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二章 一言而決，天尊之憾
無邊雲霧涌來，演化成雨，最終化作海上升明月的異象，將鐵棠徹底吞噬入內。
在場衆人都是超脫至尊，一眼就看出李昊乾的手段非比尋常，乃是他的成名絕技。
超脫至尊的攻勢，心隨意動，念頭一起，攻勢立至。
何況鐵棠已經來到了李昊乾身前，兩人近在咫尺，根本沒有絲毫躲避的可能。
滔滔海水幽黑無比，正中有一輪浩瀚明月逐漸升起，海天明月共一線，依稀可見一道身影被困在其內。
嘩啦啦~嘩啦啦
月色籠罩之下，波光粼粼的海水逐漸涌動滾滾浪花，兩片烏雲飛過，擋住了皎潔圓月瞬息。
“糟了，鐵棠不識超脫之變，恐怕要喫上一些苦頭。”玉婉婉心焦，扭頭看向了右相。
不過兩相、武穆、商嶽卻是紋絲不動，並沒有出手解圍。
他們也想看看，鐵棠這些年到底修煉到了什麼地步，又有何依仗，敢如此抗衡超脫？
鐵棠被明月吞噬，留在殿內的李昊乾卻也顯現了一絲異樣。
玉婉婉發現，他的雙眸變得有些迷離，神色顯得有些痛苦，並不像一擊得手的樣子。
“什麼時候？”
看到這個情景，玉婉婉立刻意識到，李昊乾也‘中招’了！
果不其然。
待她展開超脫法眼，清晰看到李昊乾身周，也籠罩着一層七彩透明界域。
“這兩個傢伙……”
而此時被明月吞噬的鐵棠，也在暗暗感嘆李昊乾的手段之精妙。
“到底是超脫至尊，一舉一動，都要比仙皇強上太多。”
“他這道仙法……連我都看不透，應當是融合了他的大道之力開創。
不過他也落入了我的羅天界域之內，沒了神智操控，天大的神通也困不住我！”
鐵棠肉身一抖，化作萬丈之軀，明月卻也沒有被撐破，反倒如影隨形，如同天地一般，同步擴張，卻還有一道道攻勢從四面八方來襲。
“破！”
他兩條虯龍手臂交疊，左右掌交合，以元始魔掌、元始道掌演化天地大磨盤，綻放無量光。
轟隆隆！轟隆隆！
浩瀚明月當即被摧枯拉朽崩壞，鐵棠閃身一遁，再度出現在李昊乾身前。
但還不等他出手，李昊乾雙眸也瞬間變得清明，轉而涌起怒火，兩人再度對視。
“可以了！”
右相一揮手，將二人分離開來。
“昊乾兄，今日便到此爲止如何？”
“右相之言，李某安敢不從？正統開闢者……的確有真本事。”李昊乾一反常態，竟然稍稍吹捧了一下鐵棠。
這句話一開口，反倒讓鐵棠滿腔話語都堵在了心中，嘴巴開闔了兩下，始終沒有發出聲音。
鐵棠不熟悉李昊乾爲人，可在場其他超脫，卻是暗自笑出聲，左相、右相都是無奈搖頭。
他們深知此人脾性，也知道他爲何突然轉變。
無非就是親眼驗證了鐵棠實力，看到他有短暫抗衡自己的本事，所以纔會如此。
當年李昊乾與商凪第一次碰面之時，也是冷嘲熱諷不斷，只是二人一交手之後，他立即就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右相擺擺手：“你既有要務，就先走吧。”
“諸位告辭！”李昊乾朝着衆人一拱手，當即閃身消失在大殿之內。
鐵棠沒有出手阻攔，因爲這次是右相默許。
待李昊乾離開之後，他才幹巴巴說道：“這鳥人……罵也喫得，誇也受用，還真是個人物。”
“哈哈~”商嶽撫掌大笑：“鐵棠，人好歹是個超脫，你真把他當阿貓阿狗了？”
鐵棠摸了摸鼻子：“我本意是拿他示威，震懾一下聖都諸雄，這下看來……倒是不好搞了。”
“哦？”
“難道你剛剛如此咄咄逼人。”衆人這才明悟過來。
武穆沉吟片刻：“不過你要拿超脫示威，卻並不是一個好主意，何況你也沒有必勝他的把握吧？”
“的確差點！”鐵棠也沒有吹噓自身，如實道來。
倘若二人要分出生死，他依仗正統之祕等壓箱底手段，倒也有八九分把握斬殺當場。
不過兩人的恩怨，顯然沒有到那個地步，且右相等人也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我要舉薦香香做人皇，不拿超脫示威，根本沒有任何說服力，其他人也不會認同。”
