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2 羣衆的眼光是雪亮的(下) 作者:未知 這裏喊打喊殺的其實屁用沒有,只不過,同學之中有那麼一些人家資鉅萬,阡陌相連,這心思又自不同。 李氏當權以來,對世家豪族十分不友好,凡是不曾歸順的,大都收繳家產,分於黔首百姓了。 所以,他們這些富貴人家,天生就不會待見那位丞相大人,認爲他是比相國董卓還要殘暴的傢伙。 道理很簡單,若是讓李御最後平定天下,勝了之後,世家豪族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聽小道消息說,如今的長安正在圖謀下一步清查人員田畝重新分配,並且按人頭數納糧繳稅的事情,這不是要錢,而是要命啊,是斷了大漢世族的根基。 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因此,如今的朝堂名聲着實不好,在有些人眼裏,朝堂上的丞相大人就如妖魔一般,說起來,全都咬牙切齒的。 有人痛恨,就有人欣賞。 而那些小家小戶的寒門學子,除了詩書傳家,祖宗有着名聲之外,也沒有什麼可以損失的。 以往世家當權之時,他們顯然是沒有機會,此時就不同了。 不過,也不能象郭奉孝所言,冒着天下士人譏刺的風險光明正大參於長安招賢。 總得顧及幾分顏面吧,不然,同學面上不太好看了。 水鏡山莊大廳之內,此時茶香嫋嫋,郭嘉一言點明之後,很多人就只是低頭沉思,不發一言。 心想等到聚會散去,就去打問一下長安如今的形勢,說不定,憑藉自己的才學,還真有可能得到一官半職,光耀祖宗。 荀攸只是靜靜的望了一眼,就無奈嘆氣。 自家族叔被斬首,若說不難過當然是假,但此時荀家危亡就在旦夕,就得更加慎重行事。 別人還可以大放厥詞,表達對朝堂對權相的不滿,但他荀攸不敢。 他一言一動,都有人盯着,甚至代表着某種風向。 隨便說什麼話,指不定就把自己放到了火上焚烤,甚至還有可能連累到了家族,這點不可不察。 衆仕子各懷心思,吵嚷喧囂之際,就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走了進來,一禮笑道:“各位公子請擔待,我家老爺日前進山,修身靜思,想必是去了白馬洞參悟先賢精神,不能面見諸位。” 見到衆學子十分失落,老頭又道:“諸位也不必失落,老爺離開之前,曾經留下一封書信,或許就有關係此事的解答,不妨看看再說。” 說完就遞上一張信箋出來。 衆人互相看了一眼,由荀攸接過信封,展開一瞧,就仰頭不語,起身向北一禮,嘆道:“老師學究天人,近年來更是能知禍福興衰,所言當不會有錯。我等就此散去吧,各奔前程。” 當下,信紙傳向所有人的手中。只見上面筆跡有如雲煙,淡淡然汩汩然:“躬耕自守,潛心苦讀;上爲天子,下爲黎庶。” 紙上沒有什麼長篇大論,寫得很是直白,完代不虞理解不了。 字裏行間充塞着淡漠知足情懷,與司馬先生的性格倒是十分契合。 可這,卻並非大家夥兒所來本意。 說好的傳檄天下,口誅筆伐,再說動諸侯,誅除奸相呢? 好吧,他們的確是想多了。 這些人來得快,去得也快,心情如何變幻就不是別人能夠胡亂猜測的了,說不定,還真的有人去往長安應召。 更說不得會有一些人投奔其他諸侯,與如今的朝堂兵鋒拼個你死我活…… 只能說各有緣法。 在歷史的潮流滾滾向前的時候,能看清前路、始終走在正確的道路之上的,畢竟只是極少數大才,或許還有着某些幸運兒。 