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殺了我7
秋山奏的拇指抹過男人的眼尾。
對方散亂的銀髮像是一層月光做的波浪,浪尖託着沉重呼吸,每一次吐氣都激起皮膚一陣戰慄。
“疼嗎?”秋山奏輕輕碰了碰對方脖頸上浮出的紅痕。他控制了自己的力道,不然躺在這裏的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琴酒緩過氣,仰躺在牀上,冷冷地朝他瞥來一眼,聲音沙啞,“瞬,不要挑戰我對你的容忍底線。”
他快速從腰間抽出伯萊塔上膛對着秋山奏的眉心,這次秋山奏可以肯定裏面裝着子彈。
秋山奏勾起脣角,一隻手掐住哥哥的下巴略微擡高,“雖然我很開心哥哥想要殺了我……但是這樣還不夠哦。只是這樣還不能殺死我。”
他俯下身,用嘶啞又陰暗的嗓音輕聲道:“哥哥要更愛我纔可以殺了我。”
他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嘴脣,彷彿一隻努力遏制進食慾望的野獸,溼漉漉地在琴酒身上嗅聞。另一隻手強硬地把伯萊塔按下去。
琴酒扣動了扳機——嚴格意義上來說扣動扳機的那一刻他並非是想着要傷害弟弟,那更像是身體因爲感覺到了危險而自動觸發的防禦機制。
但無論如何,結果是他扣動了扳機。
意識到這件事以後,琴酒的眼睫動了動,他擡起眼睛看去——黑澤瞬並沒有躲避來自哥哥的這一槍,但近乎走火的一槍沒有傷到要害,只是與銀髮青年物理意義上擦肩而過,隨後肩膀處滲出一滴又一滴鮮紅血跡,浸溼了一塊黑色衣衫。
像是下了一場多餘的雨。
琴酒感覺到自己的手心被濡溼了,冷白色月光隨後墜入手心深紅的血跡裏。
在琴酒的沉默中,秋山奏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太弱了啊,哥哥。”他宣佈道:“暗殺失敗,接下來是我的場合了。”
琴酒身上穿着一件白色浴袍,浴袍上有一根腰帶。秋山奏把他的腰帶抽下來將對方的手反綁在身後——這是一個帶有強烈侮辱性和征服欲的姿勢。
琴酒臉上的薄紅驟然變得更加明顯,秋山奏合理推斷這回是氣得。
“瞬,放開!”
銀髮青年的臉頰在琴酒向後凸起的蝴蝶骨處蹭了蹭,口氣滿足,“不要。”
“哥哥,就這麼和我一個人在一起不好嗎?”
在弟弟委屈與陰狠詭異交織的語調裏,琴酒咬牙切齒,“放開!”
秋山奏繼續拒絕,“不要。”
開玩笑,眼看對方的怒氣已經開始實質化了,當然要再接再厲,免得對方冷靜下來想想又不氣了——琴酒在這一點上前科豐富。
……是不是現在就讓備用體僞裝成神直接登場賣貨比較好?