鐵棠道出了真實心意。
一旁的柳香香聽聞，立即臉紅耳赤，不停擺手：“大哥哥，我可以不當人皇！”
左相神色肅然：“你……真的要推選柳姑娘麼？”
“她可以的！”鐵棠果斷答覆。
左相立即看了衆人一眼，最後與右相目光對視，似乎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少頃。
右相敲了敲扶手，徐徐說道：“既然是你開口……我等便暫且應下。
當然。
以柳姑娘如今的聲勢、實力，還難當此任，需得先暗中給她造勢一番。
還有修爲實力上，也至少需得成爲仙皇之後，纔可真正散發消息，試探其他人的看法。”
人皇之位，真的不是一人，乃至多人可以決定。
即便是他們這些超脫全部點頭，也無法直接讓柳香香成爲人皇。
其他的仙神霸主、神皇、仙皇，乃至佛門、道門，不見得會承認。
但凡有人不服，很可能立刻就會帶領手下勢力離開，轉投到其他人麾下。
想要成爲一個大一統政權的人皇，真的太難太難。
“諸位放心，我既然開口，自然有了諸多謀劃，只要你們不反對，一切都可徐徐圖之。
不過在朝政方面，還需要諸位抽出時間，教導香香一二。”
鐵棠怎會不知曉其中艱辛？
他也從沒想過，要直接宣佈柳香香擔任人皇，那是十分愚蠢的舉動。
“這個不難，柳姑娘閒暇之餘，可來我府上，伊某知無不言。”左相率先開口。
緊接着武穆、商嶽也紛紛應可，玉婉婉巧笑倩兮，也承諾會傳授一些御人治下之術。
鐵棠見狀，又道出了今日前來的另一個目的。
“此事可以容後再議，不過有一事卻是十萬火急，再也不能耽擱。”
衆人目光怪異，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不妙勢頭，此刻連他們都想學李昊乾，提前離開。
“咳~”
“步子邁大了扯襠，有時候緩一緩，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商嶽委婉勸說了一句。
鐵棠笑道：“殿主知曉我要說何事？”
商嶽搖頭：“不知，但我猜不會是什麼好事。”
“這你可錯了，我要做得……不但是好事，還是天大的好事。”
“你欲何爲？”
鐵棠便將以聖都爲核心，打造一圈又一圈城池，吸納天下黎民百姓的想法說出來。
衆人聽之，一會皺眉，一會點頭，顯得十分矛盾。
很快便有人找到了破綻之處：“且不說你的想法是否可行，就算真的成功以後，也有一個明顯弊端。
以聖都爲中心，一圈又一圈擴散出去，終究會有極限，所佔領的疆域也會大幅縮小。
到時候整個人間大地，只怕有大半都要落到其他勢力手上。”
鐵棠反駁道：“如今的人間，只在名義上歸我人族統轄，但在實際上……有許多城池，許多百姓，都在妖族、仙庭、地府控制之內。
說實話。
這樣的疆域……也不見得有多大吧？”
“還是不一樣的，起碼將來我們想要收回，也只在念動之間。”方家一位超脫開口，說出了他的看法。
可這個想法，在鐵棠看來，是真正暴露了這些超脫高高在上的處境。
他們並不是十分在乎當世百姓的生死存亡，只是要一個大義、名分。
城池、疆域，都是人間所有，哪怕今日被其他勢力佔據，他日也可隨時收回。
至於在此期間，那些地域裏的百姓，過得如何，遭受了怎樣的待遇，卻並沒有多少人關心。
而鐵棠要改變的——正是這種局面！
聽到這番話語，柳香香不忿道：“都是我等同族，豈能看着他們在妖族、仙庭、地府手下受苦？”
方家超脫沒有反駁，但神色中依舊不以爲意。
天下疆域太大，各地城池、鄉、裏、村宛如天上繁星，而在這麼多城池當中，幾乎大部分也有方家子弟在內。
饒是如此。
對於超脫而言，也沒有出手改變什麼，因爲那真的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此時左相、商嶽、武穆等人同時開口，但他們剛說了幾個字，就被右相直接打斷。
