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五節 直言不諱
南湖省代表團駐地，王楚傑剛剛從中南海開完會回來，立即召集副省級以上人員開了一個短暫會議。明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審議和選舉新一屆中央委員會名單，並進行各團分組討論。分派到南湖代表團的中央大員，是中組部部長韓波。中央要求認真貫徹落實中央指示精神，各代表團認真討論服從大局，務必做到統一思想。
天長市委書記馬啓軒代表天長參加了王楚傑主持的會議，沈斌則是在房間裏與陶利祖等人聊着今天白天出現的狀況。會議一結束，苗鎵祥敲門走了進來。陶利祖一看苗副省長來到沈斌房間，衆人知趣的退了出去。
沈斌靠在牀上看着心事重重的苗鎵祥，問道，“怎麼，有心事？”
苗鎵祥打開提包，拿出一份打印紙，“你先看看，這是中央圈出來的最新名單。這一屆中央委員原定二百零七人，剛纔楚傑書記說，中央準備壓縮到一百九十四人。”
沈斌接過來，一邊看着一邊問道，“老苗，進京後見過老方嗎？”
“第一天晚上我就住在他家。”苗鎵祥說着，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了牀邊。
“怎麼樣，老方的精神狀態如何。”
“安老的事讓他心情很沉重，不過對於局勢變化，老方倒是很淡定。”
“老方這人喜歡把事藏在心裏，不過這一屆，他進常委應該不成問題。”沈斌說着，放下了手裏的名單。
苗鎵祥看了看沈斌，“怎麼樣，看完這份名單，有什麼想法？”
沈斌不屑的一笑，“我能有什麼想法，上面又沒我的名字。”
“我說你小子認真點，跟你說正事呢。這是一份二百四十人的大名單，壓縮到一百九十四人，這個競爭壓力可不小。另外，增加了七名軍方備選人員，這裏面的含義可不小。”
“老苗，你的意思是，明天就開始爭了？”沈斌看着苗鎵祥問道。
“嗯，明天進行分組討論，各代表團意見統一後，以團隊名義提交。韓波分到咱們南湖省代表團，王楚傑書記馬上就要離任，看來他是提前給霍仁軍站臺來了。”
“老苗，如果不出意外，兩個月後的人大會議，你就會當選新一任省長。韓波這人很護短，你可要小心了。他和老方不一樣，屬於睚眥必報的角色。”
“我知道，所以以後在南湖，你小子可得多支持我的工作。”
沈斌撇嘴一笑，“怪不得這麼晚來找我，是想拉同盟戰線啊。說吧，明天需要我支持那些人。”
苗鎵祥看了看沈斌，拿起筆在名單上勾了三十幾個人名。
“沈斌，咱們是朋友加兄弟，以前吵吵鬧鬧開個玩笑都沒什麼。但這一次，你得幫我。我勾出的這些人，必須要出現在咱們團隊的上報名單上。”苗鎵祥認真的說道。
“天長這邊沒問題，別看馬書記代表天長，下面的人還是聽我的。至於其它城市的代表，那就看你老苗的魄力了。”
“沈斌，明天韓波作爲中央代表，定奪最後的上報意見。我可以跟霍仁軍爭執，但在韓波面前我沒有話語權。這方面，整個南湖也只有你老弟敢站出來說句話。”苗鎵祥頗有意味的說道。
沈斌微微一愣，看着苗鎵祥苦笑道，“好你個老苗，合着是讓我對抗韓波啊。你們都往後躲，難道我就不想進步了。”
苗鎵祥看了看時間，把名單往沈斌牀上一拍，“你撒潑打滾我不管，但必須得在韓波最終定下的名單裏，出現這些人的名字。”
沈斌鬱悶的搖了搖頭，再次拿過名單看了看，“老苗，這些人，我覺得應該沒問題。除非遞交之後，再出現變故。”
沈斌說着，忽然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老苗，這個薛平山，不是閩東經委主任嗎，他的名字怎麼也在列？”
“薛平山？怎麼，你跟他熟悉。”苗鎵祥疑惑的問道。
“以前在督查室的時候，跟他有過來往。”
“我說你小子這個市長怎麼當的，連中部委大員都不知道。一年前他調任國土資源部任副部長，這一屆應該能接任部長一職。據說，是你岳父比較看重他。”
沈斌一愣，苦笑了一下，心說這傢伙可是鐵桿的瞿輝嫡系。當年瞿輝爲了他，都差點跟韓波翻臉。
