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先天之物，後天之劫
偏偏後者的反應也甚爲奇妙，明知被拒，也不動惱，笑盈盈拱手告退。
讓原本戰戰兢兢的龍榆、鐵龍、鐵虎放鬆下來，直道左相府上的人就是不一樣，品性涵養絕佳。
而在桃園深處，風成道與都詠歌甚爲不解，反倒是風冰瑤看出了端倪。
她握着那張金漆紅帖，冷聲說道：“你是覺得……左相不是真的來請你？”
“這是自然！”鐵棠點頭承認。
“萬一錯了呢？”
“那我就真的改日登門賠罪！”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讓一旁的風、都二人，也眨眼明悟過來。
左相相邀，換作任何人，哪怕是如今的鐵棠，也不敢輕言拒絕。
但很顯然……
從那位平平無奇，寫滿客套話語的請帖來看，就知曉左相的這個邀請……只是幫助鐵棠脫身的工具罷了。
滿朝文武，再加上聖都諸多世家的拳拳盛意，無論這裏面是真心還是歹意，鐵棠不可能真的全數拒絕。
可他也不能單獨赴宴一兩個，否則穩住了這頭，就會得罪了那頭。
而且他要是真的全數走一遍，別說推衍功法了，只怕光是和那些人打太極，都能打得他因果纏身，雜念充盈。
無法推辭，又無法赴宴。
在這種時候，左相的一張請帖，無疑是給了鐵棠一個最好的臺階下。
鐵棠拒絕了左相相邀，這個消息傳出去，瞬間就可以擋住聖都九成來人。
畢竟人家連左相都敢拒絕，自己又是什麼新鮮蘿蔔皮，能說得動這位如日中天的聖尊前來呢？
那封平平無奇的拜帖，讓鐵棠瞬間就明白了左相的好意，他自然也是順坡下驢。
否則左相若真的是有要緊事，只需寫個‘來’字，甚至直接虛空傳音，鐵棠都不會拒絕。
可沒想到……
只片刻之後，龍榆又滿頭大汗地跑了進來。
“大人……右相府中來人，請大人前去赴宴！”
鐵棠眼皮都不眨一下，拿過請柬看了幾眼，淡然說道：“不去！”
如此一來。
桃園門前的變故，立即就引得聖都諸多勢力猜測紛紛。
可無論如何……
鐵棠既然連續拒絕了左相、右相，其他人也沒有絲毫把握，甚至都不敢繼續派人邀請鐵棠。
真要是哪家請動了鐵棠前去赴宴……搞不好還是壞事一樁。
消息傳到了左相、右相耳中，這兩位會如何作想？
我都請不到的人，你請到了，什麼意思？給我難堪是吧？
於是。
本來人山人海的桃園門口，剎那間變得門口羅雀，幾乎再沒有人輕易上前相邀。
這種情況，反倒看得龍榆等人嘖嘖稱奇。
不過此時靜下心來稍一思索，他們也明白了自家大人拒絕兩相的含義。
解決了門外的紛紛擾擾，鐵棠原以爲可以徹底安靜下來，可沒想到自己內部這邊……也有人前來。
先是赤霄白鶴一族的鶴采綠，帶着隨從章彬彬前來。
這一族數量稀少，高手卻不多，偏偏又財力雄渾，十年前遭了苦難，被迫離開祖地，遷入了清水城中。
隨後鐵棠閉關，天地動亂十年，憑着與鐵棠的關係，這一族也順勢跟着風冰瑤去往江都城躲避災劫。
因爲江都官場，以及玉家的緣故，從清水城趕赴江都城的諸多百姓、還有鐵棠親友，都不算太好過。
只能躲在江都府衙，藉助風毅的劍陣偏隅一地。
也幸得赤霄白鶴一族資源衆多，一口氣拿出了三座洞天，才能供養這麼多人。
他們與鐵棠這邊，經過十年時光，互利互助，建立了不淺的交情，已經能算得上自己人。
既是自己人到訪，鐵棠自不會推辭。
簡單交談幾句，還未入主題，便見李清婉、陸正青、何長生、仇正陽等人也聯袂前來。
這些都是老熟人，與鐵棠各有各的交情，更是疏忽不得。
眼見於此。
鐵棠掐指一算，知道今日再想推衍功法，已是奢想。
他乾脆讓衆人坐下，讓龍榆等人也趕了回來，呼朋喚友，齊齊落座一堂。
隨後他五指一握，掌心浮現一道七彩光芒，繼而散發無量光，如同一個飛速擴大的清冷寒月，飛向了桃園上空。
春風細雨，潤物無聲。
鐵棠這一手羅天界域落下，整個桃園好像在聖都消失了一般，只留下一個空洞洞的虛空留存。
“說吧，一個個來，別急，李大人，你先請？”鐵棠目光看向李清婉。
