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逝者撫生人化敵爲友

作者:水魚要喫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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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講道理,作爲上位者,最討厭的便是部下自作主張,擅自做出本該由上官裁定的事。

  比如先前李世民麾下的劉文靜、殷嶠,以及某趙王麾下的徐世積、黃君漢,就都犯了這種忌諱。尤其是後者,待李大德空出手來時,肯定少不了要捱上一頓社會毒打。

  但在老李這裏,似乎又不是這麼一回事。

  就且不說小徐在他眼裏那是“會辦事”的聰明人,便是安興貴這種明擺着是爲搶功行爲,彼時卻也搶在了他的心坎上。

  當然這不是針對李世民,起因還是出在他家老三的那封信上。

  李大德寫的三封信,就屬給他爸的那封最不客氣。上來先數落了一遍他動不動就夷人三族的行爲是“文明的倒退”,堪比“酷秦”、“暴隋”。接着,又嫌他爸拖了他的後腿,也間接導致了東南的失利。

  他雖不清楚東南具體內情,但這片地區除了後來的夏軍一方,剩下的多是遠李密舊將。比如滑州太守邴元真,濮陽總管杜才幹等等。而眼下老李在京城大肆株連李密一系的官員,不就等於是把這些人往敵對陣營裏推麼?

  老裴爲啥能這麼從容的渡河相抗?要沒有滑州、黎陽等地舊將的配合,他能過的去?

  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最後某槓精言說現在便是爲了東南的穩定,也得開釋株連之罪,並且得把李密的腦袋取下來給他送去,嗯,他要做人情。

  好吧,這一下,不但活着的人得放掉,連死的那位老李也沒留住。

  當然某槓精也沒敢太過分,提的多是邊邊角角的小角色,並未觸動老李真正的重點。但也由此提醒了他。

  東邊要安穩,西邊就不要了麼?

  要知道,他馬上要弄死的劉文靜可是現今李世民麾下的頭一號文臣。後者能安心在西北打仗,全靠這位行臺僕射替他在後方管理政務,籌措糧草。而似原州、隴州等新佔之地的世家,也多是他在安撫聯絡。一旦消息傳到李世民耳中,難保這貨不會如老三這般反對。

  現在涼州一地多靠他在支撐呢,萬一屆時後者平掉李軌,攜大勝之勢回朝,老李便是再不甘心,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可要是平西涼的功勞被安氏兄弟搶走就不同了,屆時攜大勝之勢的就非某秦王,而是他老李本人。到時候他想把劉文靜擺成什麼姿勢,就擺成什麼姿勢。

  當然現在這一切他都還不知道,所想的多是要不要趁這會兒先把劉文靜給辦了,造成既定事實。反正到時候就算他兒子不爽,可人都殺了,還能怎樣?

  講道理,他和劉文靜之間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且當初在晉陽爲官時,兩人的關係還挺不錯的。按說既然沒有切確指明後者謀反的證據,李淵不該有這麼大的殺意纔對。

  可就像前文說的,一個大型企業要想保持健康的可持續發展狀態,就要讓內部每一個零部件都處於隨時可更換的狀態,不能存在不可代替之人。一旦出現,就意味着發展的停滯不前,需要及時止損更換。

  這道理是某槓精提出來的,卻成了劉文靜的取死之道。

  不過想到老三……

  “哎!”

  某唐高祖忽然嘆了口心酸的老氣。

  人家先一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了,惹不起,惹不起!

