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水新的来历
“大师兄,饭凉了啊,能不能麻烦你用内力加热一下?”
“大师兄,這张床也好凉啊,能不能麻烦你——”
水新第十九次打断水渐打坐练气,水渐仍然好脾气地下床来,走到他身边,把手伸进被子裡,试了试。
“不如师弟去睡我那边的床吧,应该已经暖和了。”水渐温和地說。
“不用了,好脏。”水新盯着水渐的眼睛,吐出恶毒的言辞。
水渐眼神闪了闪,沒說什么,两手放在被褥裡,默默地用内力给水新暖床。
“你這三年,每個月都要這样嗎?”水新忍不住问。
“……這事不要在外面說。”水渐干脆地截住话头。
水新摸摸下巴,他最喜歡提水渐讨厌的事了,他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搭在水渐肩膀上,压低声音:“沒关系,沒人能听到我們在說什么,這样问吧,你糟蹋過多少好人家的姑娘啊?這三年——不可能都那么顺利吧?”
“……”水渐嘴唇紧闭,一言不发。
“嘿,别不好意思嘛,下個月在江南盟,你還打算找野鸡嗎?江南的姑娘特水灵,我听人說的,你——”
“水新。”水渐抽出手,直起腰,居高临下地望着水新。
水新被他直直逼视的目光一凝,不由自主闭上嘴巴。
“睡吧,热了。”水渐掉转身,继续去他自己床上打坐。
“真沒劲。”水新翻了個身,拉开被子,钻进去。
水渐的内功果然很牛逼,被褥之间热度十分均匀,既不太热也不太凉,水新在這样舒服的温度中,很快睡了過去。
一天的颠簸啊,够累的,养足精神才能再战嘛。
三更时分,夜深人静。
水新从床上爬起来,摸索着拿到枕头边上的剪刀,蹑手蹑脚下了地,向对床摸去。
水渐已经睡下了,月光透過窗扉,落在床上,被子隆起一條,水渐面朝墙,睡得很规矩。
“嘿嘿,现在是报仇時間,大师兄,祝你有個好梦……”水新面带坏笑地站在床前,扬起了剪刀——
翌日,艳阳当空,水渐洗漱完毕,整理好深蓝色的玄正派高阶弟子服,大步迈出门槛。
路過的客栈小二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水渐微微一笑,难道——我今天特别帅?
水新尾随其后,忍笑,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梯,来到客栈中用餐处。
這回,不光店小二,還有账房、打尖的客人,齐齐把目光投向水渐,先是惊愕,再是茫然,再是爆出一阵大笑。
近处两桌跑镖的汉子不断拍着桌子大笑,远处一桌峨嵋派的女弟子捂嘴揉肚子,笑得七扭八歪,连门边啃馒头的老乞丐也嘿嘿笑個不住,差点摔到门槛這边来。
“他们笑什么?”水渐迷茫地问。
這时,水新从他身边站起,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手掌平坦,掌心朝上,向大家介绍水渐那颗——光头:“诸位,這手艺,看到沒有,多干净,多圆滑,摸摸,手感特别好,沒有一点毛刺儿!這正是水新推头店新出的光头服务,无论你是想出家,想行为艺术,還是想给头皮透透气,欢迎你来水新推头店!”
“啪啪啪啪”!
“太棒了!”
“水新师父,你的手艺太赞了!”
“开张能算便宜点嗎?”
……
哈哈哈哈!
水新高兴地挥舞着剪刀,拿起一缕头发,就要剪下去。
突然,长发一抖,脱手不见,黑暗中只有一双冷光闪闪的眼睛,盯着水新。
月光自他肩上洒落,唯独那张俊脸,逆光中看不清表情。
“哇,你怎么沒睡着??”水新惊讶。
“你要干什么?”水渐用十分凝重的语气问道,两眼仍然紧紧盯着水新。
水新皱眉:“你不会以为我要扎死你吧?”
“你难道不是想扎死我?”
“喂,虽然你死了我会很高兴的,但是我像是会扎死你的人嗎?”
“你不像嗎?”
“我像嗎?”
“……”水渐沒有回答,三更半夜争执這個問題真的毫无意义。
水新只觉手指被猛地拽了一下,手裡的剪刀就不见了。
“你有被害妄想?”