水鏡先生司馬徽卻是任意一種都不是。 他並不是真的清高自守,而是在養傷,甚至不想見到自己的得意弟子們一眼。 “哇……” 又一口淤血吐出,白鬚蒼顏骨架甚粗的老頭強撐着爬起身,正了正衣冠,輕輕撫了撫頷下長鬚嘆道:“不能小看了天下英傑啊,這一次老夫卻是失策了,荀文若膽大如天,什麼事情都敢幹……往常我還對他十分欣賞,認爲一生當建功立業,創下不世功名,可嘆可嘆,卻沒成想看走了眼。” 水鏡先生面色微微灰敗,顯然,荀文若之死和自己看錯了形勢的雙重打擊,令這位老人實在有些承受不住了。 這是對畢生信仰的衝擊。 他的傷勢來得古怪,又在情理之中,得意弟子被擒殺,那面水鏡錄然落入朝堂之中。 李御能夠循跡追溯,隔着千里之遙破了自己的文心,只能說境界淵深,自己遠遠不是對手。 旁邊一個面容古拙的鶴髮老頭,正親手熬煮着一罐藥湯,頭也不擡的道:“德操不必懊惱,如今天機變化,世事無常,看錯一些人與事,也不算什麼。紫虛上人可是下了鳳鳴山,正要與李御麾下大將陣前相見呢。道家法門因人成勢,此次可能所託非人,那袁紹志大才疏,外寬內忌,決非什麼成就大事的性子。弄不好,就會把紫虛老頭給坑了,得個神魂俱滅。” “是啊,比起他來,我算是還好,只不過鏡光被破,理念崩毀。只要不去強行凝聚文心,倒也沒什麼要緊……修爲這事,丟了就丟了,老夫又不想治國平天下,只願教導幾個得意弟子,然後歸隱林泉,一簞食一瓢飲足矣。” 水鏡先生眼光平和,看着眼前專心爲自己煎藥的老友龐德公,讚歎道:“還是龐公境界高深,隱於鹿門不問世事,滿腹文章卻甘心躬耕于田畝,我不如也。” 煎藥老頭擡起頭來,眼神如同嬰兒般晶亮,笑得平淡滿足:“若能天下太平,無有戰亂,我等靜守安居,不問世事,又有什麼不好?” “夫子傳下文心,德傳天下,是教導世人知禮儀、足倉稟,有衣有食,並不是爲了聞達於諸侯,尊位於人前……” 兩人聲音漸杳,林中鳥雀輕啼。 山風吹過。 藥香嫋嫋,飄過山嶺,掠過山道上數十分道而行的騎士車馬。 一個三十出頭的消瘦文士,仰首又吞下一口酒,正滿意間。突然抽了抽鼻子,擡眼望了望山林薄霧間,嘀咕了一聲:“好臭的藥味。” 他拍了拍車窗,輕聲道:“轉左,去渡口坐船。” “少爺,我們不回城了嗎?先前還有傅家公子約你喫酒的,難道你想去長安?” “不回城了,與那等厭物有什麼好說的?你是沒看出來,荀公達都已經準備西行,我又怎麼可以讓世家子再搶先一步……呵呵,不問出身,只看才學,但有一技之長就可爲官。李御這人真心有趣啊,我倒要看看他給我什麼官來噹噹?” 郭奉孝聞名鄉里,才名廣播州郡,書院生員交往、言談之間,往往會忘記掉他的出身,但他自己卻是記得的。 出身寒門,就算有着再大的本事,再有才華,其實也是上進無門,毫無用武之地。 此時有人勇爲天下先,開啓寒門黎庶的上進之道,他若是不珍惜,也白瞎了這身才華。 當然,最主要還是他看明白了,如今長安軍鋒直指銳不可當,天下竟沒有任何一方諸侯敢稱必勝。 天下太平的曙光就在眼前,他又怎麼可以置身於世外。 隱居這事,當然是看破紅塵,享盡榮華的老人該做的。 似他這般頭懸梁錐刺股,半生苦讀,有着治國平天下野望的寒門士子,正是銳意奮發時候。 眼光很重要,行動也很重要。 ………………………… 緊張過後,又寫一點舒緩閒篇,反正是瞎扯,並不推動故事。 好吧,其實是在想着怎麼填坑和收尾的事,大家不要擔心本書又長又臭,我慢慢扯,再扯上幾個**,就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