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
果园過去,就是颜家的白糖厂了,裡面一共五六十個工人,五点半下班的时候工人们会经過颜家,成群结队唱着歌下来,场面生动又壮观。
林焱放学后很喜歡趴在阳台上看這些工人们回家,夕阳西下,這种热闹的幸福让林焱觉得心头暖和。
這個时候点,颜寻洲也常带着他的几個兄弟们往自己园子裡摘果子吃。
偶尔颜寻洲看到她在上头看他,就招呼她下来,然后从一堆果子裡面挑出几個大的地给她:“晚上如果我爸问起了就說我去隔壁村打球了。”
林焱咬了一口果子,又脆又甜,然后对颜寻洲說:“要說你自己說,叔叔才不相信我哩。”
“哎,你這死小孩!”颜寻洲作势要拿果子打爆林焱的头,林焱也真以为颜寻洲要打她,连忙伸手捧住自己的脑袋缩了一下。
“哈哈哈,老大,你這新童养媳不听话啊。”颜寻洲身后一旁男孩取笑說。
“是啊,不听话,野丫头一個。”颜寻洲說完瞪了林焱一眼,然后跟着一帮的兄弟们走了。
林焱是颜寻洲的新童养媳,原来的童养媳是阮媚,现在成了颜家认养的女儿,当时颜家的工人对颜家一家子的称呼都是六七十年代的“夫人”、“老爷”“少爷”這类的,所以阮媚变成颜媚后,那群工人看见颜媚就称她一声“大小姐”,倒是他们对林焱的称呼很随意,其实道镇的人都還习惯林焱是那对聋哑夫妇捡来的女儿,而不是颜家的童养媳。
其实林焱也不习惯自己的身份,不過怎么不习惯,是颜家给了她一口饭吃,让她免于颠沛流离之苦。
从颜家后门到果园有一块空地,原本是一块草地,颜安专门让人移植了国外优良品种草坪,不過后来還是被闲着发慌的颜廷文开垦成了种植地,在上面种了土豆玉米之类的农作物。
颜安反对颜廷文开垦他那边绿油油的草坪,但是碍不住颜廷文手痒,当颜安和颜廷文有了相反意见的时候,颜寻洲永远是站在颜廷文這边,拿着一把锄头就下地了。
然后颜廷文叫笑眯眯解释說,這就是隔代亲啊。
颜寻洲挥着锄头榜颜廷文开垦草坪的时候,林焱和阮媚正从小溪洗了衣服回来,颜寻洲看见了就对林焱喊道:“林小火,赶紧给我送水喝,渴死小爷我了。”
阮媚拉住林焱:“别由着他,就让他渴。”
林焱笑眯眯点了点头,然后跟阮媚一道上楼晒衣服,两人一块儿晾床单的时候,阮媚问林焱:“小焱,你到底怎么想的?”
颜家地势高,蓝白條纹床单被风吹得快要飞走,林焱拉住呼呼乱飞的床单說:“颜家能收养我,我很感激,其实我倒羡慕你呢。”
林焱对阮媚說的是心底话,她是真的羡慕阮媚,有时候她甚至想,哪天自己也大病一场,然后颜阿姨可以再找一個童养媳进来。
“你不喜歡颜寻洲”阮媚继续问。
林焱转头看了眼在后院挥着锄头的颜寻洲,摇了摇头:“不喜歡。”
林焱不喜歡颜寻洲,她喜歡的是她班的班长,三條杠大队长,說话中气十足,博览群书,而且還是一個计算机高手,他给林焱看他自己的flash动画,画面神奇又可爱,电脑裡裡两颗心慢慢移动,最后碰在一起融化成一颗心……当时林焱看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了出来,然后班长转過头对她說:“林焱,我喜歡你很久了。”
林焱拒绝了班长的表白,因为她是颜寻洲的童养媳,既然她吃了颜家的饭,她也要有一個童养媳的样子,所谓做人要厚道,就是一個人要尽本分,做本分事。
