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二節 攪局
南湖省府辦公大樓，下班後人走樓空，除了值班人員，大樓裏顯得冷冷清清。沈斌站在樓下門廳外，夾着包等待着陶利祖的到來。
沈斌沒有開自己的車，陶利祖的車一到，沈斌直接坐了上去。陶利祖也沒有帶司機，跟苗鎵祥和孫巖這級別的官員喫飯，他也要顯得低調一些。
“沈祕書長，去什麼地方？”陶利祖問道。
“聚信酒店。”沈斌說着，把包放在了工作臺上。
聚信酒店是市政府第二接待賓館，市領導接待重要賓客，一般很少安排的在聚信酒店。倒是下面的科局長們，很喜歡去聚信酒店。陶利祖一打方向，警車緩緩的向外開去。
沈斌轉頭看了看陶利祖，“老陶，最近忙不忙，市局那邊情況如何。”
陶利祖還以爲是問他今晚當值的事，輕鬆的說道，“都安排好了，沒什麼問題。這幾天蔡局長心情不好，所以大家都注意一點，我可不是故意推辭您。”陶利祖解釋了一下。
“呵呵，老蔡心情肯定不會好。”沈斌別有深意的說道。
“無所謂，就算他去查崗也沒什麼。”
陶利祖心說反正喫完飯我就回去，耽誤不了多長時間。再說是跟市長一起喫飯，就算蔡少青知道又能把他怎麼着。
沈斌笑了笑，“我是問最近工作環境如何，新書記上任之後，局裏有什麼反應。”
“呃！”陶利祖一怔，不明白沈斌問這事幹什麼。再說這是他們市局內部的事，跟你一個省府祕書長有啥關係。
“沈祕書長，現在馬書記剛上任，大家都很小心謹慎。前段時間李慕斯的案子鬧得人心惶惶，馬書記要求市局內部清查。今天下午剛開完局黨委會，蔡局長要求從黨委開始自省自查，嚴格端正工作態度。這不，我連手機都沒敢帶，就怕老蔡打電話過問值班情況。”陶利祖笑着說道。
沈斌目視前方，停頓了一下，忽然側身問道，“老陶，有沒有想過主持全局工作。”
陶利祖沒聽出話外之意，還以爲沈斌跟他開玩笑。陶利祖苦笑了一下說道，“祕書長，這種好事說沒想過那是瞎話，不過這事也不是想就能想來的。幹好本職工作，不挨批就不錯了。”
“老陶，如果下步讓你接管全局工作，有沒有壓力。”沈斌平靜的問道。
陶利祖開着車，轉頭瞟了一眼，“沈祕書長，如果您是組織部長的身份跟我說這話，我都能樂瘋了。”
陶利祖哪想到一個省府祕書長，還能過問到他們市局一把手的職務變更。就算沈斌後臺硬，也不可能爲了他去跟上面打招呼，陶利祖自認還沒跟沈斌好到這份上。
沈斌嘴角彎起一道弧度，微微一笑說道，“老陶，那你可要悠着點，可別真瘋了。據可靠消息，你們市局一把手的位置馬上要進行調整，這是馬啓軒上任後第一個手筆。關於人選的問題王書記徵求過我的意見，我向他推薦了你。至於能不能成，那就看天意了。”
陶利祖微笑的聽着，“那可太好了，如果我能當上~啊~你~你說什麼？”陶利祖這才反應過來，震驚的看着沈斌，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停車~剎車~快！”沈斌抓着方向盤，猛然往左一打。陶利祖光發愣了，差點撞到前面的車上。
嘎~！陶利祖的警車橫着停在了路當中，後面的車也跟着一個急剎車，差一點撞在他的車門上。要不是看着是輛警車，那哥們非下來罵幾句不可。
沈斌瞪了一眼，“我說你是不是想沒上任就進火葬場？要是的話我馬上換車。”
“呃~！對不起對不起，激動了。那什麼，您剛纔~？”陶利祖眼神直勾勾看着沈斌。
“有點出息好不好，趕緊調好車。”沈斌苦笑着說道。
陶利祖一愣，趕緊把車調整好，繼續向前開去。這回陶利祖很謹慎，雙手緊緊握着方向盤。
“祕書長，您~您不會是跟我開玩笑吧？”陶利祖顫着音問道。
“如果你覺得自己不夠資格，我馬上給王書記打電話，把推薦人選換成秦光偉。”
“哦不不，沈祕書長，我~我是太激動了。那什麼~您~您有什麼事儘管說。”陶利祖激動的有點前言不搭後語，不知道該怎麼表白內心的感謝。
