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作者:devillived
“今天的發佈會到此爲止,但請各位記者暫時留步。”看見總裁不顧一切地衝了出去,張棟示意發言人中止會議,並且關閉廳門,同時撥打112。希望一切都不會太遲。雨一直下着。粗大的雨點在花壇裏砸出一個個小坑,矮東青的葉子被洗刷出幽幽綠光。

  蛛網被雨線衝破,蜘蛛和蚯蚓在匆匆行人的鞋底擠成粘液,以無生命形態開始一段新的跋涉。

  君凌在雨中奔跑着,黑色的阿曼尼西裝上結滿了透明水珠。在會前被髮型師精心打理過的頭髮被雨水打溼了貼在額上。飯店前是條50公尺寬的水泥馬路,此刻已經因爲事故而暫時封閉起來。

  招袂就仰天躺在快車道邊緣,身邊那羣尾隨他的記者有的被嚇住,而有的依舊端起照相機不停按動快門。

  一道又一道白光,好像能攝出人的心魄。跑到近前,君凌看見招袂的眼睫和嘴脣在微微顫動,好像在抗議這無休止的耀眼,擾亂他最後的寧靜。

  “都給我滾開!”憤怒地撥開人羣,君凌一拳打上個正在攝像的記者。照相機跌落在地上,玻璃和金屬的碎片淹沒在積水裏,而人也被打得失去重心跌倒在地。所有的閃光,同時消失。在無數雙驚駭目光的注視下,這個氣宇不凡,曾經氣質冰冷的高大男人跪倒在雨地裏,在那個仰天倒下的男孩身邊。招袂還有絲鼻息。想要緊緊抱住那具殘破的身體,可又害怕進一步加重傷勢,於是君凌幾乎整個人伏在了他身上,爲他遮去風雨。

  小心翼翼地觸及冰涼的面頰,帶着顫音的呼喚:“醒醒…別走…招袂…招,招…一切都是我不對…只求你別走,醒過來…招…”失卻了往日的從容,他無措地輕吻着那沾了血的雙脣,卻只嚐到了雨水的冷淡和血液的鹹腥。

  “我愛你啊…招,我愛的是你。”直到這時,才發覺自己不能沒有招袂,這個一直愛着自己的人,卻被屢次欺騙和利用。自己是確定他絕對不會放棄自己,於是放肆地揮霍着他的情感,可等到幾乎失去了纔可悲地明白了自己心意。

  利用這情感,可以換來這世上的一切,可是這世上卻沒有任何事,能夠替換這份感情。“求求你…回來,我什麼都不要了,只要你醒過來。”好像真的聽見了呼喚,招袂微微睜大眼睛。當他看清楚身邊的人後,臉上滑過一絲被疼痛扭曲的微笑。

  “我…贏了。”他輕笑着,口中血水又滑落,染紅君凌的指尖。那種溫暖終於催落了君凌的淚水,他無聲痛哭着,在雨中看不見他的眼淚,可每一滴都確確實實存在。

  “是的,你贏了,你贏了…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不離開我…從今往後的一切也都…”救護車的鳴叫聲由遠及近,而雨,終於漸漸小了下去。今天傍晚的雨好大。從市場放工,丁翔洗完澡坐在黑黢黢的小屋裏,沒有開燈,電費也變成了開支的重要組成部分。

  可電視卻是亮着,因爲丁翔還是離不開他的愛好,忘記不了曾經學習了四年的專業。只是他從來不看那個臺,不再看自己曾經制作過的節目。就算那個叫李梓封的男人已經離開了電視圈,可每當轉檯時瞥到那臺的時候,濃濃的違和感還是逼得他想要吐。

  傍晚7點,正是晚新聞的時間。換着臺尋找自己一直比較欣賞的新聞節目,卻突然在一則偶爾瞥到的新聞上定住了。本市新聞。記者同期:露晉飯店外的車禍,傷者是一個二十左右的青年,已經送往省一醫院治療。

  畫面:暴雨,擁堵的道路,交警,仰面倒下的青年。招…袂?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扶着牆壁踉蹌了一下,下一秒鐘就穿好衣服衝向醫院。濃濃的消毒水味,醫院慣有的素白。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父親的病房。強忍着心中的不適,依循醫導的指點很快就在二樓的加護室找到了招袂。現在是術後觀察期,丁翔只能隔着玻璃窗看着渾身插滿導管和器械的人,輸液架上是半袋血漿。