“沒有,我只是有起码的警惕心。”水渐轻轻把剪刀揉成一团,扔到床下。
水新踹了一脚揉成铁球的剪刀:“你有本事一晚上别睡觉,武功好又怎样,我照样弄得你不得安生。”
“睡吧,不早了,明天還要赶路。”水渐重新躺下,依然面朝裡,只给水新留了個后脑勺。
水新更加生气,别人和他吵架倒也罢了,最烦的是不理他,冷暴力算怎么回事嘛!
“喂,喂,贱人,你醒醒啊,我還有话问你呢。”水新孜孜不倦地骚扰水渐。
水渐背对着他:“什么话?”
水新趴在床边,两手撑着脸:“三年前……师父到底是怎么捡到我的?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水渐沉默片刻,道:“時間不早了,睡吧。”
“喂……”
“什么都不知道对你来說比较好。”水渐又道。
水新瞪着水渐的后脑勺,果然,這個家伙只有白天在外人面前才会摆出那副宽容温和的模样,只剩他们俩的时候,他就不耐烦起来了,伪君子,假好人。
“你打算让你最忠实的水静师弟知道你每個月蛊毒爆发时的丑态么,嗯?”水新十分恶劣地笑了两声。
水渐叹了口气:“你到底想怎样?”
“你应该不记得了吧,我……三年前,是你带进玄正派的。”水新别别扭扭地說。
水渐看着他:“记得。”
水新一愣。
水渐道:“水静已经告诉我了。”
“那,我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三年前在哪裡被师父捡到?還有,我的家人,他们在哪裡?”水新的声音裡多了几分期待。
玄正派的弟子们都是离开家投奔到玄正派门下,为了练功,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但是,像水临啊,或是住在一個大通铺上的师兄弟们,他们提起家人的时候,眼睛裡都有非常温柔的东西。
而水新沒有,沒有過去,沒有记忆,沒有家人。
很长時間裡,他只能听着他们說。
如果他也有家人,他想去看看他们,虽然不记得他们了——
“沒有。”水渐冷冷地回答。
“什么?”
水渐翻身過来,正对着水新:“你沒有家人,沒有朋友,认识你的人都死了,你是师父和我在寒铁崖下发现的,是魔教逼死了你全家,還有你,你差点就摔死了。”
水新不由自主退了一步,站直身子,恼怒地瞪着水渐:“你不想回答,就别說话好了,睡你的觉去吧!”
水渐果然不吭声了。
“……”
两人在黑暗中沉默相对,终于,水新转過身,爬回自己床上,把自己埋进变凉的被窝裡。
“真的是魔教逼死了我全家?”水新忍不住问。
“是。”
水新闭上眼睛,魔教,他的大仇人,已经不存在了啊。
可是,他的家人也不存在了。
不,他不能這么简单地就相信了水渐,谁知道水渐是不是骗他,等到這趟江南走完,他要回去亲口问不笑真人要個答案。
水新翻来覆去,一晚上沒睡着。
第二天天沒亮,他听到水渐起来,于是也晕晕乎乎地爬起来,两人默默洗漱一番,收拾行装,到客栈大堂中吃早饭。
水静和水临稍后也来到大堂,两人相处得似乎不错,說說笑笑地来到桌前。
比起他们,水新和水渐……
“师弟,多吃些蛋、肉,路上不会饿。”水渐十分温柔体贴地把自己的碟子推到水新面前。
“用不着!你的东西,我才不想碰。”水新冷冷地回答。
水渐微微一笑,沒說什么。
“怎么可以這样跟大师兄說话……大师兄一片好心,全都付了狼肝肺……我們就不该和這個无耻的小人一起上路……”水静又开始碎碎念。
“你管得着嗎?”水新瞪向水静。
水静恼怒地望着水新,继续碎碎念:“以为我不敢揍你嗎……就你那点水平……如果不是师尊吩咐了……我一定要让你试试我水静的十大酷刑……”
水渐微笑道:“师弟们,不要吵了,早些吃完,早些上路吧。”
水静端起自己那份早饭,扭头到别的桌上吃去了。
水临看看水新,又看看那水静,默默在桌边坐下,他心裡觉得,這两個人都是好人,为什么就不对路呢?而且水新這一路上表现得也很奇怪,是因为——大师兄么?
水临的目光在水渐温然微笑的俊面上停留了一下,很快转开,不,应该不会,大师兄是无懈可击的,无论哪個方面,水新讨厌他,一定是因为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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