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3 雲動(下) 作者:未知 1183 雲動(下) 大罵聲,質疑聲,還有自感受騙當的賭徒哀嚎聲音,一時轟然響起。 “都是你,都是你,說什麼寧靖得罪了主考大人,才學也不好,怎麼也不了秀才,結果如何?賠錢……” 一個漢子揪着書生的衣領,在那裏大叫。 那書生也是被榜首的名字驚得呆住,此時回過神來,爭執道:“他本來不了,只是考了區區一個時辰,能寫出什麼好章?其有蹊蹺,有黑幕,不信你問邵旻兄,他一定知道內情。” “是,不公平,憑什麼他能案首,連邵旻都被壓到第二名,如果是郭南最有名的才子凌楷了案首,還可能是對方運氣很好,憑他寧靖麼?” “我明白了,近段時間,他不是殺人搶掠得了許多錢財嗎?肯定是以這些銀子開路,買通了某人。” “不對,遠公性格剛直,爲官清正,絕非區區錢銀所能買通的,一定是那寧靖威脅暗算了大宗師,逼得對方不得不點其爲案首……天吶,太黑暗了,這世道還有沒有王法?” 衆人七嘴八舌之,再加邵旻等人在一旁煽風點火,事情一下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本來有着幾百書生和家屬在那裏自怨自艾,感覺前途黑暗生不如死,聽到這話,那還得了。 一腔怨氣立刻轉移到了蘇辰的頭。 他們也再顧不得分辨這些人說的是真是假,只是跟着嘶喊:“不公平,我不服”之類的話。 鑑於蘇辰這些天的威勢,身邊還帶着一些身材威猛的家丁護衛,人手很是不少,倒是沒有人來尋他麻煩。 只不過,那種目光,那種恨意讓人十分不好受。 有一種“千夫所指,無疾而終”的味道。 “石總捕,我們要不要前去驅散他們?” 一個捕快見到書生們羣情洶涌,面色很是難看。 這可是在府衙門口,如此聚衆喧譁鬧事,不是打官府的臉嗎? 讓他們捕快都感覺面無光。 尤其是自家總捕頭還是剛剛從被罵的那位寧公子身邊走過來的,從那有說有笑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們的關係極好。 “不用理會,看戲吧。”喬三笑呵呵的看着那些書生,如看到一些螞蟻在向神龍挑釁,有着一種荒謬。 “串聯了一個夜晚,煸動市井民衆,也不過爾爾,我還以爲他們會玩出什麼讓人耳目一新的花樣來,卻原來都是打嘴炮,有個屁用?” 他十分期待的看向邵旻,心想這人如果只是慫恿着別人前嘴炮,自己躲在後面,那也沒什麼出息。 如果真的挺身而出,哈哈,樂子可大了,在喬三的印象,那位可從來不是什麼以德報怨的人。 蘇辰的確沒有理會這些人,無論別人說什麼,案首身份已經拿到手,走將出去,百姓見了仍然會叫一聲秀才老爺。 算是這些同年同窗,再怎麼羨慕嫉妒恨,也是沒用。 別人說金華本次院試案首,都會說是寧靖,而非某某某。 如此也夠了。 今日榜首隻是一步踏腳石,是了卻原身執念的必要手段,倒無需別人怎麼認同。 若是事事都需看別人臉色決定行止,那些當官的也不用活了。 數萬生民數萬思想,哪能盡數讓人滿意,只要不當面前討嫌,不用管。 見到紅玉憤憤不平,那些家丁護院也是怒氣衝衝的直看過去,蘇辰笑道:“別理會這些失敗者,沒什麼意義,他們叫嚷一陣會散了……回去吧,了案首,再不慶祝一番怎麼也說不過去,所有人加發三兩銀子,大擺宴席,大家樂呵樂呵。” “謝謝公子。” 聽得蘇辰又是發銀子又是擺宴席,家丁護衛們全都喜笑顏開,大聲道謝。 再顧不得與那些悲鳴的敗犬對視,衆星捧月般簇擁着蘇辰,準備離去。 “站住,寧靖,你如此作爲,不感到羞愧嗎?對得起這些同窗同年嗎?” 邵旻見蘇辰一句話都不予置辯,只是招呼着隨行衆人回去擺宴慶祝,他毫無血色的臉龐突然多了幾絲血色,氣血衝腦之下,排衆而出,大聲斥道。 “嗯?” 蘇辰停下腳步,好笑的看着已經亂了心神的邵旻。 這人在前身的記憶裏十分深刻。 前身寧靖和張延慶等人只是很有希望得秀才,在學堂裏也算是小有聲望,但起這位邵同學來,卻是差得太遠。 邵家其實也不富裕,家境跟寧家差不遠,只是老父尚且在堂,經營有方,家業未曾敗落,算得一個小康之家。 不愁喫不愁穿的。 逢年過節時也少不了座師的禮物,這一點倒是寧靖要強多了。 