秋山奏陷入沉思思考對策的時候,琴酒掙開了束手的腰帶,他理智地放棄了硬碰硬,而是忽然暴起,用事先準備好的沾了麻藥的手帕捂住弟弟的口鼻。
秋山奏聞出了麻藥的味道。他此刻以一種近似擁抱的姿勢被哥哥抱在懷裏,對方的一條手臂環過他的肩膀,因爲用力小臂青筋暴起。
或許連琴酒也不確定這一招能否奏效,秋山奏竟然能聽到他劇烈的心跳——
咚咚咚……
真可愛啊,哥哥。
銀髮青年眨眨眼,隨後慢慢闔上,軟倒在哥哥懷裏。頓了一會兒,琴酒鬆開手帕,一隻手攬着弟弟,另一隻手摸了摸脖子上刺痛的地方。牀側有一面鏡子。
他的脖子上繞着一圈紅,懷裏的青年表情恬淡,看上去又乖又可愛。
琴酒在鎖骨下方摸索了下,掏出一個小小的吊墜,是月亮的形狀,弟弟脖子上也掛着一個,是星星。
他記得還有一個是太陽,曾經掛在那隻愚蠢的狗脖子上。
琴酒把弟弟在牀上放好,給他處理了肩頭的傷,蓋好被子,然後站在窗前點起一支菸。
煙霧朦朧中,牀上的身影慢慢變得飄渺。
他嘆了口氣。
……真是越來越搞不懂瞬在想什麼了。
作爲黑衣組織的頂尖殺手,琴酒知道該怎麼悄無聲息或者無所不用其極地殺掉一個人,但是去思考另一個人在想什麼……
這並不在他的業務範圍。
尤其當那個人是他弟弟的時候,這件事就變得更加複雜。
他知道自己和弟弟的關係肯定是出了什麼問題,但他想不通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香菸燃盡了,琴酒把菸頭扔掉垃圾桶,決定還是先去把雪莉處理掉。
心情不好的時候,總要殺點什麼。
——“哥哥,殺了我吧。”
那時候弟弟輕聲的話語琴酒臉色更臭了,他把窗簾拉上,確認沒有任何縫隙後,離開了公寓。
他打電話給伏特加,讓他過來接自己。
伏特加的聲音還帶着濃濃睏意,“……大哥,現在是凌晨1點啊。”
琴酒冷笑了聲,“你如果這麼喜歡睡覺,我可以讓你這輩子睡個夠。”
伏特加受到鼓舞,馬上精神了,“我馬上過去!”
公寓臥室窗戶外的電線上停着一隻鳥,嘰嘰喳喳不停地叫,琴酒蹙眉擡眸看了它一眼。
拉得嚴嚴實實的窗簾後,他越來越無法理解的弟弟正躺在牀上睡覺。
也許他真的該殺了他,就不會再感受到這種陌生情緒。
世界上本不該出現兩個相同的人。
他擡手一槍。
喧鬧的鳥兒從涼白月光中墜下,白色羽毛被血染紅。
琴酒吐出一口氣,“太吵了。”
秋山奏睜開眼,從牀上坐起來。他看了看時間,早上七點,太陽已經高高掛上了天空,屋子裏卻還是黑乎乎的。
琴酒特意裝了多層加厚遮光窗簾,材質和黑澤瞬小時候直到整個少年時期一模一樣。
秋山奏用手指捻了捻窗簾,猛地拉開,黑色的窗簾布一路撞到牆上,尾巴水波似的晃了晃。他閉上眼,炙熱的陽光落在身上。
真溫暖啊。
好像要被曬化了。
門口傳來有規律的敲門聲,秋山奏走過去打開。
“怎麼樣?”
西裝革履的男人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常盤集團那邊同意您的出席了……boss,我不知道您什麼時候對這個感興趣了。”
銀髮青年隨意地躺在沙發上,長腿交疊,“興趣?我纔沒什麼興趣。是因爲哥哥啦,一個哥哥很在意的女人似乎會出席雙塔摩天大樓的開幕典禮,我也很好奇她長什麼模樣。”
次屋晃皺着眉將一半的窗簾重新拉上,陰影再度覆蓋了秋山奏仰躺的沙發。銀髮青年微微動了動搭在眼睛上的手臂就沒了動靜。
“真是討厭啊晃,居然不讓我曬太陽,太過分了,我要去跟伯萊塔告狀。”
“如果伯萊塔知道您是想曬太陽,他可能會搬幾塊木頭把您的窗戶全部封死。”次屋晃又推了下眼鏡。
秋山奏:“……”
可惡,沒法反駁。伯萊塔那個笨蛋就是這麼不講理。
唉,收了太多手下就這點不好。
沒有自由。
“等等,你什麼時候開始戴眼鏡了?”秋山奏忽然想起來,把手臂拿下來,奇怪地繞着次屋晃轉了一圈。
次屋晃又推了推眼鏡,臉上顯出一種驕矜的得意。“我聽說眼鏡會讓人變得更成熟。代表gin出去談業務時,成熟點會更讓人信服。boss覺得怎麼樣?”
秋山奏唔了聲,“意外的真的非常適合你。”
次屋晃和九生春樹一樣,在左眼下有一顆小小的黑痣,戴上眼鏡後有一種禁慾味道的性感。當然和成熟沒什麼關係。
秋山奏決定向次屋晃隱瞞真實的感受,作爲對方不讓他曬太陽的懲罰。
“boss,你不覺得你對哥哥大人太依賴了嗎?”
