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的冤種弟弟
殺死雙生子
並蒂花,連理枝。雙花並生,也在互奪養分。如果你不忍心剪下的話,就交由本品來幫你吧。
s本店商品僅接受有效靈魂作爲一般等價物。
這件貨品,一度讓秋山奏覺得最難尋得買主。他很難想象會有人寧可付出部分靈魂,也要對自己的雙生子下手。
遇到的一些靈魂純度比較高的人道德水平都沒那麼低。
直到那個晚上,他身受重傷,他那位令人欽佩的同事還叫他繼續拖腸帶血地奮戰在一線。
秋山奏認識到這不就是他在苦苦尋找的變態嗎?
琴酒,你是我的神!
不,你是我異父異母,馬上可能同父同母的親兄弟!
生怕人設生成器不給力,秋山奏換了好幾個馬甲從各個角度偷拍到了琴酒360度無死角的照片——在此過程中,不下三個馬甲被草木皆兵的琴酒發現,對方人狠話不多,當場就讓秋山家戶口本少了三個人。
秋山奏在倉庫裏給他們舉辦了隆重而奢侈的葬禮,雖然參加者就他一個,但爲表誠意,他還是哭掉了整整一包紙巾。
然後他對着琴酒的照片捏了張九成九像的臉。
他想做哥哥,於是特意把臉往成熟的方向捏了點,可是那該死的捏臉機關鍵時刻又出了點小毛病,非要跟他想要的效果反着來。最終人設生成器生成人設——
姓名黑澤瞬
性別男
年齡27歲
職業無業遊民
家庭關係黑澤陣(哥哥)
弟弟就弟弟吧,也不是不能接受。
後面是對黑澤瞬這二十多年個人情況的簡單介紹。人設生成器非常體貼,介紹既可以選擇文字模式,也可以選擇沉浸式體驗模式。
甚至在體驗模式中可以自己做出選擇,完善出自己想要的人設。
櫻桃白蘭地的社會關係極端簡單,也沒什麼完善的必要,因而當時秋山奏只是瀏覽了一下文字。但是黑澤瞬這邊少不了要跟琴酒接觸,而且這次他確實需要一個符合要求的人設,秋山奏便選擇了沉浸式體驗模式。
他躺在牀上,打開體驗模式後,身體就像沉進了水中。他彷彿被不斷壓縮,壓得越來越小……
眼前出現的第一個畫面是冷着臉的銀髮小男孩兒。他朝他伸出手,把他從什麼東西里拽了出來。
重新開始呼吸時,秋山奏意識到他剛剛是真的沉進了水裏。
他茫然地擡起眼。
身後是一條河,河水上漂浮着垃圾。河岸邊長滿雜草,遠處有一兩聲狗吠和人的叫罵聲。眼前是一條小路,小路往前延伸,高高低低的破水泥房像散落了一地的髒海螺。海螺縫裏灰塵野草肆意生長。
應該是白天,然而天光昏暗,視野像蒙了一層水泥灰。
身上的衣服滴滴答答往下漏水,冷風一吹,凍得秋山奏打了個哆嗦,阿嚏了一聲。
是小孩子稚嫩的嗓音。
銀髮小男孩兒嘖了聲,把他的溼衣服扒下來,又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給他披上。
他身上只剩了一件鬆鬆垮垮的小背心,十二月的冷風很快把他蒼白的臉頰刮出一層薄紅。
可額頭上的汗水還粘着銀白色的鬢髮。
這就是小時候的琴酒,黑澤陣。
“我說過讓你在家等我,爲什麼要自己跑出來?”
“我跟你說過,你要是死了,我不會給你打撈屍體。如果你想永遠泡在水裏,泡爛了,那就再跳下去。”
聽他的意思,似乎剛剛是自己跳進了河裏?是想自殺嗎?
秋山奏還沒搞清楚狀況,明智地選擇閉嘴。
黑澤陣搓了搓手臂。雖然年紀還小,他的手臂竟然已經結實到能看見肌肉了。
他眨眨眼,薄紅的臉頰上方有一雙幽綠的眼睛,纖長的睫毛也是銀白色的。
明明日光並不強烈,他擡頭的時候卻有一個下意識避開太陽的舉動,抱起手臂的姿勢不單是冷,還有一種淡淡的無安全感表現。
秋山奏遇到的琴酒一直都是一個強大狠戾的形象,所以他從沒往這個方向想過。
然而小黑澤陣還沒有成熟到能掩飾所有情緒和弱點。
他擡起的臉龐蒼白而病態。
……是白化病嗎?
秋山奏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
黑澤陣牽起了他。
他的嗓音還是冷冷的。
“回去了,瞬。”
兩人的家和周圍的房子一樣走樸實好客風。冰箱、彩電、高級廚衛、柔軟大牀全部沒有,只有南來北往的風眷戀不捨。
秋山奏也沒想到琴酒童年竟然過得這麼慘兮兮的。
人設生成器不會憑空生成人設。有些事情先要發生過,生成器才能在此基礎上進行再加工。
也就是說,琴酒兒時的困頓是真實存在的,唯一不同之處在於他多了一個沒用的弟弟。
啊,也不能說沒用吧。
雖然之前沒什麼用,但之後會有用起來的。
想要把琴酒逼到不得不使用殺死雙生子的地步,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身爲弟弟的他不斷折磨他,把人折磨到絕望又殺不了他,只能藉助神蹟的地步。
但是這樣實在過於缺德。
本就是要騙人靈魂,還要給人帶去無盡的痛苦,那得多不要臉才能幹出這種事。
秋山奏決定反其道而行之。
有一個寓言故事是這麼說的,能讓行人脫下衣服的不只有寒冷的北風,還有溫暖的陽光。
只要他對琴酒的愛足夠讓人窒息,一樣能逼得琴酒殺了他。
因爲成人版琴酒是有這個變態潛力的。身爲他的同事,秋山奏在這一點上給予了他充足的信任。
沒有人能比我優秀的同事更變態。
“哥哥,我會保護你的。”秋山奏撩了把頭髮,憂鬱而鄭重地說。
可惜這麼感人至深的場景,他的哥哥卻沒能欣賞到。因爲他正忙着和來家裏串門的野狗搶背心。
“你放嘴!”
