爲現在，稱霸天地的正統，能夠站在神尊宮這邊。
那……
一切皆有可能！
“道友，你有什麼條件，大可以說出來。”
“不錯，無論你要什麼，我們都可以給你。”
“我知道你得到了一株半死不活的東海荒神木，靠你自己……不可能把它養活。
但我有開天闢地之初的混沌陰陽土，你把那截東海荒神木種在混沌陰陽土，也許可以再現神樹之威。”
“你知曉我們神宮之名，應該明白……只要我們出手，你的正統可以毫無阻礙地在天地推行。
無論是人間、仙庭、地府，都不會有任何人敢阻攔。”
“鐵棠，超脫於你而言，不過時間問題！但這個時間……可以很長，也可以很短，我們可以幫你加快這個進程！”
……
從蓑衣翁開口之後，所有神狩都知曉瞭如今的關鍵。
少司命的心意不可改！
但鐵棠可以。
他們拋出了種種誘惑，也有暗暗隱藏的威脅，只爲了能夠讓鐵棠站在他們這邊。
少司命的血眸，一一劃過衆人，最後落在了鐵棠身上。
她也需要答案。
而鐵棠卻一直靜靜聽着衆人話語，始終沒有開口。
一柱香後。
嘈雜如鬧市的聲音逐漸平息，該說的都已經說過，如何選擇，還是要看鐵棠。
他站在虛空之中，赤眸閃爍，梧桐鳳眼沒有離開過那尊傲立天地的偉岸肉身。
過往的記憶在翻涌。
意識海跳動的浪花，顯現出一幅幅畫面。
其中有一副巨畫，內裏有一尊少年巨人，沐浴雷霆而上，鯨吞雷劫液如飲瓊漿。
這個舉動在如今的鐵棠看來，已然不算什麼稀奇事，很多人都可以做到。
他也可以。
但他始終忘不了，最初見到大尊王時候的震撼，是那個宏偉肉身，讓他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期待。
原來。
人可以修煉到這種地步。
“諸位……”
鐵棠環視一圈，目光堅定，緩緩說道：“你們只知是大尊王親手將少司命封印。
難道不知……
她是我親手救出來的麼？”
最後一句話，讓全場鴉雀無聲，諸多神狩內心涌現了不好的預感，就連星空深處的神尊宮都爲之抖動。
“鐵某成道之前，以十絕霸體起家，蒙受大尊王諸多恩果，我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
但我想……
大尊王曾經親口許諾，要將少司命放出。
他沒有做到。
而我。
幫他做了。
也許。
這就是命中註定的因果！”
少司命兩肩顫抖，轉頭看向那尊冷漠無情的巨人，淚水止不住的滑落。
“大父，是你的安排麼……”
十六位神狩知道了鐵棠的選擇。
對他們而言。
世間再沒有比這個更糟糕的選擇。
蓑衣翁毫不猶豫脫離了鐵棠身周，隨後朝着東方蒼穹一拱手，俯身低語。
“正統爲禍，請道尊降下法旨！”
浩瀚星空，有無垠星光閃現。
那座可以化微塵，亦可演天地的神尊宮綻放神光，許久未熄。
很多人都知道事情的源頭，是因爲王亥。
有人想出手殺了他，可面對手執道尊令的王亥，無人敢越雷池一步。
事到如今。
已經不是王亥一人之事，即便再如何厭惡他，同爲神宮之人，此時也不可能對自己人出手。
只數十息。
有答覆傳來，在每一位神狩心中響起。
“挽傾，扶正！”
簡單的四個字，預示着天地格局的變化。
神狩們對望一眼，盡皆從他人眼中看到了驚駭。
這個答覆。
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有人傳音他人詢問：“如果我沒有領會錯，那道尊之意……是要我們除掉他們，再立正統？”
“正統若是不正，要他何用，自該另扶正統！”
“我不管其他，只尊道尊殿法旨！”
“這可是兩位正統啊……”
“或許，是三位！”
衆人啞然。
……
大尊王、少司命、鐵棠！
三位遍佈過去、現在、未來的三大正統，要與這等人物爲敵，縱然是見慣了滄海桑田之變的超脫仙神，也要爲之顫動。
蓑衣翁似乎是這羣人的主事者，或者說身份地位稍高一些的人物。
他再一次站了出來。
“鐵郡守，事情還有最後轉機，只在你一念之間，否則你這個未來正統，將會成爲過去。”
“就和她一樣麼？”鐵棠負手而立，猜到了對方的打算。
可鐵棠只是輕描淡寫說了一句：“神尊宮，連正統大道也要更改，你們……有何權利？”
