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有的事不用解释,答案也已经明晰,可冰释的机会却已经错過。似乎是忌惮着现实也会像他曾经的梦境般突然消失,从那天开始,不分白昼与黑夜,无论现实与梦境,他一直远望着他。就這样過了一個月。招袂最后還是挺了過来,他恢复得很快,一個月,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只是右脚有些微跛,需要进一步复健。
這段時間裡,君凌每天都会出现在病房。虽不经常交谈,但动作却异常温柔,倒水、翻身、甚至是整理花瓶裡的花、削水果和有些多余的喂饭,那双曾经狠狠凌虐過招袂的大手如今温柔地拿着毛巾在他身上擦拭,有好几次暧昧的抚触都险些擦出火花来。
开始时招袂沒有力量去反抗,可到了后来也就由他去了。一切似乎又都恢复平静,甚至带着点难能可贵的温馨,唯一不同的是招袂再不主动和君凌說话,甚至吝于一個温柔的目光。
可君凌并不介意,或者說,目前的他根本沒有介意的资格。因为工作的缘故,丁翔一直都在晚上到医院来探望招袂,他经常会在這個时候遇上君凌。
血缘上的兄弟,却心知肚明彼此的紧张关系,现在虽然因为招袂的事而缓和了些。但是见面也只能是点头打個生硬的招呼。“我想你可以相信他一次。”单独相处的时候,丁翔這么对招袂說,他削着一只大苹果,细长纤瘦的五指蜘蛛一般攀在暗红的果皮上。“应该相信他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接過切好的苹果,招袂满足地咬上一口。“你能相信他么?”
记者招待会的事,丁翔已从报纸上了解了些,虽然会议被临时中断且事后又有渠道封锁消息,但丁翔還是依稀地嗅到了危险气息。這种危险只是暂时被招袂挡了下来,按照君凌的個性,卷土重来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知道,關於自己過去的一切的挖掘远沒有结束。虽然媒体大都保持了缄默,但是出演在繁华地段大街上的那幕生死告白依旧让很多人记忆犹新,網上已流传着流言,而陈氏内部也重视了起来。
君凌究竟打算怎么做,丁翔不知道,事实上他对于自己的判断力已经几乎沒有了任何自信。自从错误地爱上了那個不该爱的人。李梓封。胃又在隐隐作痛,上個礼拜买的止痛片已经吃完,看来等会儿還要顺路去一下药店。平静如同逝水,于是空虚的日日夜夜就被称为逝水流年。
“招,這礼拜我要去L城一趟,等我回来,乖乖的。”在招袂额上印下温柔的一吻,君凌将新带来的那束玫瑰换进花瓶中,然后又起身要去寻找那块给招袂擦身的毛巾。
一直默不作声,但趁着君凌转身的机会,招袂苦笑了下,看来今天某人又有点欲求不满了。下了班拖着疲乏的身体赶到病房,匆忙拎着因为時間关系而略嫌火候不足的鸡汤。
丁翔轻推病房门,便听见有暧昧的声音从玄关那头传過来。知道屋裡会是什么景象,于是又轻轻把门带上。
然后扭头,一路走回住地,吞下止疼片,坐在昏黄的灯下独自品尝久违的肉味。汤,有点咸。喝得太急,脸上似乎沾到了汤汁,于是伸手去抹,却是满手的泪水。
有很多次了,明明看见的是值得祝福和高兴的事,可是心中却会不由自主地悲哀起来。不承认触景生情又想到了那個人,不承认好了伤疤忘了痛。…自己只是依旧害怕寂寞…而又深陷寂寞。
這样的日子不能在继续了,他需要一個全新的开端,一個沒有记忆的自己。第二天傍晚,代替君凌来探视的是张栋,对于這外表冷漠而内心仗义的助理,招袂和丁翔显然觉得亲切许多。
可张栋并不是仅仅過来探视的,他将一個档案袋交给丁翔。“這是陈老先生留给你的遗产清单,其中一部分已经兑换成货币存在银行裡,足够你们一辈子花用。”丁翔一怔,接着拒绝。
“我不要。”张栋依旧将那個袋子塞给他,容不下一点争辩。“這是陈老的遗愿,我只是受人所托,而且招袂复健需要钱,就当是陈氏的赔偿金,拿着,說实话如果不是因为陈总,這一切都不会发生。”
這個月来,招袂住院医疗的所有开销都是君凌负责。每天還有为数可观的补品和水果,本着来者不拒的原则,招袂对于這些从不推辞。而张栋方才的话音裡,有些事情要改变了。
“我建议你们离开s城。”丁翔抱着档案袋的手抖了一下,张栋继续。“我說到底也是個为陈家工作的人,所以凡事都会以陈总做为第一考量,相信你们都知道了,君凌這次在陈家内部公开了自己的取向,而且也在社会上造成负面舆论。
我們需要结束這一场流言,所以希望当事人能够自动清场。”招袂冷哼了一声,而丁翔则好像有說了悟似地沒有說话。看着二人脸上不一致的反应,张栋叹了口气。
“而以我個人的观点,离开S城,也是你们最好的選擇。”“陈总是個反复的人。如果你们還選擇相信他…我敢說,說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他再次利用。”
這次病房裡一片死寂,招袂低头咬着嘴唇,脸上是无可辩驳的苍白。“所以還是趁這几天他不在的时候离开吧,到外省去重新开始,大家都還年轻。”說完這些话,张栋拍了拍丁翔的肩,然后大步走出病房。傍晚6点的余晖,很均匀地镀在病房雪白的墙壁上,也沐浴着那静默了一会儿的两個人。丁翔先开口說话。
“其实我也已经想過…我不想要记住過去的事,也不要再知道更多隐藏的悲剧。我想走,招袂如果你舍不得君凌,就留在這裡…”他一字一句地吐出這些话,好像它们是已经被誊写在了书本上的,的确,重新开始,這是他最好的選擇。
“這個袋子我留给你,就算日后君凌再有反复,你也…”话音未落,招袂就打断了他,坐在病床上的人支起身子,以一种故意装出来的哀怨目光望着丁翔:“你不要想甩掉我哟,我這條腿可是为了你而瘸的,你不要想甩掉我…”
“那跟我走,舍得君凌么?”“有什么舍不舍得的?只是觉得我受了那么多的苦,不打击报复一下不够過瘾…”丁翔一楞,然后两人相视一笑,无论這笑中包含着如何苦涩复杂的成分,但笑容依旧甜美,就好像雨后的彩虹。
“去寻找一個新的开始…”“嗯,…也该让他尝尝被人甩掉的滋味了。”第三天,中央火车站。今天天气很凉爽,听說是台风過境,新鲜的绿叶在空中飞舞着,好像绿色的蝴蝶
南下k城的火车還有一個小时才发车。K城是一個美丽的海边小城,四季如春且鲜花不败。拿着为数不多的行李,搀扶着招袂,丁翔立在广场上。他环视着這座容纳了自己4年多的城市,有欢喜有悲伤,有爱有恨,有获得也有失去…记忆已经被充塞填满,而在不久之后的旅行中,一切又都将被清零。然后重新计数。重新构架梦想,事业,奋斗,也许…還能重新收获爱情。
怀裡揣着来自于父亲的第一份也就是最后一份礼物。有些警惕地望着熙熙人群中不怀好意的眼睛。這個样子,倒显得自己有些神经质了。
“小招!你看我們像不像拐了钱财就逃跑的骗子?”广场上风大,听不清楚彼此间的对话,两人挨在一块儿,笑着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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