沈斌拿過筆，在薛平山的名字下面打了個勾，“這個薛平山，我欠他點人情，提名的時候也給他加上吧。”
“不用你劃，他是你岳父提拔的人，王楚傑書記肯定會把他列爲提名。”
“還是劃上爲好，省的到時候忘了。”沈斌笑道。
沈斌和苗鎵祥在房間裏研究着大名單，其他房間裏，霍仁軍等人同樣也在規劃着這份名單。各派系在中央委員會的比例佔據多少，直接影響到政治局人選及主席團意見。所以說進入中央委員會，是各派系大員必爭之路。
次日上午，代表們集中開會之後，馬上進入各個廳開始分組討論。中組部部長韓波，代表中央來到了南湖廳。
省委書記王楚傑站了起來，高聲說道，“同志們，我們熱烈歡迎韓波部長，來我們代表團聽取意見。”
南胡廳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韓波面帶溫和的微笑，發表了一通官方講話。會期時間很緊，在省委書記王楚傑的主導下，開始審議名單上各個代表的資歷。對於中部委大員的名字王楚傑一帶而過，着重介紹了地方省市比較陌生的人員提名。王楚傑介紹完之後，省長霍仁軍發表了幾句指示，各組以城市爲單位開始進行分組討論。
沈斌悄悄給詹偉仁陶利祖說了幾句，陶利祖微微點着頭，沈斌把昨晚勾畫好的名單，交給了副市長詹偉仁。
“老詹，等會討論的時候，你來說幾句。”沈斌指了指打鉤的人名，暗示的說道。
詹偉仁看了看，微微點了點頭，“嗯，明白。”
沈斌安排完，來到馬啓軒身邊，“馬書記，剛纔韓波部長讓我過去一下。你們先討論，我等會過來。”
“那好，你去吧，咱們天長黨代表小組，不會出現偏差。”馬啓軒溫和的說道。
沈斌道了聲謝，站起來向韓波的休息室走去。來到門口，沈斌用意見一掃，看到霍仁軍正和韓波說着什麼，沈斌沒有馬上進去，站在門口等了一下。
不大一會兒，霍仁軍從裏面走出，看見沈斌微微笑道，“小沈，進去吧，韓部長等着你呢。”
沈斌點了點頭，推門走了進去。劉封與沈斌打了聲招呼，走出去輕輕把房門帶上。
“部長，剛纔暗示我過來，不會有什麼祕密指示吧。”沈斌說着，大大咧咧坐到了韓波對面。
韓波看了看沈斌，“怎麼樣，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會議，有什麼感慨。”
“我又不是第一次，十年前我在南城西區的時候，就當了一回黨代表。不過那次光跟着國安忙乎了，啥事都沒參與。”
韓波微微一愣，“你這一說，我還真想起來了，那一次你是作爲特殊名額代表參加的會議。”
沈斌點了點頭，難過的說道，“那一次黨代會，正巧莫老遇刺。這一次，雖說不是遇刺，彷彿像歷史重演。”
“是啊，安老的離開不但讓人心痛，更讓這次的會議，出現了變數。中央已經定下會議結束後，爲安老送別。沈斌，來京之後，見過浩然沒有？”韓波問道。
沈斌搖了搖頭，“我沒有隨團隊乘飛機來，所以晚到了兩天。再說這麼重要的會議，你們這種級別的大佬都忙的很，我也不便打擾。”
韓波呵呵一笑，“不去就對了，這種敏感時刻，還是低調點爲好。”
沈斌掏出煙點了一根，探身問道，“部長，安老這一走，對老方影響很大吧。”
“你小子少套我話，大不大你心理沒數嗎。來北京當晚就去了八七二，你小子不簡單啊，這可是政治局委員級別的待遇。”韓波帶着一絲嘲諷說道。
“部長，是桑格私下通知我的，您別多想。”
“我纔不管你小子從哪裏得到的消息，我只想問問你，羅志森是不是想重新把你召到麾下。”韓波直視着沈斌。
沈斌一怔，“怎麼可能，我早就跟國安斷了關係。”沈斌不明白韓波什麼意思，謹慎的說道。
韓波微微點了點頭，“沈斌，如果沒有的話，那我可要做決定了。兩個月之後全國人大政協正式召開，會議結束，中央黨校要開辦新一屆高級幹部培訓班。這次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已經把你的名字列入了備選。或許那時候我已經不主持中組部的工作了，但黨校這一塊，應該還是我來抓。”
沈斌頗爲意外的看着韓波，兩年前他拒絕了韓波的好意，但是現在，沈斌不想再推辭。
“謝謝部長。”
