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布克
三三兩兩的灰獸人圍在街道兩邊的鐵皮屋檐下躲避烈日的爆嗮，對主街聲勢浩大的遊行絲毫不在乎。
附近很少被使用的飛行器升降臺，突然閃爍起信號指引燈，引得街邊的灰獸人舉目眺望，乾淨而燥熱的天空，一架託蘭城內很常見的出租飛行器在信號燈的指引下停靠在服務檯。
穿着破舊戰鬥服的人類冒險者從升降梯走下，他的棕色長髮打着蠟油，但蠟油上面有一層髒兮兮的灰塵，讓他看起來就像是剛從某個維修車間裏出來一樣。
是剛通過祕密的傳送通道抵達城外的布克，他打理得整齊的頭髮因爲穿越城外的戈壁灘弄得滿是土灰。
街邊的灰獸人沒有打量他狼狽的樣子，所有的目光都看着他胸口佩戴的一枚滿是灰塵的徽章，那是一枚魔法師徽章。
“整個21區可以收到信號的升降臺就只剩下這些隱藏在角落裏的，真是天大的諷刺。”布克毫不在意這些人的目光，變戲法般的拿出一枚硬幣投進街頭的老虎機裏。
隨着機械的轉動聲，老虎機顯示屏裏出現三個完全不一樣的圖案。
他遺憾的搖頭。
周圍的灰獸人這時已經收回審視的目光，布克輕笑一聲，從屋檐下陰暗的區域走向就近一家開着的酒館裏。
是一家非法的酒館，沒有對外營業的許可證。
但生意卻非常好。
進入酒館大廳，一股清爽的涼風讓人不禁長出一口氣，這裏的空氣循環系統還在運轉，而且電力充足，擁有足夠的光線讓大廳內的客人取樂。
和尋常的酒館一樣，大廳中間有一個擂臺，兩隻滿身覆蓋裝甲的蟲子正在決鬥。
布克走到吧檯，問道：“收銀幣還是費爾？”
“當然是銀幣，費爾現在一文不值！”吧檯裏是一位原住民在忙碌，他黝黑的皮膚在燈光下反射有一片點點白光，手上正熟練的爲客人們倒酒收錢。
“我壓左邊那位戰士。”布克推出兩枚面值爲100的銀幣。
“再給我來杯麥酒，還有香料烤的沙蟲，我喜歡鹹一點的，謝謝。”他再次拿出一枚面值爲100的銀幣。
酒保爽快的收錢，爲他登記後遞出一張卡片。
“烤沙蟲現在需要兩百！”他面無表情的擦掉身後菜單上面的計價，重新爲沙烤蟲標註了價格。
“如果你不改回來，下一場擂臺上的決鬥就是我和你。”布克可不會做冤大頭，因爲在這種地方退讓的話，酒保跟着又會漲價。
周圍的客人們聽到布克的話立刻吹起口哨。
酒保沒有因爲起鬨而改變他的情緒，他面不改色的說道：“你得先把錢付了，然後纔會有我們的決鬥。”
“啪”
兩枚面值100的銀幣再次被布克推出，“你會成爲這個炎熱的城市裏爲數不多的冰雕。”他伸出手，讓一層寒霜覆蓋在手掌之間。
看得出來，布克也來了興趣。
“先生，我們只是在和你開玩笑。”旁邊擦拭刀叉的多利族女侍者上前，利索的退回布克遞出的銀幣。
酒保顯然很不甘心，因爲兩百塊相當於他兩天的工資，這個時間點上誰都想弄點錢儲存多一些食物，以度過又要降臨的動亂時期。
“我喜歡這個玩笑。”
布克沒有拒絕，他收起銀幣又扔給多利族女侍者，“我更喜歡坦誠的人，這是你應得的。”
女侍者熟練接下銀幣，面帶喜色說道：“謝謝您，先生。”
小插曲就此結束。
周圍起鬨的人自覺的遠離了布克，在過去一百多天裏他們見夠了超凡者的力量。
一杯渾濁的麥酒很快被女侍者遞上，而那位酒保先生則走到另一邊服務其他人。
麥酒的味道很苦，而且因爲溫度過高，還有嚴重的澀味，但這對布克來說不是問題，他握住酒杯的時候，冷冽的寒霜便覆蓋掉整個杯子。
“咕嚕”
又是一口酒下肚，這一次清涼舒爽。
布克露出微笑，在託蘭城的這些年裏，他幾乎每天都混跡於這樣的場所。
這裏可以無拘無束，看不慣的人可以藉着酒勁一拳輪過去，每天喫着廉價且味重的食物，喝着冰鎮的麥酒，偶爾去一次風情店放縱身心。
