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天,我把邹月的合同带到办公室,喊来高展旗,对他說:“你对劳动法方面比我熟,帮我看看小月這份合同,可不可以想办法避過违约责任這一块。”
高展旗很奇怪地看着我說:“干嘛?小月真的不干了?为什么?那么好的单位,工资那么高,什么原因不想干了?還闹到要打官司,沒必要吧。我和我女朋友說一声,让她多照顾她。”
“你先帮我看看吧,有的事你不清楚,下次找時間和你說。我得赶到中院去,那個抢劫的案子上午宣判。”我拿上案卷,匆匆出了门。
一直等到十一点,法官才正式宣判,我的当事人,不出所料,定为主犯,被判死刑。当时那個男孩子就瘫倒在了地上,他的父母在旁听席上泣不成声。
审判庭在三楼,闭庭后,我心情很差,走出审判庭,摁了下行的电梯钮。他的父母追上来,不停地求我救救他们的孩子。這时电梯开了,三個人拉拉扯扯地走了进去,他的母亲老泪纵横,紧紧抓着我的手說個不停,我也只好再三安慰她說,還有机会,可以上诉。
突然,我听见身后传出有些熟悉的声音,一转头,竟看见林启正站在我身后低头讲着电话,旁边照例還有他的几個跟班。他低声用英语在說着什么,完全沒有要和我打招呼的意思。我也扭头装做沒看见他。
电梯到了一楼,我和两個老人走了出来,他们依旧留在裡面,看样子是到车库去了。
一直走出大门,来到马路边,两個老人都紧紧地跟着我,我扬手拦下一部的士,准备上车,這时,那個母亲突然跪倒在我面前,给我磕头,這可如何担当得起,我连忙转身去扶,又再三保证一定会尽全力上诉,为他儿子留一條命。
等我安抚好两位老人,再回头,的士早已跑得沒影。中院地处市郊,出进很不方便,中午时分,要等到一部空车還真不容易。
這时,一辆车突然在我們身后鸣喇叭,吓了我一跳,赶紧扶着两位老人往路边让让,不要挡住车辆进出的路。
可是车子缓缓滑過我們的身边,又停了下来。我低头往车裡一瞧,是林启正坐在驾驶的位子上,他居然放下车窗,对我說道:“需不需要我带你一程?”
我连忙摆手說:“不用,我自己打车就好。”
“或者,我們還应该再谈谈邹月的事。”他继续建议道。
听他這样說,我觉得也好,于是打开车门坐了上去。两位老人站在车外,還在不停地拜托我,我应承着,直到车子驶离他们身边。
“你去哪裡?”驶上大路后,他问。
“只要进市内就可以了,随便放我在哪裡下都行。”
“好的,你需要停的时候說一声。”
“你不是還有一些人嗎?”
他指指身后,我转头一看,后面還跟着两台车。
接下来,我們两人都沒有做声,车内的气氛很沉默。
他按响了CD。音乐流泄而出。
市区就快到了,我不得不主动地提起邹月的事:“林总,邹月的事可不可以特殊处理一下。”
“公司的人事制度很严格,如果要破例的话,要上公司董事会讨论。”
“那你可不可以向董事会提一提呢?”
他抬抬眉毛,說:“好吧,我会提一下,但是我個人很希望小邹留下来,她确实干得不错。或许,我可以把她暂时调离我們部门,到别的部门工作一段時間。”
“可是她還是可以时时看见你,听到你的消息,恐怕很难彻底解决問題。”
“那不至于吧,其实我和员工接触的机会并不多。”虽是這么說,他的声音裡却透出几分得意。
我问他:“那天你为什么去医院?你怎么知道小月在医院?”
他耸耸肩:“我早上从香港回来,才知道這件事,去医院一個是確認她情况如何,另一個也是想向她說明我的想法。但是,我确实不擅长干這個,還沒說几句,你就进来了,所以,我也只好放弃了后一個打算。”
我转头看了看他,今天恐怕是办正事,他着装标准,西装革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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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邹月,這样的男人,真是毒药,我再次暗叹。
“如果你认为我有必要直接和她沟通,把這件事說清楚的话,我可以安排時間。”他回头看我一眼,提议道。
我急忙回答:“暂时不劳您出马!”
见我如此,他竟现出一丝微笑。
然后,他转换话题,问道:“你是律师?”
“是的。”
“刚才那两個老人是为了什么案子?”
我把案情大致介绍了一下。
“你认为上诉有希望嗎?”他又问。
“我沒把握,毕竟是初犯,认罪态度也好,不杀的理由還是有,但是据說這個案子的判决结果是上级法院授意的。”
“如果留下他一條命,你能赚多少?”
“沒有钱赚,這是個援助案件。他家裡很穷。”
“沒有特殊的原因,改判恐怕不容易吧?”
“是的。希望不大,我也只能尽力而为。”我望向窗外,又想起那個年轻人绝望的眼神。
很快就进了市区,我不想耽误他的行程,于是請他靠边停车。
他将车靠到路边,我說了声“谢谢”,推开车门准备下车,他突然开口說:“今晚,我约了高院的几個朋友吃饭,其中有一個好象是主管刑庭的,如果你想为那個年轻人努力的话,也可以過来,我介绍你们认识。”
“我?可以嗎?”他的這個建议真唐突,让我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你到时候打我电话。”
“哪個电话?”
“哪個都可以,我会交待。”他看着我,答。
我下了车,三台车从我身边驶离,汇入车流中。正午的阳光突然让我有些恍惚。
整個下午,我都有些心神不宁,林启正今天的表现让我不知所措,以我与他的交情,他实在沒有理由邀請我参加与朋友的聚会,莫非他是以此来安抚我,不要采取過激手段,以免影响了他的公众形象?這個可能性确实比较大,不管怎样,一個下属为老板自杀,老板再如何撇清說自己什么也沒干,恐怕沒有人会相信。或者他不让邹月离职,也是想待事情過去后再低调处理吧?
我突然灵光一现,心想,下次再与林启正谈小月辞职的事,我只需說一句话:“如果你坚持不让小月走,我就把這件事公开,让舆论来评理!”想必他必会瞠目结舌,乖乖放行。
一看钟,已近六点。我决定還是去吃這顿饭,无论如何,是個机会,像我們這种小律师,是很难有机会与省高院的领导直接见面的。
我拨通了林启正的那個对外手机。不出意料,两声铃响后,又是那個男人的声音:“你好。”
“你好,我找林总。”
“你哪位?”
“我姓邹。”
那边的声音突然热络了起来:“喔,邹律师吧,林总现在不在,他要我转告您,請您六点钟直接去天一酒楼的帝王包厢。”
“好的,谢谢你。”
“不用不用,再见。”
“再见。”我挂了电话,心生感叹,与有权有势的人哪怕沾上点边都是不错的,也许我该找個机会跟林启正合個影,万一他日后成为中国首富,我也好挂在办公室炫耀炫耀。
我抄起案卷,直奔天一。
决定下得太晚,所以我又迟到了,到酒店,已是六点一刻。在迎宾小姐的带领下,我很不好意思地走进包厢,抬眼一看,桌前已坐满了人,林启正坐在主位上,還有些面熟的领导模样的人物。林启正站了起来,示意我坐在他对面的空位上,然后說:“介绍一下,這是我的一位朋友,也是一位优秀的律师,邹雨。”
那些领导热情地向我点头示意,坐在我旁边的一位大声說:“难得见到林总有女性朋友,应该坐到你旁边吧?”
另外的人也跟着說:“那是那是,快换换。”坐在他旁边的人果真站起身来,招手让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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