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五章 分道於野,朝會行刑
春光明媚,驕陽正好。
桃園庭院內,流水潺潺,黃鸝輕鳴,旭旭陽輝灑落在清水之上,映照出幾張莊嚴肅穆的臉龐。
鐵棠端坐正中,旁邊站着倒茶的謝飛,可他一雙眼眸卻緊盯前方,顯得極爲失神,以至於忽視了下方早已被斟滿的茶杯。
滴答!滴答!
幾滴茶水順着桌沿流到了鐵棠的袍服,卻如同滴落到荷葉之上,頃刻間便滑走,墜落在地,未能打溼那片衣角。
而大馬金刀落座的鐵棠,顯然也被前方吸引了全部精力,沒能注意到身前的狀況。
一旁張大嘴巴的天問,替他問出了心中疑惑:“風姑娘,你說你要把自己的道統,也融入到鐵頭的新法之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不錯!”
冷漠的聲音從那無雙的容顏傳來,讓在場衆人知道自己耳朵沒有出問題。
“嘶~”
圍坐在此處的天問、李庚、風成道、都詠歌、謝飛等人,齊刷刷倒吸一口涼氣。
然後一瞬間將目光全都投向了鐵棠!
他們想知道,這兩位之間的衝突,該要如何解決?
鐵棠食指輕叩桌面,這才注意到那早已溢滿的茶杯,他輕輕一揮手,多餘的茶水化作綠色茶龍飛入一旁的溪水之中。
這才徐徐說道:“冰瑤,若是這句話從其他人口中說出來,我立刻就會跟他翻臉,甚至開始籌謀如何將此人除去。
不過既然你開了口……
我想知道——
爲什麼?”
在場幾人雖都是鐵棠的至交親朋,乃至親傳弟子,但聽到剛剛鐵棠的口氣,也不禁脖頸一寒,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因爲他們知道鐵棠沒有開玩笑,他是真的會這麼做。
畢竟風冰瑤提出的要求……實在是太過分了。
她提出要參與鐵棠開創的新法,而且要融入她自己的道統,這也就意味着……她將會分享鐵棠的正統大道。
姑且不論這件事能不能做到。
它首先是一個鐵棠願不願意的問題。
所以鐵棠說換作其他人開口,哪怕只是提一提,他自己都會起殺心。
涉及自身正統大道,這絕不是一句玩笑話。
風冰瑤沒有遮掩,將心中所想徑直說出:“我之道統,是爲旁門,萬千年都不見得能夠尋到一位傳承者。
想要宣揚天下,更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我想借助你的正統名頭,讓天下一小部分人,也能習練我的道統。
之前你已在玄都城傳揚道統,天下間真正有資質的天驕,大部分已入你斛中。
這一次開闢新法,偏向的是其他資質不足之人,我參與其中,牽扯到的人員絕不會太多。
況且日後還會有許多智慧超絕之輩,在你的大道上開闢出無數新的法門。
真正有機會藉助這一次新法,窺探到我之大道的人未必會有多少。
並不會佔據太多你的利益!”
風冰瑤的解釋,讓在場其他人都有些明悟,不過真正做決定的人,還是鐵棠。
這種事,哪怕只佔了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也是一種佔有,放做其他人來,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情。
鐵棠聽罷,端起茶水淺酌一口,笑笑不說話。
天問、李庚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明所以,其他三個弟子更是不敢揣摩自己師尊的心思。
“有問題?”風冰瑤柳眉一挑,也猜不到鐵棠的想法。
“不!”
鐵棠擺了擺手,笑着說道:“以你我的關係……這點小事無足道哉,你若是有本事,我十成讓你一成,二成、三成都可以。”
此言一出,天問瞪大了雙眼,下意識說道:“你把自身大道讓給她三成,除非她嫁給你差不多。”
風冰瑤臉色一紅,但很快又用修爲壓了下去,右手在桌下一挑,暗中施展手段封禁了天問的嘴巴。
“唔!唔!唔!”天問還要開口,卻發現嘴脣好像被粘上了最粘稠的膠泥,硬是張不開嘴巴。
鐵棠沒有理會這些話語,繼續說道:“你只是解釋了你的想法,卻還是沒有說出……爲什麼要這麼做?