但這樣的生活對於他來說，註定要成爲過去式。
“你看起來很開心。”女侍者端上一盤烤沙蟲，用輕柔的聲音詢問。
“我一直這樣！”布克不動聲色的拒絕女侍者投來的示好。
香料迷人的味道讓他低下頭。
沙蟲，是託蘭行星大沙漠裏最常見的一種生物，喜歡吞噬地下河道附近的有機物，它有拇指大小，體型粗壯，體內的肉質肥美卻不膩，適合做成燒烤，城外多處聚集地就是以它爲主食。
布克拿起一串咬在嘴裏，滾燙而鮮美的肉汁在口腔內炸開，讓他舒服的閉上了眼。
兩三串肥美的沙蟲肉下肚，再“咕嚕”一口麥酒，這一刻的享受對於布克來說，就算用帝國首相的位置他都不想換。
時間在流失，一盤烤沙蟲肉越來越少。
當最後一串肉下肚，布克深吸一口氣，很是遺憾的喝乾杯裏的麥酒，忍住再點一盤的衝動站起身。
“當”
他放下剛纔買的那一注決鬥彩票，鑽入身後擁擠的人羣消失不見。
一直注視他的女侍者上前拿起他放下的決鬥彩票，這張彩票現在價值已經翻了三倍。
…
燥熱的巷子盡頭，不知爲何浮現出白色的寒氣。
三名經常在這段路攔道搶劫的投機者被一塊冰層封着，眼看就要因爲寒冷和窒息斷氣，周圍路過的人卻在忙着鑿冰降溫，沒有絲毫要救下他們的意思。
巷子不遠處就是靠內河外城街道，此刻靜悄悄的，但河對岸的內城街道卻無比的喧譁，人山人海喊着各種各樣的口號。
布克抽着一支冒險者最喜歡的廉價香菸，慢悠悠的通過安靜的外城街道進入一條內街，直行差不多兩百米來到一處大型庭院外。
庭院裏擺着各種各樣的機牀，從機牀的痕跡可以看出，這裏不久前還處於運行狀態。
他沒有敲門，直接閃現來到封閉的院子內。
“好敏感的神聖之力。”他剛出現在院子，身體表面便浮現出一圈若隱若現的白霜，抵抗空間內神聖之力的探查。
對抗持續不到五秒，神聖之力便消失，布克也隨手驅散了身體周圍的寒霜，來到屋子老舊的門前。
門沒鎖，他也沒敲門，推開門後便走了進去，門口依附在牆壁似裝飾品的機械人讓他多看了兩眼，“記得關門。”屋子裏傳來方成的聲音。
“放心，我有隨手關門的習慣。”布克用開玩笑的語氣輕喊。
關了門，他再次打量了門口的機械人一眼，才走向玄關盡頭帶着微弱燈光客廳。
“真熱！”他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方成愣了一下，因爲對方的變化有些大，“你這麼快就完成晉升？”他說話的時候，在身前構建起一個簡單的魔法陣，寒氣隨着魔法陣散開，驅散了客廳內的燥熱。
“是的，我也沒想到會這麼順利。”方成語氣謙虛。
“據我所知，聖騎士晉升‘4’級非常的困難，許多人都卡在基因改造這一關，始終不敢進行聖能溝通。”布克上下打量方成的同時坐到旁邊的木椅上，“魔法師晉升‘4’級雖然也需要溝通魔網，但只要掌握足夠的知識基本就不會失敗，但聖騎士完全是靠運氣。”
方成不置可否的聳聳肩，感受着客廳裏擴散的涼意，身體又開始自我調節。
“我們來說點正事吧。”他直起身子盯着布克，“要怎麼樣纔算對皇帝陛下讚美？”
他並不想談論自身的晉升問題。
“非常簡單…”布克聽到方成的詢問，順着話說道：“你們的戰鬥裝甲胸前以及戰袍必須有帝國皇室的標誌，每一個戰術小隊必須要有一面巨熊戰旗！”
“就這樣？”方成很是意外。
“這只是形式上，還有具體的義務…”布克繼續說道：“在神聖教堂遭遇襲擊時，你們必須無條件進行援助，你們遇到襲擊，我們也會無條件援助，還有…對外宣戰和貿易也必須與神聖教堂保持一致。”
“也就是說，我們得向薩亞聯邦、烈陽教會，以及他們的盟友宣戰？”方成盤算着得失。
這個條件短時間來看利大於弊，畢竟護衛軍團現在小得可以忽略不計，就算對薩亞聯邦和烈陽教會宣戰，人家也未必會理會，但未來…未來護衛軍團就相當於和神聖教堂捆綁，而且以帝國目前的對外政策，肯定會豎立不少敵人。
