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李梓封像是有了什麼預感似的推門而入,果然對上一雙驚恐疲憊的眼睛。李梓封皺眉。這不是跟着君凌的小鬼麼?爲什麼出現在這裏?還弄得渾身都是繃帶。
“他爲什麼會在這裏。”不回頭就知道丁翔已緊張地跟了過來,李梓封冷冷開口,這個自身難保的傢伙居然還有心收留流浪的小貓小狗?真是可笑。
這個世上真有同情心如此氾濫的人麼?對此李梓封表示懷疑。如果不是出於同情,那麼帶他回來的動機又是什麼呢?苦肉計?難道一個丁翔還不夠,陳氏依舊接二連三的想要“送貨上門”難道他們就真的以爲他李梓封是個傻乎乎的老好人,或者是個白癡的中年老變態,只要看見獵物就口水地乖乖交出所有的商業祕密?
李梓封開始覺得有些好笑,可他笑不出來,相反地,心中卻開始有什麼更洶涌的東西噴發出來。是怒氣。身後的丁翔努力想要說什麼,可李梓封並不想聽他的解釋,快走到牀前,一把拉起招袂那條折斷過的胳臂,將他從牀上拖起來。
那瘦小的人就這樣圓睜着驚恐的大眼睛,像極被獵人捉住了小動物。“梓封…他是我的朋友!”看見了招袂臉上痛苦的神色,丁翔連忙搶到了他們面前,他爲招袂擋開李梓封的手,這個舉動更大大地激起了李梓封的不滿。
“朋友?你終於打算把事情挑明說了麼?丁翔…或者說,君麟閣的間諜先生?”君麟閣,這個名字終於浮到了水面上。這麼多天來兩個人的隱忍不宣,還是選擇了今天作爲一個總結。
“別和我說你不知道君麟閣,別和我說你不認識陳邱凌和君凌父子倆…還有那天你在酒會上裝得可真不錯,好像不認識那個張棟的樣子,我都差點被你們騙了。”
李梓封臉上帶着冷冷的笑,他已經忍了很久,如果這次不把事情挑明,不能保證將來會再發生什麼更惡劣的事…“你誤會了…事情不是那樣…”
丁翔猶自穿着那件誇張的粉紅圍裙,上面沾着油漬和湯汁,他緊緊攥着雙手,全身繃直僵硬得像一株杉樹。
那單薄的肩微微前傾着,好像不堪揹負那些對於他的指控。他知道面對一切的時候終究是會到來,可還是忍不住想要辯解些什麼,然而辯解只會對自己更加不利。
“誤會…那事情是怎麼樣的呢?”背靠牆壁,李梓封雙手交抱,用惡劣陰狠的目光盯着丁翔。“我給你機會,交代吧。”“…”真正的理由,卻不能說。
看見丁翔猶豫的表情,李梓封的懷疑早已升級爲肯定,無法辯駁就是最好的確認。
“…你和那個自稱君凌的關係,不要以爲我不知道…在流顏,在洛可可。還有療養院…還有那次‘綁架’也是,不要以爲我李梓封是不長眼睛的白癡。”一連報出這串地名,李梓封看到丁翔臉上連續劃過的系列交雜着驚訝不安,憤怒與悲傷的表情,最後慢慢凝結沉澱成爲一抹暗色的死灰,覆蓋在他低垂的臉上。
“你這就是低頭認罪了?”儘量壓抑着自己的語氣,卻用極爲粗暴的手法撕開一包煙,抽出一支點燃,李梓封覺得同時點燃的還有自己的情緒。
他討厭丁翔的這種反應,沉默而平靜地好像獻祭的犧牲,所有對於他的指控在他無言的黯然中彷彿都變得無形而單薄了。
一個個菸圈空中升騰,慢慢融匯成一片淡藍色的薄紗。房間裏沉寂良久,慢慢地,李梓封才聽見丁翔的回答:“我解釋…可是你一定不會聽…”
像是認了命似地露出一抹苦笑,丁翔轉身查看招袂剛纔被李梓封拽住的手,可卻被李梓封抓住了衣領揪回來,推到牆根上。
