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燙手山芋

作者:沈三問
鄭喜這份眼光還是足以打動沈三問的,要知道做什麼事情都是要有天賦的,能夠有靈敏的商業嗅覺,因小見大,至少是個知進退,有遠見的人。

  不過若是鄭家將這些物質的虧損轉嫁給其他人,那這份眼光,沈三問就沒什麼興趣了。

  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誠信,你知道這東西必然虧損,憑藉先知先覺的眼光,將風險轉移給旁人,人品就打了一個大大的折扣。

  旁人接盤沈三問自然不會管,但是以後與鄭家交往,都會留個心眼了。

  總體而言,這是得不償失的做法。

  若是鄭喜來選擇他必然也不會這樣,但是他所在的家族一脈不過是旁支,而沒有經商考慮的鄭家主,自然更願意用一個最簡單的辦法來處理這事。

  於是,近日的宴席上,鄭氏子孫相繼開始撒錢請客,希望參會的人能給他們推薦這樣的渠道,收下這一批筆墨硯的生意。

  講道理,六大家主是不會有這樣的接盤人的,數量過多的奢侈品,只有唯一的一家收購商,沉積在手裏的時間過長就是虧損。可是耐不住鄭家給的價格十分優厚。

  不少人動了心思,想做個轉手生意。

  鄭家不願意麻煩,期望一次性出手,畢竟日後出了問題,只得罪一家是最好的。

  這樣一來,前前後後就拖了三天。

  王家主兩個外侄就起了這樣的心思,若是能幫家族賺一筆錢,多少也是功勞,鄭家的人說的很直白,就是缺錢週轉,而他們瞭解到的成本價市場價,的確與鄭家介紹的人所說一致。

  好在王家的權力足夠集中,大事都要經過老頭子的審批,特別是大的財物調動。

  如今的家族都是一脈做官,一脈經商,剩下的旁支打理些雜事,經商也不過是爲了做官的服務,做官又能保證商業活動的正常展開。

  經商的一脈地位一般,不過爲了家族累死累活拼搏,家族給的回饋也足以生活的比較滋潤。家族大事上,商事都有相當的發言權。

  王家三代人圍坐在桌邊,討論最近的家族安排,那些年輕一輩官聲比較好,應該重點扶持,爭論那些子侄學問好,值得受更好的夫子教育。偶爾炫耀一下最近自己那一脈做過的事情,得到的寶貝。

  溫馨如畫。

  王家主自然已經習慣如此開心輕鬆的氛圍,不過,這時候他聽到一個他沒想到過的消息。

  王家第三代一位文不成武不就的旁系從商的小年輕,找準大家沉默的空檔,站起來。

  “家主,最近鄭家打算將筆墨硯的生意出售出去,我們王家是不是可以進入其中,分一杯羹。”

  這事居然鬧到了家族的小議上。

  王家主皺起眉頭,“此事不是你能處理的。”

  小年輕有些不服氣,不過態度尚算恭敬的說道,“王家底下只有幾處小作坊,如今朝廷提倡教育改革,這筆墨硯是必需品啊,鄭家資金調動不便,底氣不足,我們王家若是能抓住這個先機,在這樁生意上先入一步,再憑藉堂兄與駙馬爺的關係,短期能爲王家創造大筆的財富,長期王家能多一樁營生。也好讓做官的諸位叔伯,手裏寬裕一分。”

  這話鼓動性很強,誰都知道王彬與駙馬爺關係親密,就算他在殷王手中當了一輪差事,依然被沈三問委以重任,若他肯疏通一二,這事十有八九是能成的。王彬做了這麼多年的王家嫡長子,爲家族做點貢獻,有何不可?

  其實鄭家意圖放棄筆墨硯這些他們口中的小利,轉向自家的絲綢布匹生意在洛陽城早已人盡皆知。可是鄭家的生意盤不小,能接受的家族大多有自己的一門生意,不知道朝廷的動向也不敢貪圖。

  但是王家是有此本領的,錢糧王家不缺,權勢王家在幾大世家中不屈於崔家之下。更重要的是,這是王家少有染指的區域,開拓新的產業,會有許多重要的變數,不至於變差,變好的機會卻很大。