而護衛軍團…
方成突然自嘲的輕笑一聲。
“我們需要簽署什麼合約嗎？”他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這就…答應了？”布克都做好了長久會談的準備，因爲在他的潛意識裏，聖騎士都是一羣又臭又硬的傢伙。
“我們擁有共同的目標。”
布克盯着方成看了兩秒，說道：“剛纔我代表着神聖教堂…但現在我作爲你的朋友，得提醒你一句，神聖教堂收編了許多聖騎士組織，所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放心，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該怎麼做。”方成保持着禮貌的笑容。
他當然知道護衛軍團和神聖教堂的差距，根據他自己的推測，神聖教堂內部至少有一位‘8’級聖者，他就算在自大，現在也不敢和這樣的人平起平坐。
“那麼，稍後我們會派遣一名聖騎士和一名魔法師，與你們進行詳細的會談…”
“軍團事務我基本沒有插手，具體的會談你需要與我的副官對接，我會提前通知她，而且我需要聲明的是，我們不代表水藍星文明。”
“水藍星政府的事情內閣會去談，神聖教堂不會插手。”布克也做出保證。
兩人談話到這裏便突然停止。
客廳裏變得安靜。
“嗶…”
刺耳的軍哨聲穿透了客廳的玻璃窗，傳入兩人的耳中。
方成看向窗外的同時猛然站起身，他突然感覺到一股令他很不舒服的氣息。
是邪能！
“怎麼會有這麼濃郁的邪能？”他低聲詢問。
“要對託蘭城進行掃描嗎？”深紅335調出終端的觀測系統，但之前由於她的違規操作，被方成禁止使用這套系統。
方成對深紅335授權之時，布克說道：“你還不知道？”他顯得有些意外，“你怎麼會這麼虛弱？”他這時才感覺到方成的靈魂和身體都非常虛弱。
“我該知道什麼事？”方成反身看着布克。
“邊緣法庭的計劃已經成功，他們奪走了地下封印的靈魂，因此也毀掉封印符文，被邪神之子污染的屍體轉化爲無數的不死生物，正在慢慢吞噬這顆星球！”布克語氣嚴肅，“距離託蘭城最近的污染地就在50區！”
“還有，邪神之子至少是一位‘8’級亡靈法師，他的靈魂丟失就意味着徹底死亡，他的死亡對於其他亡靈法師來說意味着一次晉升契機！”他說話的語速變得極快，“根據神聖教堂得到的消息，邊緣法庭似乎有意沒有收取這份晉升契機！”
方成臉色微變，他瞬間想到的就是託蘭城前線的戰爭，那些不死者的目的是這份晉升契機？
布克注視着方成變幻的臉色，說道：“你現在已經晉升到‘4’級，屬於真正的超凡生命體，作爲你的朋友，我得給你一句忠告…超凡的世界裏，每一個人都是智者，你想得到的他們同樣可以想到，你看見的寶貝他們同樣可以看見，你想得到的東西你的身後有一大羣人同樣想得到它。”
“更要命的是還有預言法師，我們現在的談話對於%￥#來說，只需要一個想法就能探查，他們…”布克說到這裏時已經無法組織起言語，他顫抖着構建出一個法陣從靈魂裏剝離出一段不該擁有的記憶。
方成看着布克的慘狀，強忍着不去思考對方的話題，並給自己套上一個‘智慧祝福’。
“看到了吧，我們現在就像一隻蟲子一樣可憐。”布克慘笑，從懷中拿出一支菸點燃：“給我也來一個‘智慧祝福’啊！”
他身體浮現出‘智慧祝福’的標記時，窗戶外似烤爐一樣的烈陽突然暗淡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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