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松齡與幹寶(七)
鄭清抱着枕頭繼續睡。
“再不起牀就沒飯吃了!”
鄭清眯着眼睛:“大半夜的喫什麼飯……”
“就是要趁着月黑風高的時候去楊老爺家的田裏刨土豆!”
“這是偷……”鄭清繼續睡。
“他診金還沒付給我呢!”
“什麼診金……”
“嘀――隨機任務生成,殺死王最心愛的妃子。”
“嘀――若任務失敗,系統判定玩家死亡。”
鄭清清醒了。
“沈憐,你接到任務了嗎?”
沈憐愣了一下:“沒有啊。”
“我接到了,”鄭清捋了捋頭髮,“地獄模式。”
沈憐撐着腦袋,露出一個笑:“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啊。”
“殺死王最心愛的妃子。”
“唔,”沈憐歪了歪腦袋,“王對我們兩個連飯都喫不飽的傢伙來說,那可是每天都有烤紅薯喫、耕地都拿着金鋤頭的人啊。”
鄭清一臉冷漠。
“醫生。”
“嗯?”
“我去看診的時候幫你偷楊小姐的金銀首飾啊。”
“幹什麼?”
“賣了給你攢棺材本啊。”
鄭清露出溫文爾雅的笑:“那真是感激不盡。”
沈憐向他拱了拱手:“好說好說。”
鄭清用被子捂住臉,繼續睡去了。
沈憐見他睡着,披着衣服輕手輕腳地下了牀,悄悄地推開木門,往楊老爺家田裏的方向走。
真是月黑風高啊。
“刨土豆,刨土豆……”沈憐碎碎念。
“刨土豆,刨土豆……”他念着念着,頓了一下,眯了眯眼睛,拐了個彎,直往西邊奔去了。
亂葬崗依然是白骨滿地。
“畫皮鬼!畫皮鬼!”沈憐站在骷髏上喊。
“畫皮鬼,你沒事吧!”
“畫皮鬼!”
“叫什麼叫,叫魂吶!”一道脆生生的女聲傳來。
“就是叫魂啊。”沈憐小聲嘀咕。
一隻手從他背後伸出來,拍了拍他的肩。
畫皮鬼又換了一張皮。
這次的皮嫵媚嬌俏,一張桃花面竟然壓過了頭上簪着的鮮豔牡丹。
聲音也少了上次那種柔柔怯怯的味道。
“小相公竟然又來找妾了,可是想與妾春風一度?”
“娘子說笑了,只是上次娘子與那土地夫人鬥法,稻草人又來搗亂,在下頗爲擔憂啊。”
沈憐向畫皮鬼揖了一個禮。
“相公爲何行如此大禮,可真是折煞妾了,”畫皮鬼用鮮紅的指甲撫着沈憐的臉,一字一頓,“妾只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沈憐再揖一禮:“娘子好生聰慧,在下最近確實遇到了一件麻煩事兒,想與娘子做個交易。”
陰風四起,寒到了人骨子裏,畫皮鬼袖掩丹脣,笑道:“呵,這是妾這麼多年來聽過的最好聽的笑話了。和鬼做交易?”
“小相公都不怕妾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挖了你的骨啖了你的肉,做一個無本生意嗎?”
沈憐直視着畫皮鬼的眼睛,道:“我曾遇到過一個姓蒲的傢伙,他寫了一本書告訴我人比鬼可怕。”
“噗,”畫皮鬼又笑了,“那倒是個奇人。”
“奇人也混得慘啊,早就死了三百多年了。”
“那倒也算個老鬼了。”
“你怎麼知道人家沒去投胎?”
“都說是人比鬼可怕了,又怎的會再做人?”
料應厭作人間語,愛聽秋墳鬼唱詩。
“也是,”沈憐點點頭,結束了這個話題,“這生意,娘子做不做?”
畫皮鬼笑道:“做,怎麼不做。只是不知道,小相公拿什麼來跟妾換?”
“娘子想跟在下換什麼?”
畫皮鬼上上下下把沈憐打量了一遍,語調朦朧:“妾想要小相公的這顆心。”
“其實在下還是想垂死掙扎個十年八年的,”沈憐輕聲道,“秋墳鬼唱詩,多淒涼啊。”
畫皮鬼環視着這片亂葬崗,也放輕了聲音:“既厭人間語,又恐鬼唱詩,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啊。豈不是人不人鬼不鬼,天地不容?”
沈憐微笑,笑得一如既往的精緻完美:“對呀,豈不是人憎鬼厭,天地不容。”
他又道:“這生意,我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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