  財帛動人心,幾位年長的人不過是受了家主告誡,對此事裝作不聞,但是小輩提出來,大家心裏又蠢蠢欲動起來。

  接手了,會怎麼樣呢。

  看着氛圍突變,王家主額頭皺出一個川字,“此事乃是與朝廷爭利,王家若是參與進去,如今在朝廷的地位不保,沒有必要因小失大。”

  若是朝廷地位不保,做生意起來就會麻煩許多,沒有王家在官場上提供的便利,地方小吏爲難起來,十利去三,爲他人做嫁衣,沒有意義。

  小年輕還是不肯放棄,“不如請堂兄打聽一二,若是可行再行動,不然這等千載難逢的機會錯失了便不會再來。”

  一衆人便開始勸起來,就算不做也是無妨的,王彬是駙馬身邊的人自然是知道利害的,他說能做我們再入也是可以的。

  可以立於不敗之地啊。

  王家主這次倒是點頭了,王家在駙馬身上的投資是該收到一些回報了吧,商路權益王彬東跑西跑,所得不過與其他世家無異。

  這讓老王很不開心。

  親疏貴賤乃是人之常情,什麼事都一碗水端平,哪有人能與你親近,這點道理沈三問顯然是很懂的啊,筆墨硯的生意不小,王家主以爲也可以一試。

  王彬此時正順着大運河而下,高調的巡遊南方。

  沈三問說南部靠近海洋冬暖夏涼,景色優美,金陵之下的杭州更是人間仙境,他有一個夢想,就是在杭州建一座覆蓋千里的宅院,再在周圍建上高塔、寺廟,修好湖泊斷橋,欣賞平湖秋月,斷橋殘雪,雷峯夕照,南屏晚鐘,蘇提春曉,麴院風荷的美景。

  可是到了以後,王彬心裏那個難受啊,他終於懂了建設這一衆景物之意。

  至於沈三問所提到的靈隱寺,據說有神佛出世的仙家聖地,如今不過是一座破落的小廟,始建於東晉咸和元年,兩百年前北周武帝滅佛時期,被焚燒法器佛典無數,寺廟一度落敗,好在寺中僧人隱居數年後又回到此處,纔不至於斷了香火。

  到隋朝慧誕法師來此處弘揚佛法,留下一個弟子,收了十五門徒,寺廟纔開始有了香客,漸漸有了人氣。

  由於杭州並不繁華,此處又人煙罕至,分外的冷落荒寂。在杭州尋了老半天才有人知道路,還沒到,帶路人又藉口此地蛇蟲鼠蟻厲害走了,他走時候嘀咕的聲音明明是說這裏太冷清害怕有鬼。

  王彬:......

  不過靈隱寺的主持倒是十分有趣的人,在荒郊野嶺唸了一輩子經,心態磨得是平和無比,無論王彬的眼神多麼嫌棄,話語透露出如何難受的心情,他都平靜以對,淡然的邀請王彬聽經,感悟此處的大自然。

  花開花謝,不過是過眼雲煙,萬物週而復始,和尚一心求道,身在僻靜之所,豈不是比鬧市自在,前來的都是誠心禮佛的信徒,而非強求佛祖庇佑的俗人。

  王彬很靈性的給了一百兩香油錢,老和尚的情緒纔有了一絲波動。

  老和尚:“果然是與我佛有緣的年輕人。”

  王彬:“...”

  杭州之行,算不上美妙,若不是等着去遊玩繁華的金陵,王彬定要去洛陽找沈三問詢問一個究竟。

  這都不知道是第幾個說他與佛有緣的僧人了,大抵這世間,對寺廟大方的有錢人都是與佛有緣的,那那些貧苦人信佛又有什麼意義,佛的引路人說他們,與佛無緣啊。

  他們會不會做不到禮佛的道路,不能明白佛的深意,做出佛祖厭棄的事,從而事倍功半,或者純粹做無用功呢。

  由此可見,禮佛並不是窮人能做的事情。

  簡直闊怕。

  身邊的楊家小侄完全看不懂王彬的各種操作,千里迢迢來杭州找這麼家寺廟,不供奉個長生位就直接走人,這是多麼誠心禮佛啊!

  世間竟有如此一心向佛之人!