“汪汪!”
“西內!”
“汪汪!”
場面一度十分焦灼。
“看這裏!”秋山奏把一根木棍當飛盤朝屋外扔去,野狗丟開背心,搖着尾巴衝了出去。
黑澤陣趕忙把破破爛爛的門吱吱呀呀地關上,放鬆身體滑坐在地上。
秋山奏悔恨不已。
爲什麼這麼經典的場面,手邊竟沒有相機!
黑澤陣倚着門板喘了幾口粗氣,那件背心被撕裂了,半掛在他身上。他身上的皮膚泛着淡淡的紅,不知是冷風颳的,還是剛剛被太陽曬的。
秋山奏又把身上那件外套脫下給他披上。
銀髮小男孩兒擰起眉毛的樣子和二十多年後一模一樣,“我不用,我不冷。”
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甩不開弟弟的手。
被強硬地裹上衣服,和他相貌幾乎一樣,彷彿在照鏡子一般的弟弟得意地笑着,“哥哥就在這裏好好待着,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黑澤陣愣了愣。
他好久沒看到弟弟這麼開心地笑了。
怕給自己添麻煩,弟弟一直乖巧得不可思議。不,那大概已經不能算是乖巧的範疇。黑澤陣很多東西都不懂,但是他從那些西裝革履的大人們口中聽說過一個詞——抑鬱症。
他的弟弟已經試圖自殺過三次了。
秋山奏在家徒四壁的屋子裏環視了一圈,櫃子裏還有幾件破衣服,他拿出一件穿上。另外還有幾個過期麪包。
秋山奏覺得這不行。
有他在,能給他哥喫過期的東西嗎?
“你等等。”他丟下一句話就跑了出去。黑澤陣只來得及問了句“你幹嘛?”,弟弟就跑沒影了。
實在囊中羞澀,秋山奏只好做了回樑上君子。這個時間段的日本治安比二十年後差得多,偷東西也簡單一些。就是被抓住了可能會被動用私刑。
秋山奏偷食物的時候蠻順利的,沒想到偷針線時翻了車。
這雙小短腿實在太影響他發揮了。
他試圖跟店主講道理“我今天拿你一根鐵針,二十年後還你一根金針怎麼樣?”
店主二話不說就把他揍了一頓。
疼倒是感覺不到,就是多少有些丟臉。
秋山奏梗着脖子叫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你記住我的名字,我叫黑澤陣——!”
家裏的黑澤陣忽然打了個噴嚏。
“哥哥,你看我拿回來了什麼!”秋山奏興奮地推開屋門,門口的野狗還在徘徊不去。秋山奏丟了塊火腿給它。“乖,去別處玩。”
哥哥一臉陰沉,“你的臉怎麼了?”
“啊,不小心摔了一跤。”
黑澤陣氣得冷哼一聲。
“哥哥,別管那個了,你快看——”秋山奏把袋子裏的麪包、火腿、可樂挨個兒往外掏。
小孩子臉上藏不住心事,黑澤陣先是眼睛一亮,又暗下來,他敲了弟弟的腦袋一下。
“下次不許不聽我的命令私自行動。”
“好好好。”秋山奏嘴上答應着。
他從袋子裏最後拿出一頂黑帽子。這帽子的款式和琴酒常戴的那款樣式很像,他就順道給順回來了。
他想到下午黑澤陣下意識躲太陽的舉動,“戴上這個的話,就不用怕陽光了。”
“我不……”
秋山奏給還在嘴硬的黑澤陣扣在腦袋上。
“生日快樂。”
出去偷東西時,秋山奏注意到了今天的日期,他曾經在組織裏看到過琴酒的資料,應該沒記錯纔對。
黑澤陣把帽子往下扣了扣,“生日快樂。”
秋山奏恍然大悟,“哦對,今天也是我的生日來着。”
“笨蛋。”額頭被戳了下。
可惜他沒能拿回針線,哥哥破掉的背心徹底沒法補了。
兄弟倆圍在桌前坐下。
窗外下起了雪。
這是今冬的第一場雪,自漆黑天幕飄飄渺渺地落下。
“哥哥,一起去堆雪人吧!”
他們喫完飯的時候,外面雪已經停了,地面積了一層到小腿肚的厚雪。
黑澤陣沒有拒絕,從櫃子裏翻出一條破圍巾給弟弟圍上。
“我們馬上就不用再過這樣的生活了。”
他淡淡地說。
他沒有堆雪人的興致,所以只是站在月光下望着茫茫的白雪和這破敗的貧民窟發呆。
“完成!”
弟弟得意的嗓音把他的思緒喚回。
黑澤陣望着弟弟的作品陷入了沉默。
老實說,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弟弟還有堆雪人的天賦,這很不錯。他的第一個作品堆的是哥哥,可以說惟妙惟肖,形象生動。這也不錯。
但是誰來告訴他,他臉上的紅暈效果是怎麼做出來的?他的屁股後面又爲什麼還咬着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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