仲虺！
薛萊朱！！
這位大商右相、鎮族國柱、人間最強霸主，終於明確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你放手去做吧！”
以右相過往的爲人處世，遇到任何事情，都是以平等態度與所有人一起商量。
他幾乎不曾以官階、修爲實力強行決定某件事。
但是——
那並不代表他不可以這麼做。
恰恰相反。
一旦右相真正要定下某件事情，那以他的身份地位……基本不會有人反對。
此時此刻，正是如此！
滿腔話語已經說出口的衆人，聽到右相這句話語，全都閉嘴不談。
連左相伊尹，都不再堅持。
鐵棠當即朝着右相施了一禮：“謝右相成全！”
薛萊朱重重靠在椅背上，顯得有些疲憊、滄桑：“這麼多年了，除了在商凪出現的那段時光，我已經很難有太多的情緒起伏。
現在仔細想想……
也許自己也錯失了太多，給這片天地、這個人間、這天下的歷代黎民百姓，留了太多遺憾。
我們沒老，但也老了。
也只有商凪、姬東舒，還有你這般的新生一代，才能帶來勃勃生機。
一千年多前有他們二人出現，給一潭死水的格局注入新的變化。
但很可惜。
商凪走得太早。
但也不可惜。
因爲你出現了。
我相信你，不是希望你再現商凪當年的舉止、風光。
而是因爲我知道……你一定會給這個人間，給這片天地，帶來全新而不同的變化。
天下人、天下事，何等之沉重？
我等沒能擔起。
你——
可以！”
右相這番話語，真正是發自肺腑，同樣也是在給左相、商嶽、武穆等人解釋。
“仲虺！”
“萊朱！”
“右相……”
衆人紛紛站起，都被他掏心置腹的語言感動，無論之前有無不滿，此刻全都消散一空。
便是鐵棠也極爲驚愕，呆愣地看着右相。
他從沒想過，會在右相口中聽到這番話。
超脫天尊，霸絕天下！
他們有着屬於自己的尊嚴、榮光，他們的行事舉止，根本無需、也不可能跟任何人解釋。
“我想這麼做，我就做了，你待如何？”
這纔是超脫天尊的真實內心寫照。
人族的生死存亡、鐵棠的各種擔憂，其實對於天尊都沒有太大影響。
縱使出現了最糟糕的局面，縱使大破滅劫降誕。
超脫天尊——
這等真正站在蒼天寰宇之巔的蓋代霸主，也並不是真正走到了絕路。
僅憑【天尊】二字，就有足夠多、足夠強的一切可能性！
鐵棠拱手抱拳，只是朝着右相深深鞠了一躬。
“鐵棠……代天下蒼生，謝右相、謝諸位成全！”
嘎吱！
薛萊朱右手一扭，將椅子轉到一旁，避開了鐵棠謝禮，幽幽感嘆：
“薛某……”
“愧對蒼生久矣。”
……
噠！噠！噠！
從右相府上出來之後，柳香香亦步亦趨地跟在鐵棠身後，不停踩着他的影子，童心未泯。
嘭！
玩心已起的柳香香，撞到了鐵棠後背。
“糟啦～”她一吐粉舌，不敢擡頭與自己這位師兄對視。
可躲不了的話語，還是傳了過來。
“從今天，不，從現在起……你要把自己當作人皇來看，這兩個字同樣很重。
或許。
以後的某年某月，某個深夜，你也會恨我。
但如今的人族，的確需要一位你這樣的人，來操持天下。
你不再是柳香香，而是人族之皇。
註定。
要捨棄很多，拋棄很多。
記住了！”
“香香記住了……”柳香香擡起腳掌，看着鐵棠的影子從自己腳下離開，彷彿看到了未來，自己溜走的美好。
但她一想到鐵棠剛剛轉交的數十座城池、億萬百姓，立刻就堅定了心神。
這只是第一步。
人間很大，人族很多。
往後。
自己將要面對無數次相同或不同的局面。
鐵棠腳步聲逐漸遠離，卻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第一座城，就由你來挑選地址，你來開創，你來命名，也……由你來安置第一批人。”
“他們——就是你的成皇之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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