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1章 晴日好出行 作者:未知 “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呢?” 愁雨连绵,天色阴沉,慕容沛依栏远望,神情有些无助。 并宗战后第三個年头,本该干爽渐暖的时节,老天爷不知为何动了愁绪,自年初就沒有正经开過眼。如今作为水仙宗小半個当家人,慕容沛的脸不比天空更晴朗,心情如那些细丝一样连绵无解。 对岭南绝大多数宗门而言,因要饲养炎炎虫,夏季保持晴暖天气显得格外重要,眼下已是春夏交接,再不出阳的话,一年可就被耽误了。 修士道法神情,但无本事长期改换天时;天要下雨,水仙宗沒办法拨开万裡层云,如此便意味着沒有阳光,沒有阳光就好比把稻子埋进旱地……基本等于绝收。 “今年是开宗年,唉……” 新老代谢是不变旋律,每隔十年,凡俗世界新一批小娃诞生刚好至适合修行的年纪,水仙宗便会开山收徒,为宗门补充新鲜血液。沒有足够炎炎虫作为“军粮”,连带影响可谓深远得很。 事情本不至于此。水仙宗虽不算超级门派,好歹有着数千年底蕴,怎会因为下几天雨就愁成這样。問題归根结底在于并宗之战,一来水仙宗损失大量弟子,二来并宗后的岭南俨然以水仙宗为主要支柱,未来各种事务操办繁杂不堪,需要更多人手。最后一條最恶劣。当初因为十三先生要求,整個岭南炎炎虫险被其一人收刮殆尽,已到了非补充不可的程度。 “荒年之后是丰年,大治前,谁能不经历几天苦日子。” 童埀不知何时从裡间走出来,胖大的脸上堆满疲惫,仍不忘宽慰夫人。 “不用担心,只要掌门破境成功,水仙宗大兴指日可待;眼下這些麻烦事,就当是考验好了。” 嘴裡說着劝解的话,童埀抬头看了看天,自己却不禁犯了愁。 “一点晴的迹象都沒有啊,真麻烦。” “化神哪有那么好冲,你倒信心十足。” 三山老人闭关不出,不說外界,水仙宗内部也有异样声音。放在以往,为冲击化神不要說两三年,二三十年乃至两三百年也不为過,绝无人敢說二话。现在不同,因闭关前三山就曾放出话,要在五年之内完成這件事,成不成都有說法。正因为此,岭南三国原本不可能安定的局势暂时平稳,只等三山破境。 時間過了大半,三山那边仍无动静,各种流言蜚语渐渐响起;后果是,水仙宗要么因为第一任掌门成道之地而名垂万载,要么因为岭南再度崩溃,彻底成为一個笑话。 “少爷說行,那就一定行。” 童埀习惯称呼十三郎为少爷,嘴裡信心十足說着,目光仍望着天。 “還下啊,老不停可不行……” “夫君是担心……” 留意到童埀神色担忧,慕容沛小心翼翼指指天空,說道:“……又上去了?” 童埀一愣,說道:“……少爷上次的伤還沒好,最近都在休息。” 慕容沛神情有些惊恐,說道:“少爷干嗎主动去被雷劈?” 童埀愤怒喝道:“妇人之见!那叫修炼,什么叫被雷劈。” 這与见识高低有何关联?慕容沛不懂這句话。十三郎每次上去都被天雷打成焦炭一样半死不活,不是雷劈是什么?說起来谈论這件事不是一两個人,有那位玲珑姑娘大嗓门四处吆喝,水仙高层人人觉得,十三先生多半得了失心疯。 “少爷是雷修,上去为了感悟天雷。” 童埀的信心沒什么根据,理直气壮,或根本蛮不讲理。 “妾身的意思是,为什么這样修炼。” 夫妻多年,慕容沛早已明白男人暴怒时需要顺着来,有怨气大可回到闺房再收拾,不怕找不回面子。轻轻揽過男人的手,童夫人低声细语不掩忧虑,說道:“以天雷修雷……自古从未听說過。” 童埀振振有辞說道:“少爷从来都這样,不走寻常路。” 這样的话說出来,意味着讨论沒办法再继续;慕容沛拉着童埀的手紧了紧,說道:“不說這些,夫君为何也盼着天晴?” 童埀回答道:“天晴才好炼药。” 炼丹需看阴晴?慕容沛疑惑不解。 童埀解释道:“几种外域来的材料,环境与我們這裡不同,药性始终难以发挥;想了很多办法都不行,后来還是老师指点的法子,以昊阳多嗮一嗮,不知怎地就行了。” 连童埀都說“不知怎地”,慕容沛不专丹道,沒有追究的心思,說道:“莫师当真奇思妙想,难道外域的太阳与這裡一样?” 娇妻比老师更能奇想,童埀闻之失笑,回答道:“也不是不可能,两界本就连通……嘿,也许两边的太阳根本就是一個,谁知道。” “也许外域和這裡就是一個世界,谁知道。” 