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反噬
周靈望着他哀傷到麻木的那張臉，心中隱隱有些觸動。
這世間就是這樣，不公之事哪裏都有，卻不是所有的不公，最終都能迎來一個屬於它的公平。
周靈猶豫了許久，纔將這些話勸出口。
而這男子原本灰暗的眼睛，也終於有了一絲光亮。
他略帶木然的擡起頭，看向周靈，一個長相平平，個子矮矮的小姑娘，修爲看上去跟他差不多，定也是個剛入修仙道的丫頭。
扯了扯蒼白的嘴角，淒涼一笑。
剛入修仙道，誰不是心懷壯志，以爲心中揣着大道，能走上這條青雲路，問鼎長生。
可事實上呢，不是所有的修仙路都是光明的，有些地方，至少他的宗門，表面光鮮，內裏黑暗，黑暗到沒有一絲光亮，令人看不清前路。
“那是個散修……”他還是開口了，事到如今，落入這兩位女修之手，他的前路，或許早已徹底斷絕。報不了仇，可他的身後，還有尚且存活的半個家國。
“剛開始，他們攻打東齊之時，那個散修還曾露過面。可後來，或許發現拿下我們東齊已經十拿九穩，他便極少在現世於人前。我見過他那張臉，在我宗門的待客堂中，我還被指派過去給他送過茶水……小道友，你們若是想找證據，便去我們宗門找吧，那人雖是個散修，可與我們宗門去來往密切，你說可笑不可笑？”
男人說着又是一聲苦笑，卻下一秒，臉色猛然一變！蒼白着一張臉，迅速扭頭狂咳了兩聲，血腥味隱隱瀰漫在空氣當中，周靈目光鎖定在他眼住口鼻的袖子上，發現血跡斑斑。
她不清楚所謂的天道反噬究竟是什麼模樣，可她知道，眼前這男子身體明顯不對勁。
“哪家宗門？”她有些不喜這人說話說不到正題上，聊了半天，還沒自報家門。
“望月宗。”看似平靜的回答，實則內心並不平靜。
他同周靈一樣，並不知道所謂的天譴，該是以何種形式現於他身上。
可現在，他好像知道了。
空中彷彿一隻巨眼盯住了他，巨大的壓力，即使他萬念俱灰，一心求死，也不由得心中升起了恐懼。
原來，這就是天道的反噬嗎？
擡不起頭來，膝蓋也是軟的，體內靈力，似是正在脫離他的掌控，最開始，只是一絲一縷的分叉錯亂，可堅持到現在，行差錯亂的靈力越來越多。更有甚者，分成兩股，在他體內經脈橫衝直撞，攪亂了所有正常運行。
靈力岔行，咳血只是最輕症狀。
他知道，這種症狀，不會減輕，只會加劇。
這次，是真的要死了吧。
擡眼再望一眼這世間，森林翠綠幽深，風起枝葉動，樹影婆娑。蟬鳴陣陣不停歇，似是在歌頌。似是在送行。
突然好饞啊，如今身處的這片樹林，他小時候常來的，孃親爹爹，還有妹妹，一到夏日，他們最喜歡的事情必然是日落西山時，提着盞小小的油燈，來山野樹林捉未出殼的知了。
將其清洗乾淨，擇好內臟，下油鍋炸至金黃……
娘做飯的手藝也很好，就連炸個知了也比別人做的好喫。
等他死了，去下面見到孃親，還能再吃了她做的飯嗎？
自己回來晚了，沒能救下孃親爹爹還有妹妹，他們會怪他嗎？
爲了東齊，爲了報仇，他用了祖上傳下來的禁術，父親得知後，會怪他嗎？
靈力岔形帶來的痛，已經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
臟腑被亂竄的靈氣撞傷受損，男子腦袋一歪，又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周靈哪能不知道他這是要不行了，可……從他口中得出的消息實在太少了！
“你還能堅持嗎？我帶你去就近的修仙聯盟駐守之地！”
此人是參與者，如果他口中之事是事實，那他更是極爲重要的一個人證。總之，不管怎麼着，她都得把他送到該去的地方，至少不能在她手裏嘎掉啊！
“沒用的，修仙聯盟在此的駐守之地，你以爲就是清清白白的嗎？”
是的，如今這男子也能看出來，這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小丫頭，跟那個有些年紀的女修，居然是真的想要幫他。
或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們想幫他，他便領這份情。
“那去哪，那將你送到哪能有用？”
“沒時間了，我內腑受損，去不了那麼遠的地方……”一句話沒說完，又是一口血噴出。
周靈頭疼，這人自始至終吐了幾口血，就有幾口血濺在了她的衣服上，剛開始她還順手捏個法決清理衣服，可每次剛弄好便又被濺上血。
“那你說去，哪裏將此事爆出來纔是安全的？”
若這人有心爲自己求個公道，或許他已經跑過許多地方，被逼到這個份上，命都不要了，說不定真是走頭無路了。
“傳送陣被看守，邊境處也有人巡邏值守，你們若想將消息傳遞出去，避開這些人，去修仙聯盟總部，或者別的在修仙界能秉持公道的宗門，都行……”
男子已經不再咳嗽了，而是一邊講話，一邊無意識的口鼻往外流血。
對方實在虛弱至極，周靈隨便神神一探，便探進了他的身體經脈。
若不是她神識稍強些，都要被他體內亂竄的靈力被撞了一下子。
靈力亂成這副樣子，能帶着他堅持到修仙聯盟總部才叫怪！
周靈平時其實挺小氣的，但現在……
哎，誰讓她攤上了呢。
一枚丹藥被她取了出來，趁着那男子張嘴喘息的空，咻的一聲，彈進了他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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