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防盜_180
蘇幼雅領着紫如朝青竹小院而去。
這地方當真是一年比一年蕭條。
之前還有人打掃,現如今這上山的道路上鋪滿了腐朽的竹葉。
腳踩上去只能發出淺淺的悶聲。
蘇幼雅拾階而上,到了青竹小院外頭。
敲了敲佈滿灰塵的門,道:“大師姐?”
話音剛落,這院門便自行打開來。
蘇幼雅淺笑,領着紫如進去。
朣朦穿着白色長衫,一頭青絲披散在腦後,披着赤色披風。
搬了一張椅子,手中抱着暖爐,在走廊上坐着默默賞雪。
見蘇幼雅和紫如兩人過來,看了下對方手中的傘,而後看向紫如,道:“你倒是有心。”
蘇幼雅淡淡回:“大師姐當初曾經位居青竹峯主之位,我在這青竹峯,在這玄天宗一日,禮數自然是要齊全的。”
朣朦捂嘴咳嗽一聲,輕笑。譏諷地看着她。“她既然被封了五感,我無非幫她。”她的道是魔道,只爲殺戮,從不救人。
她已經進階化神,脫離天道規則。她的一舉一動都不能涉及到這塵世間。要不然,那所謂的長達數萬年化神壽命就是笑話。
她不飛昇……
朣朦苦笑,她的確是擺脫了天道法則又如何?但是她被這天道排斥。
她不會出手幫紫如,也不願出手。
蘇幼雅就算再糾結此事也毫無意義。
她連自己都救不了,又何爲要她去救人?她救了人,誰又來救自己?誰又能救李菡萏?
朣朦不願在紫如此事上而損耗壽命,她這萬年的壽命只用來等李菡萏回來。
傳聞極西之地有一冥河,死者皆要往這走。經歷冥河洗淨此世牽扯,再入輪迴。
她不信李菡萏會拋棄自己。所以她得等,時間還長,她等得起。
蘇幼雅也輕笑,請早之後,再領着紫如回去。朣朦喊住她:“若是當初你帶着她一起離開,也許就不會變成這樣。”
蘇幼雅沒有轉身,微微偏頭,衝她淺淺一笑:“我若是早知,紫如又何必落得今天下場。”
她說完之後,帶着紫如離開。
朣朦嘆氣。紫如被封了五感之後,與外界徹底斷了聯繫。她一個人活着,但是卻知道聽蘇幼雅的。
也是,當時紫如剛剛進玄天宗的時候,人還小。李菡萏也不會怎麼管她,基本是蘇幼雅一手拉扯大的。
對方自幼離開家族來玄天宗修煉,蘇幼雅是她接觸最深的一個人。
記得、不記得又有什麼用呢?
朣朦起身,踉蹌幾步走到院子中,伸出手接住那落下的雪花。
這輕薄的雪花,停於她掌心,久久沒有融化。
朣朦輕笑。
雪花慢慢染白了她的髮絲,朣朦再抖落一身白雪,轉身進屋。
進去之好,一進門就可以看到榻上躺着一個身穿褻衣的女子。
正是當初的李菡萏。
朣朦快步,卻在接近對方的時候,停下腳步。慢慢挪過去,頓在對方身邊。
她記得,李菡萏以前最喜歡躺在這榻上。
那般的輕描淡寫,還有些懶散。總是愛頷首闔眼,舉手投足間沒有刻意,將最自然的一面袒露在自己面前。
而不像現在,對方規規矩矩躺着。死板之極。
朣朦吐出一口寒氣,想要觸碰對方,卻訕訕然收了手。
她的身子太冷了,怕冷着對方。
若是用火鳳的火焰重塑軀體,又怕燙着對方。
“師傅,你也該回來了……”朣朦望了許久,呢喃道:“師傅,青竹峯下雪了,想必你也喜歡。不如睜開眼睛看看吧。聽說玄天宗又要招收新弟子了,你要不要讓自己去呢?我青竹一峯可不能落人一頭……”
朣朦說了許久,這一場大雪也下了許久,一樣的靜悄悄。
無人迴應……
白雪皚皚。這滿山青竹,被壓彎了枝頭。而後暮色踟躕。
玄天宗佔地遼闊,只這青竹峯一峯白雪蓋面,倒是顯得獨特。
只是青竹峯本就偏遠,關注此地的弟子也不多。
也沒有弟子願意來這青竹峯。
宗門有令,將青竹峯剔除出玄天九峯。宗門密地,進者死!
傳聞,這裏居住了一位脾氣古怪的前輩,殺人不眨眼,一怒而浮屍千里。
便是這幾日剛剛進來的弟子也聽到此傳言。
唐明背劍而行,冷眼看着面前的新晉弟子,低沉着聲音將需要注意的地方說出來。
有弟子年紀舉手問:“唐師叔,不知道這青竹峯的前輩是哪位?”
唐明看向她,是一個長相稍顯稚嫩的女修。瞧服飾,應當是出身修仙世家。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對方要是有興趣就可以去試試,就看還有沒有命回來了。
唐明說完就要轉身離開,有一男弟子下跪,拱手道:“在下乃蘇家蘇期,沉迷劍道,還望拜唐師叔爲師,盼能拜入主峯爲徒!”
