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松齡與幹寶(十五)
天氣漸漸轉涼,冬日的肅殺馬上就要攜着千軍萬馬掃平一切生命。
摧枯拉朽。
窗邊的小西紅柿還紅紅綠綠,葉子卻全部枯黃了。
那蔓佛手本來枯死在夏天,沈憐懶得管它,鄭清來之後澆了幾瓢水,竟然在某一天奇蹟般地再次抽芽,至今仍依着矮牆往上攀爬。
入目一片青翠。
鄭清呼出一口白氣,露出了一個笑。
“我走啦。”
沈憐擺弄着藥箱,聞言擡起頭來,道:“不送。”
鄭清便關了窗,出了門,又往京城走了。
沈憐整理好藥箱,踱到窗邊,開了窗。
窗外的陽光好刺眼。
他盯着醫生看過的佛手。
危牆若塌,蔓蔓青蘿豈不是要匍匐在地?
終究是無骨之物罷了。
他提着藥箱出了門。
雖然是個無執照赤腳醫生,大病治不了,治個小病倒是可以的。
鄭清走在另一條路上,莫名想到了在這個虛假的恐怖世界裏,照在他身上的陽光卻是溫暖的。
京城。
王要效仿聖明君主,便坐了轎子微服私訪。
官員們早就知道王要微服私訪,於是這一天小攤小販們不許出攤,潑皮混混們臨時住在牢房,乞丐們提前被趕出京城。
大街灑掃得非常乾淨,街邊的枯樹上掛滿了綵綢。
官員們惡狠狠地威脅那些穿着破布衣裳的百姓,咆哮說“要是你們搞出幺蛾子來,你們連抹布都穿不了,直接滾去投胎吧”云云。
王或許知道官員們知道他要微服私訪,或許不知道。
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他掀開轎簾,看着他的太平盛世。
可惜王的忠臣們嚴防死守,卻還是被刁民鬧出了幺蛾子。
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倒在了王的轎子前。
襤褸到什麼程度呢?就像是連穿破布的老百姓都不屑穿的髒抹布。
王看着這個趴在地上的與他太平盛世格格不入的東西,準備拉上轎簾。
畢竟很快就會血濺當場。
這種場面,他看膩了。
然後地上的“東西”擡起了頭。
王愣住了。
他寫不了詩,但此時他的心情就像看到了洛神凌波微步、羅襪生塵的曹子健一樣。
或許更像一個愛臉紅的毛頭小子。
直到更深露重,沈憐躺在牀上,奇異地有了個美夢。
鄭清躺在破道館的柴房裏,翻了個身卻還是沒睡着。
不知道沈憐那傢伙睡得怎麼樣?
〔涴水出焉,而北流注於陵羊之澤。是多冉遺之魚,魚身蛇首六足,其目如觀耳,食之使人不眯,可以御兇。〕
那條魚吃了,不做噩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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