“別謝我，要謝就謝你岳父，還是他昨天給我打的招呼。雖然還有三個月，不過現在已經開始擬定人選。我先告訴你，就是怕你牛脾氣一上來，再給我推了。”
沈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上次我不是等孩子出生嗎，這回不一樣。不管怎麼說，我的感謝您的信任。不過，有件事還要請您幫忙。”
韓波微微一怔，“什麼事？”
沈斌猶豫了一下，伸手拿起韓波面前的名單。沈斌拿出鋼筆，憑着記憶快速在上面畫着。
“部長，下午的總結會上，還望您老別把這些人落下。不然，我要站出來提出不同意見，顯得您面上不好看。”沈斌訕笑着說道。
韓波看了看，擡頭問道，“苗鎵祥給你的？”
沈斌沒有否認，他知道否認也沒用，這種事都是明白着的。牽扯到至關重要的政治利益，都會站出來爲自己一方說話。
韓波放下手裏的名單，“沈斌，記得幾年前我問過你，如果我和浩然公平競選，你會選擇誰。現在，我想聽聽你的答案。”
沈斌看着韓波，略一停頓說道，“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你說呢。”韓波瞪了一眼。
沈斌猶豫了一下，看着韓波說道，“以我對你倆的瞭解，在經濟方面，老方比你強多了。”
“哦？這麼說，你支持他主政府院？”韓波眼神一亮。
沈斌搖了搖頭，“在黨務方面，我覺的老方還是比你略勝一籌。”
韓波眼睛一眯，抱着雙臂靠在沙發上，“爲什麼這樣認爲。”
“部長，說出來您可別生氣。”
“哼，跟你小子生氣，那我可有的生了。說吧，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那我可就實話實說了，其實~您和老方比，我總覺得您身上多了份邪氣。如果您是基層大員或者是部委領導，這份邪氣可以增加您的攻擊性，應該是自身優勢。但是，身爲黨政軍一把手，這份邪氣運用不當，那對國家來說將是一場災難。不但是你，瞿輝也是這類人，所以在我心中，你們倆都不合適當選一把手。反而作爲副手，卻能發揮你們的優勢。”沈斌說完，很坦然的看着韓波。
韓波臉色起了變化，但一瞬間又恢復了正常。看着沈斌，韓波笑了笑。
“沈斌，目前來說，在中國體制內所有的官員之中，也只有你能說出這番話。很好，不枉我把你當成朋友。不管你說的對不對，最起碼你說了真心話，沒有虛僞。”
韓波說着，拿起了那份名單，“就憑你這番話，我答應你推薦的人選，一個不少。”
“部長，那您自己，是什麼想法？”沈斌反問道。
韓波爽朗的一笑，“你小子什麼級別，我有必要向你彙報思想工作嗎。”
“呃~咱不是朋友嗎，怎麼又扯到級別上了。”
“要說打架，你一人能打趴下我好幾個。爲什麼你怕我，還不是因爲我級別比你高。趁着有權我不欺負你，難道還等着沒權的時候跟你小子摔跟頭。這就是你說的~邪氣！”韓波微微笑道。
“得！算我多嘴，以後就等着穿小鞋吧。”
韓波哈哈一笑，“不跟你閒扯了，走，跟着我去各組巡視一下。”
“那我可得狐假虎威一番，最好在媒體面前拍幾張擺拍照。”
“你小子三天不打就敢上樹，出了這個門，少跟我嬉皮笑臉。你不怕難看，我還嫌丟人呢。”
兩個人沒大沒小的開着玩笑，開門走了出去。
韓波沒有食言，在下午的代表團總結會議上，韓波根據各小組的意見，重新擬定了一份南湖代表團提請名單。沈斌所列的人，一個不少的被推薦了上去。
會議進入第三天。上午，經過各代表團的彙總推薦，按照提名得票多少，產生了新一屆中央委員會。緊接着，新一屆中央委員會召開第一次會議，選舉產生委員會主席團，及中紀委委員名單。
當日下午，主席團召開閉門會議。所有中外媒體，都在關注着會議結果，因爲這次的主席團會議，決定着下一屆的政治走向。
沈斌和苗鎵祥也在房間裏默默等待着，他們知道，高層力量真正的對決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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