  那張活潑愛笑的臉如今因爲痛苦而繃緊了,雙脣也是嚇人的死灰。雖然不太明白醫生口中那串專業術語的意思,但招袂依舊處於危險狀態,這是丁翔僅用眼睛就能夠得出的結論。

  丁翔在病房外逡巡,進不去可又捨不得離開,也許是確認了招袂在生心中多少平靜了些,擡起頭來視線稍稍擴大些,竟然看見了君凌和張棟。

  君凌,那個霸道而冰冷的男人,竟沒有絲毫存在感地坐在塑料長椅上,半乾的黑色西服和低垂着,沮喪至極的臉龐讓他此刻看起來是如此古怪,他一直沉浸在焦慮中,直到發現自己的煙已經被水泡溼才擡起來想和張棟說些什麼,也就是這個時候他纔看見丁翔。

  丁翔看見君凌的眼底滑過痛苦而複雜的光。而從前那種冰封的倨傲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窗外的夜色深沉,所以雨雲走的時候沒有人發覺風暴已經過去。李梓封在當天下午得知車禍的事。

  早在差不多一週前,陳氏記者招待會的內容就已經引起他不小的興趣。從謠言開始時起,李梓封就留意調查母親的過去,但畢竟已過了這麼多年,大部分信息都被李家人刻意掩蓋。

  不過只要當事人在世,一切都只是時間問題。無論如何,李梓封覺得,自己的母親的確沒有過世。而現在聽到消息人透露說丁翔的身世似乎還與自己家門有關,於是他決定按兵不動看君凌葫蘆裏能賣出什麼藥來。

  會有什麼聯繫呢?不止一次出神地猜想着,可每次想到那可能的兩個字時,思維就會驚跳起來,阻止自己繼續。聽說了車禍的事,李梓封當即派人到省一醫院,果然在八點的時候見到了丁翔。

  然後那個人又在半夜跟蹤着丁翔回到了住處,第二天則摸清了他的工作地點。海天水產市場。喃喃地重複着這個名字,李梓封感覺自己又一次掌握了丁翔。

  S城入夏前的雨季終於結束,短暫清涼也逐漸被夏日的炎炎替代。李梓封第一次踏入海天水產市場的時候是上午八點,太陽還不怎麼大,可市場裏已混雜滿了人和海貨的氣息。

  站在水泥立柱後,李梓封看見圍着黑色膠皮圍裙,帶着塑膠手套穿着套鞋的丁翔抱着一大筐的凍帶魚從冷庫走出來。

  未解凍的魚身上銀色的鱗片和霜渣在陽光下呈現一種毫無生命力的灰色,可是丁翔的臉色比這還要難看。他現在的確可以用“精瘦”來形容,渾身上下找不出一點肉來,比一般女孩子還要細手的手臂,似乎皮膚下面就是兩根骨頭。

  剪短了的頭髮後面,露出了一段白皙的頸項,那背部突起的肩胛和脊椎更是觸目驚心。李梓封一直遠望,看着丁翔將帶魚放到水裏等待解凍,然後轉身處理那些已經解凍了的,他把一條條帶魚滑進清水,略微沖洗,然後撈出來用大剪刀去掉魚鰭。

  因爲是靈活的工作,所以丁翔摘下了手套,視力極好的李梓封看見那雙纖長的手上滿是紅色的傷痕。帶魚的鰭也能成爲一種銳利的武器,尤其對於一個新手。看着那雙傷痕累累的手,李梓封心痛揪結。

  就是這雙自己曾經親吻過無數遍的手,如今浸泡在佈滿了鱗片和魚鰭的死水裏。刷洗處理帶魚的動作是簡單而乏味的,可是丁翔一遍遍重複,而李梓封一動不動地窺視。

  一個上午的時間就這樣消失在毫無進展的偷窺中,十一點半,李梓封看見丁翔起身洗乾淨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取出個白色的搪瓷杯子來。

  雖然看不清內容的究竟是什麼東西,可是從他夾起的東西可以辨認得出,那是一堆拌着醬油的飯粒,悶黃了的青菜。僅此而已。李梓封突然懷念起了丁翔做的那最後一道菜,尖椒牛柳。他想起了那天夜裏傾覆在流理臺上的蔬菜殘片,翻滾着,翻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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