莫非你很急着提升實力,還是怕以後不敵於我?”
“都不是!”
風冰瑤斬釘截鐵道:“我只是覺得……這世間大道,該有我一份!也該有旁門一份!”
一旁的李庚都有些聽不下去了,訕訕道:“風姑娘,這就有些耍無賴了,正統之名,天下一統,自該佔據人間大道……”
他話未說完,便被風冰瑤打斷:“僅憑一門功法,就佔據了天下大統,這何其不公?
難道我的道統會弱於他麼?
難道古往今來的所有旁門,沒有一個能勝過正統?
正統大道,只是佔據了天地大勢,佔據了人間名分,得到了天下人的相助。
這份助力若是放我身上,放在過往的旁門道統之上,不見得會弱於任何一個正統!”
這番話簡直駭人聽聞,尤其是當着鐵棠的面說出,讓其他人都兩股戰戰,恨不得拔腿就走,生怕鐵棠與風冰瑤突然就打起來。
“咳!”
李庚輕咳一聲,站起身來,試圖化解眼下的難堪局面:“鐵兄,我近來有些不解,還請移步他處,爲我解惑。”
“道兄安坐便是!”鐵棠輕輕一揮手,李庚便從容落座。
衆人目光生疑,本以爲鐵棠會勃然大怒,可他看起來似乎顯得風輕雲淡。
鐵棠掃了一圈衆人目光,包括風冰瑤在內,笑着問道:“怎麼?難道以我跟她的交情,還聽不了這番話?
況且……
她說得其實也並不是沒有道理。”
剛剛聽到了風冰瑤的真實想法,鐵棠起初的確有一絲怒氣生起,但他轉瞬間又想到了那片無垠星空。
在自身正統大道所在的星空上,無論是自己,還是少司命,相比大尊王都太過渺小,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可如此浩瀚的大道星空,終究是在自己出現之後,將所有位置讓給了自己。
而那位堪稱完美無缺,佔據了天上地下百萬年來所有正統福澤的大尊王,卻已經消失在天地間。
大尊王是如此的強大!
他的正統大道是如此的浩渺、無垠、偉岸,以至於古往今來都沒有出現過如此強大的正統大道。
哪怕是在未來的時光,鐵棠也不認爲會出現能夠媲美大尊王的人。
自己都不太可能!
饒是如此,又能如何?
佔據了所有天時地利人和,也得到了足夠的時光成長,大尊王的正統大道,已經強到無法更強。
可他還是消失了,且很可能已經身死。
鐵棠捫心自問,縱然自己復刻大尊王的道路,佔據人間天地所有天時、地利、氣運,無非也就是成爲第二個大尊王罷了。
而這份屬於正統的福澤,若是給予其他旁門道統……孰強孰弱,真的尚未可知!
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連道都有缺陷,又有何人能夠做到絕對的完美。
鐵棠打算嘗試一條新的道路,將屬於正統的福澤,分一些給旁門,或許會出現新的變化。
他之所以會這麼做,除了不願重複大燧、大尊王的道路之外,還有一個原因。
轟隆!
庭院內虛空一震,引得所有人毛髮倒豎。
鐵棠出手了!
這是所有人下意識的反應。
不過風冰瑤卻好整以暇坐在鐵棠對面,從始至終動都沒有動一下,她雙眼浮現海量清光,造化之力顯現,看到了鐵棠身後的情景。
那是一片浩瀚無垠的因果網,籠蓋天地,連人間最大的聖都朝歌,都彷彿只是其中一個小光點。
鐵棠伸出右手,撩撥着一條最爲粗大的因果線,這條線的主人,就坐在他對面。
無形的因果線如琴絃般被波動,引起了陣陣漣漪,一直震動到了風冰瑤身後。
旋即。
那股波動跳轉,回到了鐵棠身後,落到了另一條斷斷續續,灰暗無比的因果線上。
鐵棠心中明悟,輕道一聲:“果然!”