轟隆！轟隆！
十六位神狩爆發出沖天氣息，一道道神光衝破仙庭，好似劍光直搗蒼穹星空。
“神宮之名，便是權利，我等實力，便是至高！”
鐵棠橫眉冷眼，一抖衣袍，滾滾氣血噴薄，氣勢絲毫不弱於在場任何人。
“爾等真身不至，憑這些傀儡、化身，加在一起都不是我的對手。”
“你們想更換正統，那便來吧！”
少司命笑了。
那副悽美的容顏，宛如世間最嬌豔的花朵。
她靜靜看着鐵棠：“你現在……終於有一點正統的威嚴了。”
蓑衣翁劍眉陡峭，紫眸閃爍星光，一揮右手：“先殺少司命，她的實力與我等相當，還沒恢復到巔峯。”
“可！”
“喏！”
嗖嗖嗖……
一瞬間。
九重大道顯現，化作冰岩、烈焰、龍鳳麒麟、玉牒刀劍，將鐵棠、少司命二人徹底淹沒。
九位掌道四重關的神狩齊齊出手，幾可打碎仙庭界域，世間又哪有人能抗衡？
另外七人則是腳踏神罡，化作七星大陣，每一人都變成了一顆星辰。
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七大璀璨星辰將仙庭化作浩瀚星空，無窮星光閃耀。
北斗七星陣！
以神狩之力，還要結成大陣，可知箇中神威，亦可知他們對兩大正統的顧忌。
滔天攻勢如同潮水來襲。
但少司命眉眼都沒有顫抖一下，她只是輕輕伸出手掌，將大尊王真血收起。
而後也不見她有什麼動作，或許只是心念一動，王亥的神狩化身便被她打成了齏粉。
“念你告知我真相，留你道果！”
……
神尊宮，青銅大殿。
手執道尊令，一直背對衆人的王亥，此時嘴角終於浮現了一絲微笑。
他心中有千百思緒閃過，謀劃多年的計謀，終於開始一步步實現。
“鐵棠啊~”
“他們太無知了，根本不知曉你我三人的關係，我們纔是天地未來。
你會站在我這一邊的吧？
即便你不願意。
可現在你已經沒得選了，我真的很想看看，當造化也站在你對面的時候……你是如何抉擇？
當年。
你們不該走的，不該留我一人在那裏。”
……
九重大道攻勢，被鐵棠獨身一人盡數攔下。
他展現了盤武之力，演化十二重樓，身軀偉岸無比，舉手投足皆有摘星之力，而且這一次，他眼角再沒有絲毫黑煙、黑霧。
“道友，能否告訴我，你在何處得到了這門正統！”
生死相搏之間，依舊有人懷抱求道之心。
鐵棠雲手撩撥，盪開身前陣陣攻勢：“他日你我若能化敵爲友，我可以告訴你。”
“唉~可惜啊！”
落寞的嘆息，伴隨着極盡強大的攻勢。
七星大陣將此地籠罩，虛空生化絲絲星光，無孔不入，連鐵棠的肉身毛孔都開始瀰漫七彩斑斕的星芒。
“化道之力？”
鐵棠感受到了大陣神威，這些駁雜星光，與他之前見過的融道之炎，有相似之處。
同樣能夠直接消融他人大道，直指最核心的本質。
融道之炎，融不了鐵棠的正統大道。
可這北斗七星陣的化道之力，卻隱隱有化去自身大道的跡象。
雖然神狩只是掌道四重關的修爲，可他們的眼界見識，早就超過了這個境界。
打出的神通、仙法，沒有一個是屬於掌道境能夠習練的手段。
全都是至高之法！
鐵棠以一對十六，着實感受到了恐怖壓力，但他沒有絲毫畏懼，手結道印，再次打出諸皇印·百豪圖錄。
一尊尊強大身影出現在北斗七星陣，有些身影剛一浮現便被溶解，有些身影始終屹立不倒，還能立地反擊。
而以鐵棠、大尊王、風冰瑤爲首的三尊化身，更是紋絲不動，各自打出滔天攻勢。
道魔相逢的天地大磨盤，九重拳浪的真龍拳法，宛如神罰的造化神拳，每一個法門，同樣也是人間至強之法。
“鐵郡守，這一印無愧正統之名，我只想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渾身長着青羽的怪人，即便被鐵棠印法打得不斷吐血，節節敗退，依舊想知道答案。
鐵棠拳鋒如雷，掌若神兵，一邊砍下青羽怪人的頭顱，一邊給他答覆。
“我之正統，以極境爲名，你所看到的每一人，都是我演化的極境。
你縱然超脫，卻依舊未達極境！“
咔嚓
他反手一掌，將青羽怪人的頭顱劈得粉碎，虛空爆發弘亮神光，連鐵棠也被怪人臨死一擊震傷。
第一位陣亡的神狩出現，卻絕不是最後一位。
少司命飛至高處，雙手攤開，如同普世神魔。