這位昔日的清水郡守，也是止步九大枷鎖的九品天驕，經過十年時光，依舊被擋在仙神大門之前。
她的修爲從雖然天巫境提升到到了巫神境，但這種實力，甚至還不如被王玉成硬拔起來的王安道。
畢竟後者，已然位列仙班。
十年時光，改變了太多，卻又難以改變太多。
似鐵棠、風冰瑤這種天才中的天才，妖孽中的妖孽，終究只是少數中的少數。
鐵棠前方各自端坐一處的親朋好友，絕大多數在修爲實力上都沒有暴漲，成仙的也不過三五之數。
相比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似乎相差良多。
修爲上的巨大差距，並沒有讓李清婉膽怯。
她一如往昔，沒有絲毫避諱道：“你也休息夠了……該理一理清水城……乃至清水郡的政務了吧？
如今整個清水城的百姓都在桃園之中，此地雖好，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須得爲他們尋個落腳之處。
還有。
郡內各級官員，也在等候你的政令。”
名義上。
鐵棠還是清水郡的郡守，哪怕如今整個清水郡，只剩下了一座清水城的百姓。
“我道是何事，卻也不難。”鐵棠笑笑，肉身一抖，便有百滴玲瓏般的血珠飛落地面。
只頃刻間。
便見一滴滴血珠吸納天地元氣，搖身一晃，就變成了一個個鐵棠模樣。
“桃園乃是監察殿屬地，我自會向商殿主稟報，暫借此地百十年，等人間安穩之後，再行遷移。
待會我這些化身，便會將整座桃園劃分成往日清水城模樣，一應事務，便按過往執行。
任何官員有何疑惑，皆可尋我化身解決。”
鐵棠如今的手段，已然是神妙無方，如聖如佛，處理區區一城的政務，根本用不到他親自出面。
僅憑這些血液化身……足矣
李清婉、陸正青等人見狀，自是再無疑慮，各自安坐，不再開口。
場面一下安靜下來。
鐵棠目光一掃，落到那位即便坐着，也顯得雙腿修長無比的鶴采綠身上。
“承蒙這十年來鶴族長相助，你但有所求，鐵某皆可全力爲之。”
“聖尊過譽了，本尊確有一事相求，只不過……”鶴采綠話語沒有說完，只是瞥了幾眼周圍嘈雜落座的人羣。
這些人包括了王安道、比岐、段景瑞、嵇英哲、龍榆、李遙、鐵龍、鐵虎、鐵牛等等。
人數不多，但也絕不算少，都是鐵棠絕對信的過的人手。
他一眼洞穿鶴采綠的心思，身軀微微後仰，笑道：“鶴族長有事但說無妨，若是出了變故……便算鐵某頭上。”
鶴采綠慌忙起身道：“聖尊誤會了，只是有些事……涉及諸般因果，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
便是我族中……知曉此事者，也不過五指之數。”
“哦？”
鐵棠沒有質疑，更沒有動怒，以他如今的修爲境界，當然知道對方說得並非虛言。
有時候知道太多，很可能會引來殺身之禍，真的不算一件美事。
他探手一招，鶴采綠感覺自己像是瞬間穿越了人間大地，來到了茫茫星空之上。
此時此刻。
眼前只有鐵棠一人，四周皆是無量星光，再不見任何人身影。
“聖尊當真神通廣大！”鶴采綠下意識驚歎。
鐵棠沒有太多得意，柔聲道：“說說看，具體何事？”
鶴采綠沉吟片刻，再不猶豫：“聖尊可還記得，當年本尊送的那顆降世赤蓮蓮子？”
“當然！”
“這枚蓮子我至今還留在身上，莫非鶴族長有需要之處？儘可拿去便是。”
說罷鐵棠想要搜尋，卻想起當日靈山分別之際，自己不但將不死印記烙印在了風冰瑤身上，連一應物件都給了她。
正當他要去喚來風冰瑤之時，卻見鶴采綠連連擺手。
“非也！”
“蓮子既已送出，便是聖尊之物，豈有討還之理？且此物雖則無比貴重，但我族內倒也還有幾枚。”
鐵棠眉頭微皺：“那你的意思是……”
“我族中那株降世赤蓮，已經被我族培育了三十萬年之久，它的來歷極爲久遠，可能是先天誕生之物。
本來一直相安無事。
可近日來……
它似乎有了徹底成熟的跡象。”
鶴采綠說到此處，神色顯得有些驚恐，雙手都不自覺顫抖起來。
這反倒讓鐵棠極爲不解：“此乃天大的好事啊，三十萬載的付出，終於要有了回報……”
不過他話未說完，立即意識到了不對。
