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人造兵器33
他的手指從冰冷的石臺上劃過,因爲太過用力,指腹被凸起的小石子劃開一道細小的口子。
溢出的一絲血跡被淅淅瀝瀝的雨水沖淡,沿着墓碑灰色的表面墜下。
是不是太可笑了?
降谷零扯動嘴角。自己居然真的開始希望那個傳說是真的。可是不知不覺人已經站在了這裏。
如果真的有可能呢?
他仰頭望向夜空,任憑手中的雨傘滑落,周圍陰冷的空氣挾卷着冰冷的雨絲朝他撲面而來。
淺金短髮轉瞬就被雨打溼了。
但眼睛依然是乾澀的。
他已經很久不曾流過眼淚了。
向貝爾摩德詢問她把櫻桃白蘭地葬在哪裏時,對方的語氣非常不情不願。
“他人都已經死了,你這位大情報專家還是不能放過他嗎?”
當時他是這麼回答的。
“不管怎麼說,他也和我搭檔了這麼久。人就這麼死了,我也很傷心啊。就不能讓我去弔唁一下嗎?”
貝爾摩德那邊沉默了很久,再開口的時候安室透都能想到她不耐的表情。
“算了,你想幹什麼我也管不到,你只要別把他的墳挖了,隨便你。”
公安那邊也在詢問和櫻桃白蘭地有關的情報。
安室透平靜地將他的死亡形成書面報告遞交上去。
報告的開頭由他親筆寫下——櫻桃白蘭地,年齡20歲,已死亡。
如果還有明天的話,他快要21歲了。
櫻桃白蘭地的生日被定成了他被撿回組織的那天。
不過生日這種東西對組織裏的人沒有任何意義,至少櫻桃壓根不知道生日是個什麼東西。
安室透特意查到了他的資料上記載的生日。他已經計劃好,要給櫻桃好好挑選人生中即將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禮物。
他說自己的人生已經足夠。
怎麼會足夠呢?
他才活了20年,真正走出實驗室的時間更是少得可憐。
真正的世界他還沒有看過,他應該去看看。
安室透迎着雨幕閉上眼,自嘲地笑了下,喃喃自語:“如果那是真的。”
如果真的有神明。
“我想再見他一面。”
“哪怕付出靈魂作爲代價?”
……
金髮青年忽然睜開眼,渾身氣質陡然一變,他的一隻手轉眼間搭在腰側,衣襬下藏着他用慣了的手槍。
“是誰?”
聽他的語氣好像是下一秒就會拿槍打爆敢偷窺他的人的狗頭。
神明奏:“……”
不愧是你,波本。
對比起來,松田警官真是小天使。
對成功賣貨信心大跌的神明奏開始擺爛。他把身體降下,在自己的墓碑上盤腿坐下,和波本對視。
準確的說,因爲【僞裝神明】的效果,波本眼中他的身體一直被朦朧的霧籠着,他是看不清自己的。
這個認知給了神明奏一點信心。
“您好,在下乃復活神是也,”只正經一句,他就開始胡說八道,“主要業務是推進陰間靈魂返還活動。本活動已經進入尾聲,你要參加的話得儘快,本卡密大人很忙的。”
安室透露出被過大的信息量衝擊到的表情,槍已經被他拿出一截。
他擰起眉頭打量着始終看不清面容的神明奏,後者很配合地飛起繞着他飛了兩圈。
“你那是什麼眼神?你是在懷疑本卡密大人嗎?”
秋山奏做了一件他早就想做的事,他飛到安室透上方,奮力把他淺金色的短髮揉成雞窩。
“不許懷疑本卡密大人!”
可惡!誰叫你總是揉櫻桃!
安室透的目光變得更加懷疑和犀利,但一陣沉默後,他反倒把槍收了回去。
“用我的靈魂做交換,就能把他換回來嗎?”
神明奏一聽有戲,趕忙降落在他眼前,點點頭,“沒錯沒錯,你聽我說,我不會讓你……”
“可以。”
安室透並沒有等這位喋喋不休的卡密講完,他神色平淡,大腦在冷靜地運轉,“但現在不行。我還有事情沒有做完。給我一年,或者半年的時間。”
他頓了下,盯着面容模糊的神明,“不過等我死後,你要怎麼保證他一定會活過來?”
“等等,”神明奏被他搞蒙了,“我沒說會要你的命。”
他解釋道:“復活確實要你拿靈魂來換不錯,不過因爲你這個人靈魂很厚實,被我拿走一部分也不會死掉,只是會虛弱一陣子。養一養就能養起來。”
神明奏露出甜甜的笑容,意識到對方看不到又悻悻收起,“怎麼樣?是不是很划算。本卡密可是童叟無欺。”
安室透神色微微一怔,他的目光忽然變得熱切,“這麼說……”
“不可以哦。”
他急了,“你可以把我的全部靈魂都拿走,只要……”
“不可以哦。”神明奏再次強調,“復活的機會只有一次,只能用在一個人身上。人不能太貪心了。”說着說着他還有些生氣,“你多少也在乎點自己吧?你難道以爲沒有人在意你的死活嗎?”
