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王維
“回稟七郎,是大詩人王摩詰來茶肆避雨,長安推崇王摩詰者,比比皆是,連聖人、王公,都對其備受青睞。故而如此!”
羅興打聽好後,跑上來告訴李瑄。
他所說的“聖人”,爲李隆基。按照大唐禮制,在朝堂上,百官稱皇帝爲“陛下”,皇帝自稱“朕”。
但在私下,官吏、百姓,多以聖人、至尊稱呼李隆基。而李隆基一般以“我”自稱。
王摩詰!王維!
李瑄心中一動,這個名字,他如雷貫耳。
結合這一世的記憶,李瑄知道此時天下最出名的詩人,不是“謫仙人”李白,而是二十一歲就狀元及第的王維。
這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才子,是自宰相張說、宰相張九齡之後的“一代文宗”。
他彈奏的詩篇,是真正的“盛唐正音”,是盛唐氣象的重要組成。
他名滿天下,是無數文人士子心中的楷模。
李瑄早就想一睹王維的風采。
夢迴千年,與李杜、王維這樣的大詩人暢飲,是後世每一個華夏兒女的願望。
也是李瑄今生重要的計劃。
因爲李瑄需要“文人”“大詩人”“才子”這樣的稱號。
李隆基啓用張說、張九齡,除了張說的能力,還有就是張說、張九齡的才華,能裝扮盛世,粉飾太平。
一個名動天下的才子如果犯下“罪責”,會有無數人爲其求情。
安史之亂時的李白、王維,就因此逃過一劫。
王維現在任左補闕,雖是一個從七品的諫官,但李林甫定不敢明目張膽去動他。
另外,李瑄覺得“文人才子”的稱號,可以讓一個人由內到外的昇華,變得更有魅力。
還能讓天下人通過詩,更瞭解其主人,哪怕其主人的真正想法,與詩中的描述迥異。
期待感和憧憬,文人們從來都不會缺少。
比如三國時的曹操,如果他不是文人,他沒有寫下《短歌行》《觀滄海》《蒿里行》等詩篇,沒有開創建安文學,後世對他的評價,不會比司馬懿好到哪去。
李瑄沒有比肩李杜的才華,但他來自未來,知道不少詩詞佳作,他可以在適當的場合,適當的場景,演繹出來。
當然,李瑄不會抄襲同時代的詩人。
如果記錯創作時間,將名聲掃地。
李瑄也敬佩這些創造盛唐氣象的詩人,這是他們的時代。
當李瑄決心改變歷史,可不單單是蝴蝶效應那麼簡單,那將是改天換地,自李瑄以後的詩人、文人,會受李瑄影響,不一定誕生。
他們的萬丈光芒,將由李瑄繼承。
在得知是王維後,李瑄立刻起身下樓。
茶肆一樓的大堂內,一名青衣男子被衆星捧月般的圍着。
此人就是王維。
年輕時的王維,容貌潔白,風姿鬱美。現在依然是魅力四射,那些茶肆的女子,看着王維,顧盼含笑,雙眸放光。
在歷經大起大落,喪妻喪子,政治失落之後,雖然心灰,但他依然幽默詼諧,平易近人。
並非李瑄想象中的隱士詩佛,安安靜靜的儒雅君子。
周圍的文人都想邀請王維同座飲茶,但都被王維婉拒。
“讓開,我家郎君要見王摩詰。”
見一衆人擋住李瑄的去路,羅興吆喝一聲。
羅興是奴僕,一切以主人爲主,許多奴僕的劣性他也存在。
雖然這兩個月李瑄一直批評他,但他依舊難以改正。
李瑄準備在從軍的時候,帶上羅興,磨掉他“惡劣”品性。
被羅興一喝,一些文人看羅興穿青衣,知道他的身份,立刻讓開。
因爲像羅興這樣的身份,在長安被稱爲“青衣惡奴”,人們敬而遠之。
王維見這一幕,眉頭微皺,他也有僕人,但對僕人的約束嚴格。
對於李瑄這樣的王公子弟,他一向不見。
“在下李瑄,爲當朝左相第七子。對王補闕仰慕已久。”
李瑄見王維後,向他揖手一禮,不卑不亢,沒有一點盛氣凌人。
王維在得知李瑄是李適之的兒子後,眉頭舒開。
左補闕歸於門下省,門下省的長官爲左相,李適之是王維的直屬上司。
今日在朝會上,李適之能向權傾朝野的李林甫發難,讓王維看到一些希望。
日常朝參,在京五品官吏方可“見言陳事”。
但王維是諫官,有資格參加早朝。
拾遺補闕,甚至可以在朝會後,參加宰相與皇帝的祕密會議,位卑而職重。
然王維這個補闕,當得十分憋屈。
張九齡被李林甫扳倒後,李林甫曾將所有諫官召集在一起,警告道:天子聖明在上,文武百官順從聖意都來不及,還需要勸諫嗎?看看那“立仗馬”,它們只要一聲不吭,就能得到三品的飼料。但那些馬如果亂嘶鳴,就會被踢出儀仗。以後就算想不亂叫,也不會再被任用。
當時有一名叫杜璡的右補闕,不信李林甫能一手遮天,立刻上奏彈劾李林甫。
果不其然,第二日,杜璡就被貶到下邽這個窮鄉僻壤當縣令。
從此,大唐朝堂,成爲李林甫一個人的舞臺,盡情表演。
所以,王維被召爲補闕,心裏是抗拒的,他早已有歸隱田園的想法,但皇帝需要才華橫溢的王維爲官,以點綴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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