随口接了句,慕容沛沒留意到童埀目光连连闪动,懒懒问道:“在炼什么丹?看夫君的样子,很当紧。” 童埀心裡想着什么,随口回应道:“毒丹。” 慕容沛微楞說道:“为何炼毒?” 童埀說道:“少爷吩咐的事情,要炼制一种令生机精华慢慢消散的毒。” 似乎想到什么要紧事,童埀愣愣目光望着前方,半响沒有再开口。 “這般歹毒的药,少爷要来何用……” 许是因为童埀,又或别的什么,慕容沛内心莫名微寒,犹豫說道:“夫君与少爷亲近递得上话,应劝劝他不要误入歧途才好。” “怎么会。”童埀察觉到爱妻担忧,回過神宽慰道:“少爷要的不是药,而是有可能造成這种效果的方子。” 慕容沛越发不解,說道:“要方子,少爷要自己炼?” 童埀再度失笑,說道:“夫人误会了,别看少爷……其实不太会炼丹。要方子是因为想找……咦?” 惊呼中,天空云层陡然翻动,四面八方,千裡之地黑云卷荡,齐齐朝头顶方向汇聚。耳边,闷闷沉雷无迹响起,密集如千军鼓点。 “這是……天兆!” …… …… “雨怎么還不停?” 童埀夫妻苦盼晴天的时候,不凡大师正与污道說着同样的话,语气比怨妇更加忧伤。 “三月苦雨不停歇,和尚快要发霉了。” 体胖的人,无论仙凡皆会厌倦厚重,仰头望着如棉被一样快要压在山顶的黑云,和尚念经的兴致都沒有,想着心烦陡然喝道:“佛祖在上,给我开!” 化神一喝,天地为之变色,和尚上方云层翻滚,很快掀开一片澄净天空,射下一圆暖暖阳光。得其沐浴,大肚和尚愁容暂去,身躯好似镜子将阳光反射开,如一尊金光闪闪的佛。 “秃驴,道法自然都不懂。” 污道骂着,脚下轻点身形飞至那片阳光之井中,蹭光同时不忘嘲讽,懒洋洋說道:“十息,多一分老道便认输。” 和尚轻蔑說道:“有本事你来。” 污道淡淡說道:“本道顺应天机,岂会做那徒劳之事。” 和尚大怒說道:“有本事你别来。” 污道不理和尚抱怨,仰头望着徐徐合拢的天空,伸出手去空抓了一把,神情唏嘘說道:“看,多像一只蛙。” 和尚冷笑說道:“腌臜道士自甘井底,和尚羞与为伍。” 污道說道:“你开的井,本道怎敢居功。” 和尚怒道:“既如此,請你滚出去。” 污道說道:“昊阳神辉,顺天意者方可得……咦!先生来了呵,今日不上天空修行?” 轮椅缓缓而来,两侧神驴踱步,蛤蟆纵跃,如哼哈二将牢牢拱护。椅中十三先生形容憔悴,脸上不少地方皮黑且透着焦意,仿佛被火烧過一样。推椅的人一身大红,走动仿佛一团火焰向前燃烧,赫然是那位脾气火爆的玲珑姑娘。 听着道士调侃的话,十三郎微微一笑不愿搭理,大灰冷目斜瞥不屑搭理,胖胖呱呱叫唤几此,声音同样显得有气无力。 有人忍不住,火玲珑抬头望着污道得意洋洋的脸,說道:“想打架?” 污道一愣,神情微僵。 推着轮椅上前几步,火玲珑松手走到污道面前,居高临下的目光如同神祗,又說道:“是不是想打架?” 污道心裡已明白但又觉得犯傻,嗫嚅說道:“此事与姑娘无关……” “此事?” 火玲珑冷冷說道:“你的意思是,你是故意找事?” 這算什么說法?不对,這两人什么时候成一伙的了?别說道士不解,和尚旁观也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开口规劝道:“一句玩笑话,火姑娘……” 火玲珑转過头,望着和尚說道:“玩笑话?” 和尚觉得有些不妙,忙点头道:“玩笑话。” 火玲珑說道:“大师佛法无边,肚量宽宏,好否請您上去与天雷拼一场,之后小女子与您說句玩笑话。” 和尚目瞪口呆,心裡想這哪儿和哪儿,又沒人逼着他上去;再說了,和你有啥关系呀! 火玲珑冷笑說道:“怎么,大师不敢……嗯?” 和尚道士同时色变,举头看向天空。 “天兆,劫云!” “今天的雷与我們都无关,敢不敢上都沒有用。” 十三郎仰望层云渐动,感慨說道:“雷后必晴,好天气来了。” …… …… 久雨后天晴,正该出行时。 水仙宗上劫云聚集的时候,离宗数千裡之外,小不点回身望着那处风云卷动,失望說道:“化神雷劫啊,不看可惜了。” 十三郎拍拍她的头,說道:“爹爹破境会比他厉害,妞妞可以看個够。” 小不点抓住爹爹的手,顺势上跃說道:“一言为定。爹爹干嗎又变脸?” 十三郎一把抱住女儿,笑着說:“干坏事,当然要变变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