  三月十日,夏軍的進兵腳步在衛縣東北戛然而止。

  徐世積到了。

  早在日前,臨清關程咬金與牛進達便與自金堤關得歸懷州的柳崇禮殘兵匯合,借用水軍戰船走大河出現在黎陽山東側,迂迴破了張青特的後軍。

  而司馬長安又懟着滑州渡狠狠發了一頓炮,砸踏了半個城門,叫邴元真部無暇策應,斷了老裴的糧道。

  後方不穩,正面自然就沒法打。

  張青特與高士興一合計,這波既然把老裴稍上了,不如讓他去打前站,他們好坐收漁利。畢竟後者眼下困守觀城,無論去哪,都得先突破唐軍的封鎖,早晚都得打一架。

  想法不錯,可兩人這會兒要是瞧見老裴的親兒子正與唐軍主將在一起喝酒,不知會作何感想。

  今日黎陽山上的風兒有些喧囂。

  西南五里半山一處寬敞的斜坡上,不知何時建起了草棚,正對滔滔大河。棚外放置有漆木紅棺,外遮麻索白幡,並立有紙紮木人等器物。

  李大德可沒心情去欣賞被石灰醃製過的腦袋長啥樣,當百騎司把李密的腦袋送過汾州時,就被南下的韋機直接攔了下來,帶到了東南。

  某趙王要送的人情,自然是針對這邊的。

  古人總說死者爲大,但究起根本仍是爲了活人的面子。就比如老李未必真對他那死鬼爺爺有多少感情,畢竟他七歲就成了孤兒,但骨儀那傢伙挖了他家祖墳後仍被夷三族,便是這個原因。

  現今的小徐與老裴等人亦是如此。

  李密活着,大家會恨他當初在冤句的背棄,噴他是無義之主。但這貨死了,那就是已故舊主,旁人不可折辱,否則便是生死大仇。

  就看此刻草棚下幾人的做派,便也知此言不虛。

  徐世積、程咬金、魏徵、裴行儼俱都在此,沒有外人在側,老程和小裴都快在墳頭上划拳了。

  “某剛纔沒問你,小賈……他,後來如何了?”

  清早某“萬人敵”單刀赴葬禮時,老程就把他那藤壺砸到了他臉上,喝問當初打賭明明是這貨輸了,哪裏就欠了他人情。裴行儼也由此知道了當初在廣武山上發生的事。

  “唔,他呀……趙王在太原有一處礦山,俺把他送去做礦奴了!”

  某黑心程聞言面色不變,只砸着嘴嫌小徐帶這酒不好喝,換來後者的白眼。

  這酒是買來給李密擺貢用的,好喝就怪了。

  “咦,你居然沒殺他!”

  對於賈閏甫,小裴也難說是什麼感覺。畢竟怎麼說也是當初八風營出來的老交情,又共患難過。比之與老程、孟郎中等人的關係都要近得多。但也同樣,得知其背叛時也痛心的多。

  這話看似問得不輕不重,但恰就說明其心底終究還是在意的。

  “怎麼說也是主動來投俺大唐之人,殺了可行?”

  程咬金聞言便黑着臉哼了一聲,但其潛臺詞卻更像是說,殺了這貨太便宜他了。

  便在這時,遠遠的聽到山腳似有衛兵呼喝。過不多時,走上山來的身影就讓草棚下的衆人都站了起來。

  隋濮陽總管杜才幹、原臨河令柳德義、陽武縣公韋寶,俱是青衣素衫,只拎着個包袱。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嘶,姓杜的殺才!你也敢來,不怕俺就地拿了你?”

  後兩位某黑心程不熟,但作爲原瓦崗統軍的杜才幹他卻是再熟悉不過,當即便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嚷嚷。

  後者哼了一聲,先是耷拉着眼皮瞥了對面的徐世積與其身後的小青年一眼,接着便以下巴點着裴行儼道:“他都敢來,某有啥不敢的!難不成你們李唐只敢在背後捅刀,卻不敢陣前相對?”

  “哇哈哈哈哈,你這賊廝還是那般脾性!”

  這邊老程的冷笑話還沒講完,卻見柳德義推開擋路的衛兵,先是對着那口棺木行了一禮,接着把手中的包袱放下解開,內裏卻是香燭紙錢一類。

  “先等一等罷!”

  從開始就顯得有些心事重重的小徐難得開口,見來人俱都皺眉瞧過,便解釋道:“這……唔,邢公的屍身……尚在途中,還有這縫屍匠只洛陽與長安纔有……”

  “哦!”

  前者嘆了口氣,倏一轉身,卻瞧見在那一堆白幡木人間,竟還有塊方方正正的石碑,上以駢文篆刻“唐上柱國邢國公李君之墓誌銘”的字樣,看其字體,倒像是魏徵的手筆。雖無華麗的陪葬品與相應墓穴,但在配置上,倒也沒辱沒其國公的身份。

  “有心了!爾等有心了啊!”

  柳德義整了整衣袖,對小徐幾人施了一禮。後幾人急忙還禮之餘,老程與小裴便又在那擠眉弄眼的嘀咕。

  “這柳郎中是幾個意思,難不成真對姓李的感情深厚?”

  “嗨~你不懂!讀書人嘛!就好這個調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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