“我就說你怎麼突然會爲旁門說起話來,不止你自身的原因吧?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極爲不甘的怨念。
像是被壓抑了不知多少年,那份不甘、絕望,連我都能察覺,怪不得你會被它影響。
你不要再嘗試修煉《迴夢心經》了,這門功法有問題。”
風冰瑤臉色一變,立刻開始推算自身,明悟緣由。
少頃。
她感嘆了一句:“連我都無法察覺的情緒,竟然被你從幾句話就看出端倪,你的手段已經勝過我了。”
“倒也不盡然!”鐵棠擺擺手:“只是我對十三哥太熟悉了,我剛剛也在想……
人間古往今來所有開創旁門道統的人之中,有誰可以勝過正統?
不知爲何。
我便想起了十三哥,想起了迴夢心經。”
風冰瑤點點頭,又搖搖頭:“他並沒有影響我,我也沒有受到他的影響,之前所說,的確是我近來的感悟。
於我而言。
所謂的正統,只是家族長子般的身份,而我們旁門,不過是慢了一段時間出生的次子。
可就是這麼一點差距,卻讓所有權利、福澤都與我等相錯而過。
不該是這樣的。
大道不該如此,人間不該如此。”
“是否如此,我且不與你爭辯,我只想知道……你最後一次在夢中見到十三哥,是什麼時候?”
風冰瑤沉吟片刻,緩緩說道:“之前我跟你說過,我能成爲掌道者,就是因爲入夢中有絕世霸主相助。
而最後一次,約莫在一個多月前。
我入夢聽到了一個人的聲音,他自稱也是旁門道統的開闢者,卻受限於天地,無法成爲正統,以至於錯失良多。
不過我也不確定,他到底是不是你所說的那個人。”
“只能是他!”鐵棠篤定。
他心中又驚奇又怪異,十三哥竟然沒死,爲何不出現在人間?
鐵棠還欲細問,卻突然身形一閃,來到庭院外的蒼穹之上。
轟隆隆!轟隆隆!
原本陽光明媚的聖都高空,突然被一層層厚重的烏雲覆蓋,一道道電光銀蛇穿梭其中,能夠看到手臂大小的紫雷其中跳躍。
霸主一怒,天象驟變。
這是有人間霸主徹底動怒,引起了天象變化,甚至能夠操控四季流轉,天翻地覆。
對於聖都朝歌來說,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誰?
誰敢這麼做?
還是哪位連壓抑自身怒火都已經做不到了?
唰!唰!唰!
鐵棠身邊多了許多人影,很多人都察覺到了遠處的變化,飛至半空觀望。
“是朝堂那邊!”
“古怪,難道朝堂上那些人打起來了?”
鐵棠也不明所以,正要施展神通查看,卻聽到了一句暴怒的聲音。
“石惟簡,你妖言惑衆,亂禮辱法,惑亂朝綱,我以監察殿主之責,斷你斬首之刑,即刻行刑!“
轟隆!
朝堂上空出現了一柄湛亮的血紅大刀,通體皆是仙力幻化,卻鋒芒畢露,透露森寒之意,彷彿是天道衍化,無可匹敵。
“老商,住手!”
那處人間最高的地方,又傳來了一道聲音,彷彿制止了某人,讓血色大刀消失,就連蒼穹上的烏雲都飛速散去。
至此。
朝堂上的所有變化都趨於平靜,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
鐵棠抖了抖耳朵,心中疑惑倍生。
“鐵頭,怎麼回事?是誰?”被封印了的天問,終於在李庚的相助下重新可以開口,連忙問了一句。
“很古怪!”
鐵棠也不知道具體情況,解釋道:“商殿主怎會如此不智?如此動靜,搞得整個聖都人人皆知。
不管他有沒有道理,傳出去都讓人說閒話。
以他老人家的心境,到底朝堂上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如此怒不可遏?”
“勸他的是誰?那個石惟簡又是誰?”
“第二個開口的,是人王姜雍,也只有超脫至尊,才能壓下一切動靜。”
鐵棠說到這裏,眼中疑惑更深:“不過三位人王,從不踏足朝會,今天姜人王出現在那裏,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至於那個石惟簡,我是沒聽過,不認識,你們誰知道的?”
衆人聞言面面相覷,只有風冰瑤想了片刻,淡淡說道:“石惟簡,乃是聖都朝歌的東城兵馬司司長,執掌朝歌六分之一軍伍,也是一位巔峯仙皇,位高權重。
像石司長這種品階的官員……除非他當場謀反,否則我怎麼都想不明白,商殿主爲何會在朝堂上當衆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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