安室透愣住了。
神明奏看到他的表情,有些不忍心,他繞着對方又飛了一圈,“總之,事情就是這樣。瞭解完這些你還想要繼續的話,我們就可以開始交易了。”
安室透看了看模糊中顯出雀躍的神明,覺得自己彷彿在做夢,這不管怎麼想都太不科學。
但如果是夢,又叫人不想醒來。
他問道:“只要我付出我的部分靈魂,他真的……會活過來嗎?”
神明奏叉腰,“我都說了,不許懷疑卡密大人!”
他暗示,“不只是最近死去的人,哪怕隔了些年頭,只要你想,本卡密也可以把他復活。”
安室透垂下眼眸,沒有刻名字的墓碑進入他的視線,“但是隻有一次。”
“是,我說了,人不可以貪心哦。所以想好了嗎?唯一的一次機會要留給誰?”
會選擇蘇格蘭吧。
雖然秋山奏相信波本是確確實實地關心櫻桃白蘭地,甚至把他劃入了自己的領地。但一個像炸彈似的組織成員和死去多年的摯友,這根本稱不上是選擇題。
秋山奏這麼想着,看向安室透。金髮青年盯着空蕩蕩的墓碑,目光悠遠。即便是在這樣的時候,你也很難從那張臉上讀出對方在想什麼。在控制表情這方面,波本實在稱得上行家裏手。
但在警校鬼冢教官和便利店店員的口中,曾經的他又是另一種模樣。
那時候的少年意氣風發,喜怒哀樂都放在臉上。
再見一面。
秋山奏也很想再看一眼那樣的……那樣的降谷零。不用隱藏情緒,開心就笑,難過就哭,不用強迫,不必僞裝。
如果親眼看到死去多年的好友再次活生生熱乎乎地出現在眼前,他到底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秋山奏迫不及待想看到那一幕。
這時候金髮青年卻慢慢說:“櫻桃白蘭地,不,他的名字叫秋山奏。20歲,此刻就葬在眼前,在這塊灰色的石頭下。我想要救他。”
這次是秋山奏愣住了。
他忍不住問:“爲什麼?我明明能看到……你有更重要的朋友,不是嗎?”
“連這個都能知道嗎?”安室透看了他一眼,過了一會兒,他輕輕說:“是我害死了他,我應該還給他。”
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裏並沒有任何負面情緒,就只是平靜的敘述。
秋山奏迷糊了。
不管怎麼看,櫻桃白蘭地的死都跟波本無關吧?
這個傢伙是喜歡什麼香的臭的都往自己身上背嗎?
“好。”他賭氣似的說:“如你所願。”
如你所願想得美!
明明是很想見蘇格蘭的吧,這種時候倒是給我自私一點啊!
安室透的眼睫微微顫了下,擡起來的時候細密的水珠凝在頂端將墜未墜,一直沒有停歇的雨把他的衣服都打溼了。他嚥了下喉嚨,嗓音沾上些微沙啞,“要我怎麼做?”
神明奏沒好氣地說:“閉上眼等着。”
他今天就要給波本上一堂慘重的課,讓他明白只有櫻桃白蘭地纔會不分青紅皁白無條件地聽他的話。
而真正的世界是殘忍的!
從波本身體裏抽走一部分靈魂後,復活水的貨架亮起來,一個晶瑩剔透的瓶子自己飛出來飄到秋山奏手中。瓶子裏盛滿了閃爍着點點星光的液體。
第一眼看見這東西的時候,秋山奏還以爲裏面裝着銀河,世界上不可能有比這更美的液體。
僅此一瓶的復活水,比另外兩款商品都要珍貴,所要收取的靈魂也最多。也只有波本這種程度的靈魂純度才能付得起價錢。
其實秋山奏大可以把這瓶復活水昧下——說不準能給自己用。
反正波本的心願是復活櫻桃。這個好說,他捏個新的備用體放出去就能忽悠對方一輩子。他本來就打算這麼糊弄東野和樹。
但他最終沒有這麼做。
蘇格蘭的屍體已經在他的倉庫裏躺了太久。
現在想想,也許當初把他的身體存起來的時候他就想過要救他?
至於要怎麼跟波本解釋。
在等着復活水生效時,秋山奏重新回到波本面前。金髮青年出人意料的聽話,真的乖乖閉着眼。
“別睜眼,聽我說。”
沒有披馬甲的時候,秋山奏是要臉的。哪怕知道對方看不清自己,也會不好意思撒謊騙人。
金髮青年微微動了下腦袋,示意自己在聽。
秋山奏吐出一口氣,慢慢說:“作爲卡密,在復活別人時我也要尊重當事雙方的意見,我已經問過你說的那個名叫櫻桃白蘭地的人了。他說他不想再回來。”
“他還讓我轉告你,讓你不要自責。他的死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他不會死而復生,但無需爲他悲傷。他只是……”說到這裏,秋山奏頓了頓,目光越過波本看向遠方,“馬上要回到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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