別看副局到正局只有一步之遙，但是省會城市的局長卻是副廳。跨越了正處到副廳的門檻，在權利和地位上有着天壤之別。公安局不同於一般的局，一把手大都兼任政法委副書記，而且還是市委常委之一。能跨越這一步，在仕途上等於又打開了一扇輝煌大門。天上突然掉下來的這個餡餅，砸的陶利祖有點暈了。
沈斌微微一笑，“老陶，雖然身在官場自身要正，但沒有貴人扶持也很難扶搖直上。在市裏你沒有什麼根基，所以今晚要多敬孫巖幾杯。馬啓軒是快到屆的老人，接手天長之後肯定以沉穩爲主。孫巖可不一樣，他還年輕，如果政績好的話，今後的路還很長。”
陶利祖感激的點着頭，沈斌這輕描淡寫的幾句話，等於是給他指明瞭方向。一旦陶利祖當上一把手，在市委常委會上肯定要做出選項。沈斌的意思很明確，那就是讓他多靠一靠孫巖。
陶利祖雙手緊緊握着方向盤，小心翼翼的開着車，生怕一個顛簸惹的沈斌不高興。通過這件事，陶利祖徹底服氣了。別看沈斌只不過是個正廳級祕書長，在背景勢力和人脈上，整個省內也找不出可以比擬的人物。
兩人來到聚信大酒店，這地方陶利祖非常熟悉，酒店的迎賓沒有不認識他的。車輛一停，陶利祖慌忙下了車，顛顛的跑到沈斌一側拉開了車門。酒店的迎賓一個個喫驚的看着陶利祖，不知道又來了哪位大人物，居然讓陶局親自開車門。
門廳內，苗鎵祥的大祕書王魁章也在等着沈斌。看到陶利祖出現，王魁章還以爲是趕巧了也在這裏喫飯。但是看到沈斌下了車，王魁章不禁一愣。王魁章心說孫巖市長請客，沈斌帶着陶利祖這算怎麼回事。沈斌也不是官場新人，應該知道這裏面的規矩。
王魁章正在疑惑之中，沈斌率先走了進來。看到王魁章，沈斌打了個招呼問道。
“魁章，老苗來的這麼早。對了，今晚還有誰？”
“祕書長，陶局這是~？”王魁章指了指在外面停車的陶利祖，疑惑的問道。
“哦，正好他來找我，就帶了過來。”沈斌隨口說道。
“我說您沒事吧？今晚可是市長請客，怎麼能帶他來？”王魁章喫驚的看着沈斌。
沈斌呵呵一笑，“放心吧，孫市長許可的。”
王魁章出了口氣，“我說呢，您堂堂的祕書長，不可能連規矩都不懂，原來打過招呼。那咱們上去吧，今晚沒別人，除了咱們幾個，還有詹偉仁副市長。”
“吆喝，老詹也在啊，等會可得灌他幾杯。”
兩人正說着，陶利祖停好車走了進來。看到王魁章，陶利祖趕緊上前握了握手。
王魁章上下打量着陶利祖，“陶局，氣色不錯嗎，滿面紅光。”
“王主任，你少拿我開涮。”陶利祖笑着擂了王魁章一拳。他倆私交很好，要不是沈斌在場，陶利祖都想告訴他那件喜事。
三個人乘坐電梯來到四樓訂好的房間，一進門，陶利祖立馬拘謹起來。孫巖早就知道陶利祖要來，苗鎵祥可不知道，看到陶利祖不禁微微一怔。
沈斌熱情的跟詹偉仁握了握手，對着衆人說道，“諸位領導，陶局長可是我請來陪酒的，等會一人跟你們喝幾杯。”
孫巖市長呵呵一笑，“沈祕書長，陶副局長可是我們的人，等會得讓他敬你們省領導幾杯。”
詹偉仁本以爲陶利祖是孫巖招來陪酒的，這麼一聽，才明白是跟沈斌過來的。詹偉仁悄悄看了看陶利祖，心說這小子跟沈斌走得很近嗎。看樣子，是想靠上這棵大樹。
苗鎵祥爽朗的招了招手，“都坐吧，趕緊上菜，我都有點餓了。”
幾個人按部就班依次而坐，苗鎵祥當之無愧坐在上首，沈斌和孫巖坐在兩邊。今晚的氣氛不錯，孫巖和詹偉仁，也算是代表市裏向沈斌賠個不是。另外一層意思，沈斌也看出孫苗二人之間確立了一種戰略關係。
三杯酒一過，沈斌看着陶利祖說道，“陶局長，苗省長可是大酒量的，你得好好的敬上三杯。”
苗鎵祥一怔，拿胳膊肘杵了沈斌一下，“你小子瞎說什麼，我什麼時候成大酒了。陶局長，別聽沈斌瞎說，我的酒量可不行。這樣吧，咱們以前也見過，但是私下裏還是第一次喝酒，我喝一杯，你喝倆。”
陶利祖趕緊點着頭，“行行，苗省長隨意，我幹了。”
沈斌一伸手，“那可不行，苗省長，今晚咱們都不論官職，不許以權壓人。人家乾一杯你也得乾一杯，不許耍滑。”
王魁章一看，趕緊說道，“祕書長，苗省長酒量真的不行，最近他血壓有點高。”
“魁章，你少來這套，我可比你瞭解他。當年在西丹我倆喝一夜都沒事，這點酒擋不住他。老苗，你喝不喝，不喝我可灌了。”沈斌說着就要拿苗鎵祥的酒杯。