聞言,唐明扭頭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我從不收徒。”
那蘇期連忙起身,再道:“可……都道唐師叔劍術高超,在下實在癡迷劍道,拜入玄天宗也盼能得唐師叔指點一二。”
“劍道以劍證道,劍在人在,劍亡人亡。一劍可破九天,無所畏懼,這便是劍道修士。”唐明擡頭望天,再道:“我做不到,若是你真心想學劍道,不如改投青竹峯。”
一邊的弟子拱手行禮,小心提醒他:“師兄貴人多忘事,青竹峯早就……沒了。”
唐明一愣。他倒是突然忘記這一茬了。
不過,要說劍修之道,一劍既出,劍斷人亡方修。昔日,青竹峯單單就李菡萏與朣朦兩位女修遠比自己理解透悟。
爲情出劍,爲仇而受盡萬般苦難,不死不休。
反過來,相比較他自己實在太過於膽怯了些。
唐明嘆氣,感慨道:“我不收徒……”
他看向這羣新晉弟子,時間當真是過的極快。世人的記性也實在不好。
朣朦回來,死守青竹峯已經十年過去了。新弟子帶着希翼進入這日漸遲暮的宗門,他們並不知道,玄天宗便似困獸。
如今這困獸被朣朦困在原地,戰戰兢兢度日如年。對方並非做什麼,只是用那雙冰冷的眸子注視着。
他們這些高階修士或者掌門峯主長老並非不想一走了之,而是不敢或者不能離去。朣朦是不殺自己,但是她卻能傾盡全力去折磨一個人。
十年,百年,千年還是萬年,沒人玩得過她。
唐明轉身離開。
這羣弟子還沒拜師,被安排住在主峯。靈劍大會持續數日,他們這羣人早晚會被各峯峯主挑走,拜入不同山峯門下。
天色已暗,衆人也分散。
之前那一開始就提問的小女修眼珠子滴溜溜打轉,不知道在想什麼鬼主意。
衆人皆回房歇息,唯獨她找了個藉口離開。朝青竹峯而去。
口中嘀咕:“聽家中前輩說着青竹峯可是有一位大前輩在此修煉,若是我能拜她爲徒,修爲定能一日千里!”
她跌跌撞撞來到這青竹峯,此地冷情,沒有一位修士來往。
“什麼嘛,還說是禁地,都無人看守!”她說着。
瞧見兩座院子亮了燈,下意識去那座大院子。
敲門,喊話。
朣朦早就知道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單手提燈,再一揮手開門。
那小女修一進門便看到雪景中,一位白衣勝雪的女修,一頭青絲及腰。清秀眉目,寒目聚星,淡色脣瓣,嘴角帶笑。
提着一盞燈,燈光暖紅,趁得這女修好似下刻就要羽化登仙。
只一眼,天地失色,再不願看其他容顏。
“你可知我師傅是誰?”朣朦問。
威壓全開,朣朦眼神帶笑,無害的很。
小女修直接被威壓扣在地上,臉糊了一臉的雪。她喊:“晚輩不知,但我是玄天宗新晉弟子,敢問前輩可願收我爲徒!”
朣朦紅了眼睛,抑制自己情緒,擺手讓她走。
那小女修跌跌撞撞出門。
而朣朦卻進屋,看着李菡萏,呢喃:“你定然不喜歡我殺她……”
想到那女修說不知道師傅的名號。
朣朦小心翼翼靠近李菡萏,伸手撫弄對方的髮絲,道:“不能因爲師傅睡太久,就忘記了師傅的名號啊……”
她是菡萏仙子,她是青竹峯主,玄天宗內金丹女修第一人。
既然忘記了,那她就幫玄天宗這羣修士好好回憶一下。
李菡萏看着醫院上方的雪白天花板,每一次呼吸鼻尖都是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李涵單坐在她牀邊,手中抱着一杯熱水。
熱氣將他的眼鏡弄溼。
“幸好這次我在場。”他聲音低沉,慶幸道。而後話鋒一轉,淡淡道:“你不開心……”
李菡萏沒說話。
她又一次被醫生從死神手中搶回一條命。若不是李涵單在場,及時就醫,恐怕這次她就要凶多吉少了。
“謝謝。”
李菡萏道。
李涵單說:“你得活下去,朣朦只活在你的心裏,你死了,她也就徹底不存在了。”
李菡萏頷首,她不想死。但是默默自己的心,說:“可是我這顆心還能撐多久?”
她沉默人的心不跳了,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李涵單也擔心,術後的併發症太多了,最關鍵的一點醫生說對方目前的生活態度太過於消極,不利於治療。
“醫生說,可能過一段時間,根據情況可能還要做一次小型手術。”李涵單道。成功率不高。
這次復發來到太突然,叫人措手不及。李菡萏明白他的意思,生死有命。
每天死在手術檯上的人也有那麼多,她以後也會成爲那些人中的一員。
“我希望在我閉上眼睛之前,你能寫完天道這本書。”李菡萏有點累了,閉上眼睛。
李涵單沉默,說:“給個具體的結局吧。”
李菡萏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說:“我希望朣朦修爲高深,無人能及。還有……長生不老。”
“那李菡萏呢?”
“你不是把她寫死了嗎?”
李涵單點頭,現在他又不希望對方死了。看着一個頂着自家姐姐名字的女配死去,他的心就好像被針扎一般。
他聯想到現實。握住李菡萏的手,冰冷的很,李涵單低下頭,將對方的手握住。
看着李涵單抖動的肩膀,手上水的觸覺,李菡萏一愣而後淡淡一笑,說:“晦氣,我不是還沒死嗎?”
李涵單聲音哽咽,不敢擡頭。
李菡萏用另外一隻手拍了拍他的頭。
對方再早熟,也不過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大男孩。
嘆了一口氣道:“你別哭啊,我會長命百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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