  王彬在杭州磨磨蹭蹭去了許多地方,確認沒有沈三問口中所說的、他嚮往的、美景,各處留下自己的足跡後,憾而離去。

  行至金陵的時候,收到了王家主的來信。

  生意上的事情,他本來是不必過問的,他的人生使命就是花錢和享受,賺錢是其他旁支的事情。

  作爲最尊貴這一脈的嫡子,與他交好的都是洛陽權貴之後,他的好兄弟以後也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甚至殷王哪裏他也刷過印象分,以後,他會是王家的靠山之一。

  可是父親既然詢問他這些,顯然是整個家族的意思,想在其中分一杯羹。

  筆墨硯嗎?

  王彬心裏清楚依照筆墨硯需要費的人工,按照如今的市價,就算國庫和帝王私庫,加上公主府、文部的庫房,都未必能支撐整個教育事業的花費。

  更何況,依據沈三問謹慎的性子和陛下的態度,恐怕只會動用文部的部分收益,紙品經過之前的改革和降價,仍舊不便宜。

  現在插手筆墨硯不是什麼好主意啊。

  他突然想到沈三問之前送與他的鉛筆,沈三問曾經說過,鉛筆比毛筆方便許多!

  若是教育改革用鉛筆代替書寫,投資直接就血本無歸了。

  可是這信不能隨便回,這不是他父親一個人的意思,所有人都等着他的回信。

  他不能將駙馬的意思明說出來,也不能讓整個王家對他的地位和作用產生質疑,更不能給他們這是個機會的錯覺。

  既然京中有胡商出現,他毫不猶豫的把鍋甩給了胡商。

  回信道:曾聽聞胡商制物,技巧神奇,成本低廉,有諸葛武侯木牛流馬之功,非人力所能及,如今非常時刻,不可輕易入局,徒增耗損。

  總歸是反對的意思,也給出了理由,洛陽的胡商的確很邪門,就是衝着這樁生意來的,鋪子不大,口氣很大,讓人心裏沒底。

  這一來一回之間,着急的不止是王家想要立功的小年輕。

  鄭家的人聽說王家有意接手,心裏也很慌,王家主都說了無意於這樁生意,王家小輩們卻急急忙忙的打聽忙活,想要進場,整的旁人都不敢妄動。

  畢竟跟王家搶生意,以後的麻煩大着。

  鄭家主幾番暗示王家主不要接手,王家主置若罔聞,兒子的關係硬,有負責人的消息,何須聽這人嘮叨。

  這期間王家偏偏又不給個準消息,若是真被坑了,王家也只能怪年輕一輩沒有疏通好駙馬哪方面的關係,這樣得罪的不算太狠,就算日後王家要報復,也可以在其他方便予以補償。

  可若是其他人購買下來,這補償不也省了嗎。

  鄭家也在發愁,甚至於等待的期間,鄭喜已經多次勸誡採用方案二,降價銷售。鄭家轉讓生意其他人不接,由此產生的降價他們無權說三道四。

  等到王家主收到兒子的來信,經由一衆人傳閱後,衆人終於開始緩過神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鄭家這次想轉手的是一個燙手的山芋。

  王家主告誡子侄保守消息,一來這關係兒子的前途問題,對他和整個王家都是最重要的事,泄密可不是什麼好事,雖然王彬來信中語焉不詳,但是反對的態度十分明確,從用詞就能看出來。

  二來這只是這次博弈中很小的一環,世家還期待這次的博弈的結果,王家無需承擔損失,微小的士氣打擊可以接受,這對於世家一個整體造不成根本的損傷。

  王家給了迴應之後,鄭家強勢拒絕了其他家的詢問,直接採取了方案二。

  洛陽的筆墨硯市場價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低值,引發萬人瘋搶。

  很多人都說,鄭家瘋了!

  也有較爲窮苦的讀書人說,這些世家終於開竅了,不再爲難他們讀書人了。高昂的價格曾經讓他們望而卻步,練字、作詩、寫文,都要窮思苦想纔敢下筆,若是這樣的時代早些來臨,該有多好。

  多寫一張紙,書法就能好一些,他們與那些世家子的差距也能少很多。

  雖然中間有許多的插曲,王家的介入與退出,崔家的爭執,但是,沈三問收到這樣的消息,還是免不了的開心。

  大多數窮人就算跌價也屯不起更多的物資,只能等手頭寬裕再行購買,這一輩的讀書人也一時習慣不了鉛筆。

  以後,貴族還是能延續他們的風流,窮人也能更好的繼續他們的求學之路。

  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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