“是你自己的所作所爲讓我不相信你的!”抓住丁翔腦後的頭髮,強迫他仰起頭,李梓封看着丁翔,看着他臉上的平靜又一次消失,換出絕望的色彩,那囁喏的雙脣顫抖着,最終不受控制地喊了出來:
“…不應該是你不相信我,而是我,我再也不應該信任你了…我早就應該絕望的…從那次綁架之後,是我傻,捨不得掐滅那最後一絲希望,感情…你所不希罕的東西…在我的眼裏卻是珍寶…”
從小就生活在寂寞中的孩子,只能生澀地表達自己的情感,可一旦嚐到那甜蜜的滋味,就會好像成了癮,慢慢地,渴望變成了渴求,就算是隻看見海市蜃樓那般的幻想,也會捨不得離開,期待着有朝一日,沙漠中會出現本不存在的綠洲。
可是,等待的結果,往往只是在憧憬中可悲的死去。因爲他所愛的人,根本感覺不到他的那種近乎於絕望的愛意,而一直主觀地搜刮着他的付出,而不賦予相應的贈禮。
丁翔急劇地顫抖着,卻不是因爲害怕。氣氛,和突如其來的悲傷。他被困在狹小的牆角里,好像又回到了被綁架的那一天。“不管你過去和那個君凌有什麼關係,你給我安分一點,不然…破鞋的下場,不僅僅是被丟棄這麼簡單!”
李梓封似乎也不願意再糾纏下去,他決定用威脅的語調警告一下這個只屬於他的東西。破鞋?…丁翔不知道一個男人還能夠被另外一個男人稱呼爲“破鞋”他終於看清楚了自己究竟有多悲哀。第一個愛上的人,只把自己當成器物,對於器物沒有任何信任可以提及,有的只是利用,用完,就丟。
本來還有很多話要說,甚至…還想親口質問他是否真的愛過自己…可是現在,丁翔只想點結束這一天…這一切,他已疲憊。而愛則是奢求。耳邊,李梓封還在說着什麼,他似乎輕蔑地撫摸着自己的身體,強制的擡起了自己的下顎,那種火辣辣的目光在自己的臉上逡巡着,接着更多更怨毒的語言小聲地闖進了自己耳中,可是他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了,腦子裏出現的卻是剛纔君凌大聲呵斥招袂的畫面,他現在終於明白招袂爲什麼會平靜地帶自己離開了。
然而這時,招袂的聲音卻穿過已經封閉了的感官傳到了他耳中:“不是這樣…丁翔不是間諜…他只是,他只是君凌同父異母的弟弟啊!”這就是真實,不能說出來的真實。話語一出,三個人都怔住。不知道說出來了…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原來是血緣的聯繫。那麼說,老頭子陳邱凌死了以後,你也可以獲得君麟閣的部分產業了?”最後還是李梓封用更加惡毒的語言打破了沉默。
“那讓我重新考慮一下是否要再度對陳二少爺你以禮相待…”鬆開了對丁翔的桎梏,李梓封冷眼看着他走了幾步,倚靠在牀沿上。
“不是這樣的!”招袂還想說什麼,卻被丁翔拉住。“小招…不要說了…我們走…”一邊這樣說,丁翔輕輕地攏着招袂的肩,從衣櫃裏找出外套給他穿上,然後自己也脫下那件粉紅色的圍裙。
“你要去哪裏…”一旁的李梓封猜到了他接下來的行動,卻又故意提問,似乎在提醒丁翔,s城中,除了這裏,就再也沒有他丁翔容身的地方了。”
“破鞋總可以在被丟棄之前自己離開,按照李老師的吩咐…我現在就回到陳總那裏去…”賭氣的言語,說出了口丁翔才覺察出自己的幼稚,李梓封說得沒錯,s城中,他無處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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