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忍又不爭的人,哪有什麼以後
這不由得令章總懷疑,惢心剛剛的大膽阻止,會不會是如懿的叮囑,否則以惢心的性格,哪有勇氣突然和一位嬪妃對着幹?
如懿大約是很不舒服,邊走邊撫着胸口順氣,五根指頭本就張開了。但因爲末尾兩指戴了護甲,便更加刻意地翹了起來,像畸形一樣掛在三根正常的手指頭後頭。她邊走邊隨意地說:“我覺着葉心一個人伺候不夠,內務府撥來的人又不敢用,再也不能出一個像香雲這樣的。”
惢心笑着開口:“主兒放心,奴婢已經撥了咱們宮裏的澤芝過去了,那丫頭老實,是咱們在潛邸裏用老了的人了。”
阿箬不樂意聽惢心說話,立刻開口:“光惦記別人那裏有什麼用?主兒,叫奴婢說,香雲平時不言不語的,一被人收了去,立馬就能張嘴咬自己的主子,咱們宮裏絕不能出這樣的人。”
如懿對她這個提議倒是十分贊同:“咱們宮裏除了你們倆和三寶,其餘的人都要仔細留意着。”
“那是!”阿箬得意地掀起了通道的門簾,“奴婢會仔細防查。”
再進門,就是海蘭如今的住處了。
惢心說的澤芝已經到了,正在屋裏端着托盤候着。葉心則跪在牀邊,哄着海蘭:“主兒,奴婢把藥給您端來了,趕緊喝了吧。”只是苦勸無果。見如懿來到,葉心立即起身讓到一邊。
海蘭蜷縮在一角,靠着牀柱,被子裹在身上,盯着牀裏頭髮呆,誰也不理。
如懿上手就摸,把海蘭嚇了一跳。
她笑着說:“是我,海蘭。”
“姐姐,她們爲什麼要這麼做呢?”海蘭癟着嘴,眼淚慢慢流了下來,“我覺得我都沒有臉見人了。”
(“因爲她們是壞人,存心要害你呀。”看着海蘭哭得楚楚可憐,章總又忍不住心疼,“是弘曆不對,若是朕,定能爲你做主。”)
如懿眼神憂慮:“事情已經過去了。”
“沒有過去,我只要一閉上眼睛,我就看到好多眼睛在看我。他們在看我赤足受罰,他們在看我被誣陷偷竊,還有看我衣服被扒開……”海蘭淚眼婆娑地撲向如懿的懷抱,緊緊地抱着她,“那麼多的奴才,全都盯着我瞧!”
“海蘭。”如懿緩緩推開她,溫和地說,“海蘭,咱們現在在後宮裏,過一天就得明白一天啊。”
“可我就不明白了!她們爲什麼要這樣?”海蘭啜泣着問道。
如懿平靜地說:“活在宮裏的人,什麼沒受過?什麼招使不出來?昨天晚上那盆冷水澆在我身上的時候我恨極了,可是恨有什麼用呢?人人都以爲我在鹹福宮受了委屈,我就偏不委屈!忍不過的事情,咬着牙微笑着先忍過去,之後再想辦法,你要是真當回事了,別人就把你當笑話,你要是提起精神來不當回事,沒有人可以奈何得了你。”
……
白臉脫口而出:“有意思,這不就是說的……”
“什麼有意思啊?”章總問。
“我先賣個關子,免得破壞了您的體驗感。”白臉笑嘻嘻地問章總,“您覺得如懿這番話有沒有道理?”
“有什麼道理?”章總反問。
白臉疑惑地說:“可我覺得,她這番話說得挺對的呀,別人想看你笑話,你就偏不讓別人看你的笑話,讓那些踩你的人達不到目的,不是很好嗎?”
“然後呢?以後呢?躺平了,讓踩她的人踩得更舒服點?”章總嗤笑一聲,“這種話,讓白蕊姬說,讓高曦月說,都比如懿說得有用。別人的忍耐,朕相信只是一時的,如當年韓信胯下之辱,是爲了以待來日。但如果他沒有建功立業,那麼一時低頭就真的只是害怕、怯懦、膽小怕事罷了。”
他指了指電視機:“如懿就是這樣的人,她只會吸取‘自己人’的犧牲,成全她忍耐不爭的美名。不過這種美名,敵人可不會看重,她討好的太后,忍耐的高曦月,哪個有把如懿放在眼裏了?她所得到的一點點好處,也只是弘曆心疼她纔給的。不是她爭到的,更不是她等來的,而是弘曆給的。若是弘曆不想給,她等不等都沒用。一個從來不敢爭的人在這兒說什麼忍……還不就是自欺欺人?”
白臉恍然大悟:“我差點就被她說服了!”
“要較真的話,這段話的道理沒錯,但不能佐服她的不爭理論。忍又不爭的人,哪有什麼以後,她現在依賴的全是弘曆時不時的‘不忍’,幸好這話不是對弘曆說,若是弘曆也忍了,如懿就什麼也沒有了。”章總不屑地說,“朕倒希望弘曆也能忍一忍,讓朕見識一下,什麼都沒有的如懿,怎樣做好人?”
他沒有詢問赤足受罰和澆冷水是怎麼回事。
這段劇情是拍了又剪掉的,結果剪掉了拍攝片段卻沒有剪掉臺詞裏提及的內容,但章總可不明白“剪輯”和“失誤”是怎麼回事,他很擔心這兩件事是昨晚鹹福宮裏演過的他沒細看,忽略了,萬一提醒白臉,那他豈不是要把那段衆人齊發癲的情節重看一遍?所以章總故意忽略了這兩個問題。
……
如懿這樣的心態,很難有人願意學習。
即便是視她爲天的海蘭,在剛剛做完兩重噩夢醒來後,也無法接受這種安慰。
她不斷搖頭:“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姐姐。”
三寶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
“主兒。”他跪下來行了個禮,接着說,“皇上宣您,即刻去養心殿見駕。”
如懿扁着嘴,又看向海蘭,只是阿箬開口打斷了她的念頭。
“昨兒夜裏,主兒受足了委屈,皇上一定是宣您去養心殿好好安慰幾句呢。”阿箬是屋子裏唯一笑得出來的,她還沒有及時從如懿受寵的幻夢裏走出,相信弘曆宣如懿去養心殿,就一定是好事一樁。但連如懿自己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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