最重要的是,這小子才學着實不凡,做四平八穩、面面俱到,深得學堂山長的看重。 一些先生也稱其爲舉人之才,若是能夠一直進步,說不定過些年還有望進士及第。 這種評論太高了。 以至於,金華地區全都知道有一個名叫邵旻的天才,十分厲害。 算是外地前來遊學的士子,也會尋他論一下章,切磋一下詩詞。 更別說那些大戶人家的閨女,更是把邵某人當做深閨夢人一樣看待。 這麼一個人,竟然沒考案首,被一個普普通通的書生壓了一頭。 他怎麼受得了。 “這是惱羞成怒了吧?”蘇辰暗暗想道。 當一個人無論從正途還是陰謀暗算都無法奈何得了對手之時,這種挫敗是極其巨大的,一時失態也是常事。 但是,這並不是可以原諒的理由。 如有些婦人在家偷漢子,總有着許多理由。 或者說是因爲丈夫整天在外應酬,不能時常陪伴。 或者說是因爲一時糊塗,行差踏錯,以後自然會洗心革面。 而總有着一些喫瓜羣衆在旁說道:“她有苦衷,當然是原諒她。” 好吧,扯遠了。 蘇辰感覺到這傢伙有點象只蒼蠅了,不理會還不行,他笑容冷了下來,說道:“我憑自己的才華,寫下墨卷,主考官親自點爲案首,一切都是光明正大,怎麼對不起同窗同年了?你倒是說個道理出來。” “哼,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一定是塞了銀子,並且威脅主考曾大人,連知府大人也爲你張目,可想而知暗地裏做了多少謀劃。” “你指責我不打緊,看在同窗的份,我可以給你面子不去理會,但是,誣衊主考官,卻是大大的不是了。左右,給我掌嘴……” “是!” 兩個護院凶神惡煞的衝了去,一人按住邵旻的身體,一人伸出滿是老繭的手掌。 “啪啪啪啪……” “啊嗚!” 現場沸騰起來。 大部分人眼神一縮,纔想起他們正在怒罵指責的到底是誰? 那可是曾經殺得人頭滾滾的絕世兇人,並不是什麼善人。 他們頭腦陡然清醒過來,不但沒有前行,反而是退後幾步。 因爲他們見到,跟隨蘇辰身邊,已有幾個護院抽出鋒利長刀,眼神冰冷虎視眈眈的看了過來。 “白癡!” 蘇辰冷哼一聲,看着邵旻已經滿臉被抽得青腫,嘴角鮮血淋漓,揮手叫了一聲:“停,這種無知蠢物,教訓一下可以了。是非曲直,自然有官府判斷,紅口白牙的隨他們說吧。” 護院應聲停手,吹了吹手掌,似乎打得不甚過癮,一腳蹬在邵旻身,踹得他一個狗啃泥,怒斥道:“滾……” 他們也不是傻子,聽這麼一羣人指責嘲諷自家主子,心裏早窩了一口氣。 俗話說主辱臣死,身爲僕人,當然得有僕人的立場。 看到邵旻的下場,那幾個先前跟他一起指點江山激揚字的書生,一下變得兩腿顫抖。 別說前來幫腔,根本是藏在衆人後面,生怕那些個凶神惡煞的家丁跑過來揪住自己一陣暴打。 不但是他們,還有那些起鬨的閒人,以及心存怨望的落第書生們,全都收了聲。 只是躲在一旁竊竊私語,眼神遊離。 跟先前那種理直氣壯,指責怒罵的姿態完全兩樣。 “果然,無論在哪裏,強權纔是真理,有力量有說話權。” 謝秋瑩在一旁看得開心,嬌笑一聲說道。 邵旻被揍了一頓巴掌,方纔醒覺過來,原來對方跟他遠遠不是一個層次…… 只是兩個下人,能整得自己生死不知,而昨夜一起信誓旦旦,頗爲看不起暴發戶的一些同窗好友,全是見風使舵的貨色。 單靠着謠言和嘴功夫,永遠也傷不到對方一根毫毛。 他氣急攻心,又痛又恨,腦子迷迷糊糊的衝到府衙門口。 這次倒是不敢再尋蘇辰的晦氣,他怕打。 不過,這人不愧爲金華最有名的才子,腦子轉得快。 在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前,他一把提起石獅旁的鼓槌,“轟隆隆”擂響巨鼓。 “咻……” 衆人倒抽一口涼氣。 “他瘋了嗎?擂鼓告狀,強逼着府臺大人當街處置、立即審案,有這麼大的冤屈?” 那些書生平日裏最怕的是官府,這時感覺十分不妙,先前的激昂全都消失不見,腳下悄悄的退後一些,已經不敢跟邵旻沾到一塊。 可邵旻卻全然不在乎,被卑賤的下人在大庭廣衆之下狂扇嘴巴,身爲秀才,他感覺到一股恥大辱。 不這麼做無以平息心的怒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