……
颜太太越来越满意林焱,她也越来越头疼颜寻洲,所以私底下常常拉着林焱說话:“小焱啊,你有心也多管管颜寻洲,别让他在外胡乱。”
林焱从小就是学生干部,管人手段還真不少,只是颜寻洲每次凶起来就一副要打她的样子,林焱還是怕极了這個流氓,不過挨不住颜太太每次在她耳边念叨,所以很多时候颜寻洲一出门,林焱就放下手上的书出去拦住他:“你不准出门。”
“林小火,你管得真多啊,你现在還不是我的媳妇呢。”
“谁是你媳妇啊。”
“哼。”
林焱是拦不住颜寻洲的,這個少年风裡来雨裡去,有时候一下子就消失几天不回家,颜家除了颜廷文谁也管不住他,但是颜廷文对颜寻洲是放养式教育,他觉得颜家的男人就应该這样充满血性和力量,而不是像颜安這种满身铜臭味的商人。
颜寻洲是忙的,這個考试从来不及格的坏学生却比林焱门门优秀的好学生要忙很多,他好像打不完的架,谈不完的谈判,开不完茶话会,還有很多林焱也不清楚事,不過十几岁的颜寻洲,已经不靠家裡人养活自己那帮兄弟,他有了自己经济来源。
林焱不知道颜寻洲赚的是什么钱,他帮人出货到后来投资分红,比如道镇的第一家最牛逼的“洗剪吹”就有颜寻洲的股份。
林焱第一次去那裡剪头发那边人并不认识她,還敲竹杠似的收了她二十块大洋,那时候二十块可是大钱啊,因为林焱平时剪個头发才五块钱。
林焱是跟朋友一块儿去剪的头发,夏天到了,头发长得她有点难受,最重要的时候颜寻洲每次看到她扎辫子就要来揪一下,所以林焱想剪短,但是真剪短发又舍不得,所以剪了一個齐肩中发,其实這样的发型在现在就是复古风,但是那时候刚剪出来的时候林焱都快哭了,原本挺郁闷的心情,结果還遇上了颜寻洲。
林焱剪了一個平底锅发型,颜寻洲原本也是沒有认出林焱的,是他身后一個弟兄提醒他說:“阿洲,這女孩跟你小媳妇有点像啊?”
然后颜寻洲转头看了眼,還真是林焱,然后一声吼:“林焱,你给我站住!”
“告诉我,那么丑的发型谁给你剪的?”颜寻洲逮住了林焱后问。
林焱想了想,指向8号理发师:“是他……”
8号理发师那個欲哭无泪,放下手中的吹风机奔過来:“颜哥,误会啊,這是今年最流行的发型了……”
颜寻洲寻思了8号理发师的话,转過头问林焱:“是真的嗎?”
林焱低着头不說话。
然后颜寻洲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低头看了林焱一眼,只见她一副伤心坏了的神色,突然来了一句:“别說,這样低头一看還挺漂亮的。”
林焱脸一红,瞪向颜寻洲。就在這时,之前给林焱洗头的小哥拿着她刚刚付了的四十块递還给林焱和她朋友:“嫂子以后常来啊,不收费的。”
林焱朋友是学校出了名的快嘴:“那我呢,也是免費不?”
“免,免,免。”
林焱只觉得自己耳根子烧得厉害,然后颜寻洲推了下她:“早点回家吧,之前怎么說我的,你自己放学倒是溜达起来了。”
林焱半红着脸,拉着朋友往外走的时候,颜寻洲突然叫住她:“回家路過李子栗子的时候给我买两斤,我回家要吃。”
林焱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朋友在林焱耳边不停說:“其实颜寻洲挺不错的。”
“哪儿不错了。”
“帅啊,你不觉得他比陈浩南還要帅嗎?”
“陈浩南是谁?”