“人間渺渺百萬載，何人曾聞我之名？”
她一指點下。
有一束淡白清光擊中了蓑衣翁，後者直接被湮滅成灰，恐怖的景象還在蔓延。
一縷縷青白光芒順着虛空一直追源源頭，跨過了九重仙庭，來到了浩瀚星空，穿梭在古樸大殿，最終落到了一位偉岸存在身上。
“什麼？”
“我的道果……”
噗通
虛空生雷，已然是超絕物外的超脫至尊，突然口吐灰血，一連串的堅硬碎片墜落在地。
那些殘片表面銘刻着最深奧的大道，此時卻如琉璃鏡碎。
“少司命！”
“這是她的正統之力！”
遠隔了萬萬裏，修爲差距更是如同天塹，可少司命竟以掌道之境，傷到了超脫至尊。
簡直難以想象。
蓑衣翁的真身閃現了一絲怒火，被如此擊傷，甚至在自己道果上留下難以磨滅的痕跡。
他看向太一：“道尊既然要更換正統，何不讓我等出去，否則僅憑那些化身，哪裏是兩位正統的對手。”
“神宮之例，不可違！”太一淡漠的話語，並不會因爲蓑衣翁搬出道尊就改變。
嘭！嘭！嘭！
又是三道炸響。
今日的青銅大殿無比熱鬧，也帶來了許久未有的血腥。
三人皆同之前的蓑衣翁一般，大口吐出灰血，其中夾雜着自身的道果碎片。
“少司命的實力……恐怖如斯！”
“若不能知曉她的正統之力，根本無法與她抗衡。”
“還有鐵棠，他似乎從未展現自己的正統！”
三大超脫至尊，在面對正統之時，依舊展現了一絲頹勢，取而代之的憤怒、恨意。
有人看向了遠處背對着他們的王亥。
目光掃視之下，後者自然有感應，甚至王亥也明白他們的意思。
他們被困在神尊宮出不去，縱然有驚世修爲，卻依舊要遵守這狗屁條例，乖乖與鐵棠、少司命同境而戰。
這簡直就是笑話！
他們本來就是超脫至尊，既然得罪了正統，當然要趕盡殺絕，不可能存在什麼公平一戰。
越是至強者，越是能夠早早察覺到災禍的源頭。
現在不把鐵棠、少司命殺了，等鐵棠超脫之後，等少司命恢復實力之後，死得就不一定是誰了。
“王亥……”
有人開口，只是喊了一聲名字，立刻就得到了答覆。
“好！”
“鐵棠、少司命如此折辱我們神宮，自該徹底滅絕，我以道尊之令，允許三人出宮，斬殺惡敵，揚我神宮之威。”
王亥轉過身來，說出的話語讓太一瞠目結舌。
“你……放肆了，道尊殿不會答應！”
王亥卻是早有預料：“我執道尊之令，與道尊殿等同，他們難道要違背自己麼？”
太一沉默。
他已經預見了王亥的死狀，但他也無力阻止這個局面。
王亥必死。
不過是事後。
事情，還是要發生。
圍在青銅大殿的諸多超脫至尊，聞言都蠢蠢欲動。
他們都很想出宮。
如今有王亥甘願‘獻祭’自己，這個機會誰都想把握，反正事後清算也算不到自己頭上。
已經有人全部扛下了。
“青羽、寒衣、江雲，你們三人可以出去。”王亥點了三個名字，竟然沒有自己。
這再一次出乎了衆人預料。
同時。
這些至強者們，也立刻感受到了陰謀味道，開始暗自推衍起來。
王亥之前表現的那麼仇恨鐵棠，有出宮的機會，自己怎麼可能不出去？
這裏面……有問題！
誰都知道，卻沒人知道問題到底出在何處。
“好，我等這一天太久了，王兄既然願意捨棄自己的性命，那我願意做一次你的棋子。”
江雲站了出來，直接表態。
相比出宮而言，遭受點算計，根本不是什麼大事。
這番話得到了另外兩人的支持。
青羽怪人與蓑衣翁異口同聲：“我等亦願！”
“去吧！”王亥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容。
三人對視一眼，心癢難耐，立即飛到宮門之前，等候那道緊閉的大門敞開。
轟隆隆！轟隆隆！
在道尊令的璀璨光芒之下，神宮蒙塵不知多久的大門緩緩洞開，三道偉岸身影眨眼就消失在了門前。
迫不及待！
死亡在向兩大正統悄悄逼近。
三位超脫至尊，擁有絕對的修爲碾壓，能夠滅殺任何掌道境的正統。
這一次。
再也不會有任何意外了。
棋局，似已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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