“鶴族長的意思……是怕有人來搶？”
聞聽此言，鶴采綠點頭如搗蒜：“我雖不知降世赤蓮具體的成熟時間，但也猜到這等絕世的天材地寶，勢必會引來無窮異象，只怕想瞞都瞞不住。
到時候引得天下人皆知，恐怕會有不知多少人冒死前來搶奪，就算有超脫至尊出手，也不足爲奇。”
鐵棠沉吟片刻，臉色也變得有些愁苦：“這件事的難處……只怕比你想象中還要大！
如今至尊之位的限制破除，天地人間各方勢力，都在關注新的超脫出現。
降世赤蓮若是在新的超脫至尊出現之前就已成熟……
那將招來一場不弱於靈山的血腥之戰！”
這株降世赤蓮，光是在赤霄白鶴一族手中，就已經培育了三十萬年前之久，具體時間或許更長。
如果說世間有什麼天材地寶，能夠幫助巔峯仙皇晉升超脫，那絕對就是這株絕世的先天靈植了。
鶴采綠並不知曉至尊之位的限制，此時當即開口詢問，鐵棠給她解釋之後，已然嚇到她渾身瑟瑟發抖，幾欲癱倒在地。
“聖尊……可能……救我一族？”
三十萬的心血，想要鶴采綠輕言放棄，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
不過她的理智也告訴她，自己這一族絕對不可能護住降世赤蓮。
眼前這位開闢了現在正統的聖尊，不是自己唯一的依仗，但絕對是最大的底牌之一了。
鐵棠一指點出，滾滾氤氳之氣如同清風拂山崗，穩住了鶴采綠即將崩塌的心神。
“我想想……”
“這樣，能否讓我與另一人，一起先見一見那株降世赤蓮？”
鶴采綠猶豫片刻，鄭重地點了點頭：“聖尊自是無妨，卻不知另一人是……”
鐵棠探手一招，風冰瑤立即出現在此處。
“如果我解決不了的問題，她可能會有辦法。”
“你又想推什麼麻煩給我？”風冰瑤當下一掃，便知道鐵棠沒有好事找自己。
“帶你去看看先天之物！”
有了鐵棠的擔保，鶴采綠也無疑慮，實在是她也沒有辦法，此刻就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三人消失在庭院之中，來到了赤霄白鶴一族的居住地。
此地另有一座驚世陣法，顯然是鶴采綠佈置，彰顯出這一族無比雄渾的財力。
到了此處，四位年紀不一，但皆是雙腿修長的男女出現。
他們之中修爲最高的，也不過是掌道四重關，境界上只比鐵棠、風冰瑤二人高上一籌。
見到這兩位前來，四人齊齊看向鶴采綠：“族長……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麼？”
“生死存亡！”
鶴采綠說完便走進一座洞天，隨後打開重重禁止，操縱洞天內的陣法開啓，帶領幾人走了進去。
一個地方，連續兩座驚世大陣出現，這等霸絕人間的財力，讓風冰瑤都吃了一驚。
同時她與鐵棠，也都感受到了赤霄白鶴一族，對內裏事物的看重。
這一座洞天龐大無比，一眼望不到頭，只怕有數萬裏之遙。
比起鐵棠從江映雪手中搶來的三千里煙霞，大了十倍不止。
不過這座洞天卻是‘乾淨’無比，沒有任何人居住，也沒有如同其他洞天一樣設立修行之地、劃分靈田、靈山種植靈植。
鶴采綠帶着幾人連續前進了四五千裏，鐵棠才終於看到遠處高聳的一株赤色雪蓮。
還未等他看清，卻見風冰瑤渾身散發清光，像是得到了什麼感應，一瞬間變化作神鳳之軀，消失在了幾人眼前。
“不好！”
跟隨進來的四位族老，嚇得渾身一抖，當即便加速追趕。
只是以他們的實力、手段，怎麼可能追得上神鳳九祕之一的極速身法？
“勿慌！”
鐵棠安撫住鶴采綠以及其他四人，右手一抓，將幾人託在掌心，隨後施展大虛空術，幾個呼吸便來到了近前。
只不過眼前的場景，卻又顯得分外怪異與神妙。
那浩大無比的降世赤蓮，並非只有一座蓮臺，四周還長滿了無數仙韻濃厚的赤紅藤條。
此刻這些如同莽龍的赤紅藤條，卻齊刷刷伏倒在地，朝向前方那道瀰漫神力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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