“……”
林焱是真的不觉得颜寻洲帅,她觉得男人就应该她班长的长相,方方正正的一张脸,看起来就有一种正气凌然的气场散发出来,而颜寻洲呢,一张過于漂亮的脸,再加上他剪了個极短的平头,标准的小混混一個。
林焱那时总想颜寻洲再這样下去,她估计不用等到嫁给他,他估计就被人打死了,不過虽然這样想,每次颜寻洲出去打架,林焱還是会担心颜寻洲,担心他死了沒死。
阮媚比颜寻洲還要大一岁,林焱读初二的时候,阮媚已经高三要参加高考了。道镇有好几所初高中,林焱跟阮媚、颜寻洲上的是同一所学校,分初中部和高中部,中间一座天桥相连,不少初中生都喜歡去高中部那裡溜达,然后回来感慨:“高中真是太苦了,我看到他们的书叠得那么高。”
不過颜寻洲肯定是個例外,林焱常常会被颜寻洲抓来替她值日,只有两個人的教室时,颜寻洲坐在他自己那张空空如是的课桌上看着林焱擦黑板,然后问林焱:“林小火,你最近脾气怎么就那么好,你最近都沒有脾气嗎?”
“我是懒得跟你计较。”林焱說。
颜寻洲笑啊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你就天生小媳妇一個。”
林焱心裡不是沒有火气,擦好黑板要转身离去的时候,颜寻洲的长胳膊一下子抓住了她:“這就擦干净了啊,有沒有做事态度了?!”
“放手啊。”
“不放。”颜寻洲手劲大,一下子就把林焱拉到自己跟前,像是审判地看着她說:“林小火,你们班是不是有一個叫大军的。”
大军是谁,就是林焱放在心裡面的班长。
颜寻洲提到大军,林焱心裡就开始打鼓了,好像一個藏在心裡的秘密快要被扒开来,恼羞成怒瞪向颜寻洲:“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我能不管嘛?你可是我家的童养媳。”颜寻洲吊儿郎当地给林焱撩了下耳边的碎发,声音温柔了些下来,拍了拍林焱的头叮嘱說,“在学校安分一点,花花心思不要太多,如果发现你给我带了绿帽子,我……”
林焱缩了下头,然后对上颜寻洲的眼睛:“你别胡說八道!”
颜寻洲扯笑,也不跟林焱争辩,然后从书桌上站起来,右手勾上林焱的肩膀:“走吧。”
“哪儿……”
“吃饭啊。”
……
颜寻洲的晚自习基本上缺席的,心情好的时候上一下,上课的时候也是摆弄着他的手机,有事情了立马走,而学校的老师基本上也对他放养了,只要他别在学校裡惹事就好。
有一次,林焱的同桌在晚自习的时候玩订书机,不知道是手抽還是脑抽,订书针沒有订到书页上,而是订到了他的无名指上,当时就一個血流如注,吓坏了林焱。
晚自习沒有老师,林焱拿出自己的纸巾给同桌止血,但是根本止不住血,然后同桌从裤兜裡摸出一张五块钱给林焱:“到外面的药店给我买五块钱创口贴。”
林焱二话不說,跟班长报告一下就出去了。
当时五块钱可以买好厚一叠创口贴了,林焱拿着厚厚一叠创口贴结账的时候,排在她后头的一個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嫂子,你也知道颜哥受伤了啊?”
林焱带着一叠创口贴去看颜寻洲的时候,颜寻洲狠狠挖了一眼带她過来的男孩:“你带她過来做什么,送终啊!”
颜寻洲在道镇的诊所裡,身上挂彩了不少,原本黑掉的脸色因为看到林焱手中拿着的创口贴缓了下来,然后一把拿過她手中的创口贴:“虽然不顶用,還是给我吧。”
林焱:“……”
颜寻洲把从林焱手裡抢来的创口贴放在一边,然后对身后一個额头有颗的痣的人說:“大痣,你送她回学校。”
林焱回学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本给同桌买的创口贴被颜寻洲拿走了,同桌原本是趴在桌上睡觉,听到她拉椅子的时候,立马抬起头看她:“林焱,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失血過多而亡了。”
林焱实在抱歉:“对不起啊……”
“对不起什么啊,我的创口贴呢。”
林焱从口袋裡摸了一张五块钱還给同桌:“我忘记了……”
同桌彻底咆哮了:“那你刚刚出去做什么了!喝风啊!喝冷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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