苗鎵祥苦笑着擋了一下，“好好，我喝。孫市長，我說什麼來着，沈斌這傢伙就是個無賴。”
一桌人轟然而笑，孫巖奇怪的看了看陶利祖，他不明白陶利祖什麼時候跟沈斌關係這麼鐵了。如果是一般的關係，沈斌絕不會帶他來參加這種酒宴，更不會替他跟常務副省長較勁。就算沈斌跟苗鎵祥關係好，也犯不上爲一個市裏普通幹部這樣做。看樣子，兩人之間確實不簡單。
人逢喜事精神爽，陶利祖高興的挨個敬酒。趁着跟孫巖那邊打着酒官司，苗鎵祥側了側身，小聲問道。
“沈斌，你小子帶他來，這是玩的哪一齣？”
沈斌微微一笑，“還是你老苗瞭解我，賠本的買賣咱不幹。我告訴你~。”沈斌趴在苗鎵祥的耳邊，小聲的把情況說了一遍。
苗鎵祥聽着一愣，不禁擡頭掃了陶利祖一眼。怪不得沈斌要帶他來，原來還有這麼一個插曲。陶利祖真要是擔任了市局一把手，確實夠資格讓苗鎵祥另眼相看。再說沈斌告訴他的意圖，也是想讓苗鎵祥在明天的常委會上支持一把。雖說苗鎵祥很少過問基層的人事安排，但是省府城市的公安局長，這個位置確實很微妙。
聚信酒店喝的其樂融融，碧輝大酒店，此時卻是另外一番場景。大牙像個膠皮糖似的，陳果走到哪他恨不能跟到哪。即便陳果的涵養再高，也有被逼急的時候。就在陳果夏俊峯等籌備處高層在餐飲部聚會的時候，大牙又不知趣的拿着一張訃告似的協議書走了進去。這一下，陳果終於忍不住了，憤怒之中拎着大牙推了出去。大牙無理都要佔三分，陳果這一動手，大牙頓時賴在包房門口不起來了。
大牙這邊招呼了一羣小弟，酒店的保安趕緊跑了過來，加上風之行內部安保人員，頓時混戰在一起。中心大道派出所接到報案，所長齊功勳親自帶隊來到現場。
酒店餐飲部大廳裏一片狼藉，齊功勳一看雙方的陣勢，頓時覺得腦袋要炸開一般。大牙和陳果都說是對方無辜挑釁，要求警方嚴肅處理。齊功勳兩邊都惹不起，只好把雙方主腦‘請’到了派出所。
齊功勳知道自己壓不住陣，趕緊給市局值班室打電話。市局值班室的其他值班處長一聽是風之行跟沈斌表弟打了起來，誰都不想出頭。齊功勳找不到值班局長陶利祖，只好把事情彙報給了局長蔡少青。
陳果和大牙被齊功勳客氣的‘送’到了市局，這種案子他處理不了，只能上交。蔡少青給陶利祖打電話打不通，無奈之下只能來到市局。
短短的不到二十分鐘，省政府副省長於萬昌，市委書記馬啓軒，紛紛給市局打來電話詢問此事。特別是馬啓軒，對蔡少青的工作非常不滿，不但在電話中訓斥了一番，還強調這件事如果引起什麼不良後果，都會算在蔡少青的頭上。
蔡少青鬱悶的直想罵娘，這事跟他一毛錢的關係也沒有，怎麼能算在他的頭上。雙方的背景在那擺着，明顯的需要市裏出面協調。這倒好，馬啓軒不但不出面，還要把責任推到他的頭上。今天市委副書記代表市委跟蔡少青談了話，暗示要對市局進行重要整頓。蔡少青心說不就是看我不順眼嗎，何必找這些藉口。
蔡少青還不知道馬啓軒已經跟王楚傑定下此事，把他調離市局。蔡少青理解的整頓，還以爲類似整風整紀的運動。
蔡少青找不着陶利祖，憤怒之餘，命令值班人員立即全市範圍內尋找。陶利祖是值班局長，這種棘手的案子蔡少青當然要推給他。
指揮中心根據監控，很快發現陶利祖的警車。蔡少青一聽陶利祖居然在值班期間開着公車去喝酒，這下可真氣毛了。難怪市裏要進行重要整頓，連副局長都這副德性，也不怪馬啓軒不滿意。
蔡少青拿起電話通知局紀檢書記徐麗馬上來局裏一趟，他要帶着局紀檢辦的人，當場抓陶利祖一個現行。既然市裏要整頓，陶利祖違背了警紀，蔡少青正好把矛頭轉到他的身上。
三輛警車呼嘯着奔向聚信大酒店。蔡少青寒着臉，他已經下了決心，不管陶利祖跟誰一起喝酒，蔡少青都不會給他面子。在蔡少青眼裏，能請陶利祖喝酒的人級別也高不到哪去。他做夢也沒想到，居然攪了常務副省長和市長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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