“有嗎?”
銀髮青年疑惑的神情不管怎麼看都不似作假,好像是真的對這個問題很不理解,次屋晃一下就被噎住了。
爲什麼在其他地方上和正常人沒區別的boss一到事關哥哥的問題上就變得奇怪起來?
“別擔心,我很有分寸的。”秋山奏隨口安慰道,次屋晃的神情表明他似乎對這句表述持懷疑態度,不過還是打住了話頭。
“boss,這次去雙塔摩天大樓會由黑風衣和伯萊塔陪您一起,我還有別的事要做。”
秋山奏有些驚訝,“酒店的事不是已經忙完了嗎?”
次屋晃推了下新眼鏡,嚴肅得像面臨宿敵之戰的超級英雄,“假面超人的第一部電影要重映。”
秋山奏:“……行,你去吧。”
他頓了頓,“假面超人和我掉水裏,你會救誰?”
次屋晃的面龐痛苦地糾結在了一起。
“算了,我只是問着玩。”秋山奏同情地拍了拍次屋晃的肩膀,他離開公寓的時候後者還在那兒糾結得要死地思考着。
要不下次還是問他假面超人和奧特曼掉水裏他會救誰好了。
到了常盤集團,是祕書澤口小姐先接待了他們。常盤集團的主營業務是計算機軟件,黑風衣小聲告訴秋山奏:“您哥哥所在的組織也和常盤集團的工程師做過交易。”
秋山奏知道組織有這方面的業務。
讓死者復生——組織的野心大得難以想象。
他想了想,小聲問:“是哪個工程師知道嗎?”
“原佳明。”黑風衣輕聲答道。秋山奏點點頭,附耳交代了他一件事。
常盤集團的展示廳放着一臺可以預測十年後臉部表情的電腦。
秋山奏在電腦前駐足了一會兒,澤口小姐看他似乎很有興趣,“您要試試嗎?”
黑澤瞬是不可能活到十年後的,秋山奏還真有些興趣。
因爲祕書還有別人要接待,另外來了一個西裝男人來負責秋山奏幾人。黑風衣看了眼來人,“他就是原佳明。”
秋山奏看了過去。
來人看上去三十多歲,鼻樑上架着厚厚的眼鏡,一笑起來眼睛都要找不到了。身上的西裝雖然款式簡單,但內行一眼便知道造價不菲。
“您好,想必您就是……”
秋山奏確信對方看到自己的第一眼瞳孔有一瞬的緊縮,那是恐懼的表現,儘管他迅速掩飾過去,如常地跟秋山奏問好。
秋山奏勾起脣角。
看來這位是見過他哥哥了。
“黑澤先生。”秋山奏沒那個嚇人玩的心情,簡短地問好後,就把目光重新放回預測機器。
他和伯萊塔一起坐進機器,機器啓動時,秋山奏忽然產生一個疑問——
機器能夠透過捏的臉直接看到靈魂嗎?
答案顯然是不能。
秋山奏看向遞到手裏的照片,照片上的銀髮青年似乎和現在這張臉差別不大。只是頭髮長了些。
目光也因此顯得更加溫柔。
“您沒什麼太大變化呢。”原佳明說客氣話都顯得氣虛,而且儘量避免着和秋山奏對視。
這傢伙這麼怕他,不是已經背叛組織了,就是在準備背叛組織。
很大可能馬上就會登上他哥的暗殺名單。
秋山奏看了眼黑風衣,後者點點頭。
伯萊塔也拿到了自己的照片,他蹙着眉頭看了半天,嘖了聲,“看起來好弱。”
黑風衣:“……”
他吐槽:“一張照片你能看出來什麼?”
伯萊塔不服氣,“boss的照片看起來就很強!”他拿出秋山奏隨手丟給他的照片做對比。
都是一個鼻子兩隻眼,你到底怎麼看出來的?
黑風衣懶得跟他辯解,“行行行,你說得對。”
伯萊塔生氣,“我本來就對,不信你問boss——boss,你在看什麼?”
電梯再度停下,去而復返的澤口祕書帶回了毛利一行人。
秋山奏倚着電腦機器,站姿隨意。
“在看老朋友,我覺得我或許需要去打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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