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託萬(十一)
娘娘腔躲在女漢子的後面打量着這個房間,房間很正常,色調溫暖,一些小細節也非常明快溫馨,房間的中間是個吊死的女人。
那個女人穿着家居服,面色青紫。她瞪大了眼睛,舌頭伸得老長,看起來很不體面。
“啊!”娘娘腔開始尖叫。
女漢子捂住耳朵,無奈道:“別怕,都是假的。”
吊死的女人突然跳下來撲向他們。
“啊!”兩個人一起尖叫。
一部分警方進入迷宮一樣的鬼屋,另一部分則待在外面盯着屏幕。
“直播現在能關掉嗎?”
導演搖搖頭,表示直播也不受他們控制關不掉了。
“能聯繫到裏面的人嗎?”
“手機一開始就被收了。”
“那廣播呢?讓裏面的人聽見!快去試!”
當然,他們又一次徒勞無功。
甜美的女明星一個人摸索着往前走,卻聽到另一個岔路里張婉孃的聲音。
“你在哪兒呢,你在哪兒……”
她腳步一頓,心想張婉娘可能是遇到了麻煩正在找人。關她什麼事?她想了想,又繼續往前走。
不料張婉孃的腳步聲越來越快,在她背後道:“呀,終於找到你了,原來你在這兒啊!”
查案子的心裏一沉,普通觀衆還在傻乎乎地看。
『她們走到一起了?娘娘一直找到就是她?找她幹什麼?』
『不管怎麼說,兩個人走在一起總比一個人強……』
『也對誒……這次的直播……』
『那爲什麼不和沈憐走在一起?』
『請官方出來給一個解釋!請官方出來給一個解釋!請官方出來給一個解釋!』
沈憐遇到了同樣在錄節目的陽光少年。
這孩子看起來活潑開朗,其實一直不怎麼合羣,每次錄節目時都與其他人沒什麼互動,就插着個耳機搖頭晃腦,也沒什麼存在感。
這次進鬼屋他被收了耳機,因爲不太怕這些東西的原因,看起來有點無所事事。
他看見沈憐,無所謂地吹了一個泡泡,有點小酷。
『啊啊啊啊啊愛豆愛豆我求你和沈憐一起走,他看起來會抓鬼!』
『合理推測沈憐應該是一個能抱的大腿。』
『啊愛豆你爲什麼想不開要去參加這個破節目啊,這節目真鬧鬼啊!官方呢!警方呢!』
『雖然沒弄明白沈憐是怎麼回事,但……求和沈憐一起走。』
『求和沈憐一起走。』
『求和沈憐一起走。』
少年雖然看不見他的粉絲們在說什麼,但還是心有靈犀不負衆望地開口:“一起走?”
大家鬆了口氣。
沈憐微笑道:“我身邊可是高危區,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好。”
少年看起來似乎沒聽懂沈憐在說什麼。
『什麼……高危區……』
『見鬼的……高危區?』
『諸位我有點方……』
『官方呢!出來啊!死哪去了!』
『有沒有邏輯帝分析一下沈憐與娘娘前後那些比較可疑的、貌似能透出信息量的話……』
『容易招鬼的高危區嗎?』
『woc另一邊……另一邊……我在做夢嗎……』
『另一邊怎麼了?我切過去看看?』
『別切……不管是張婉娘這邊還是另一邊都別切……』
『woc張婉娘瘋了……』
沈憐知道自己是個什麼狀況。他現在就是個空殼子,最後的底牌已經被消耗掉,再遇到什麼東西極可能就此撲街。
賭張婉娘發善心還不如賭運氣――這聽起來有點慘。雖然他一直是慘着慘着就習慣了。
“在此期間,我用類似於阿q的精神聊以自/慰,因爲總會有人比我更慘。”他自言自語。
“你在說什麼?”少年問。
“一個笑話。”沈憐答。
“真好笑。”少年吹着泡泡糖,沒笑。
“謝謝。”沈憐情真意切地道謝。
娘娘腔和女漢子在狹窄的甬道里狂奔,他們跑得飛快,因爲他們的後面有一隻鬼在追。
娘娘腔跑幾步就喘,女漢子就拽着他。
他們都看出追他們的東西不太對勁了,畢竟不是瞎子,能看得出來這東西既不是工作人員,也跟投影沒什麼關係。
追他們的東西很是鍥而不捨。
女漢子邊跑邊回頭,吼道:“跑這麼快,趕着去投胎啊!”
其實她很怕,她就是在給自己壯膽。
但是她不該回頭的,因爲她忘了看路。
她一腳踩空,兩個人全部被散落在地上的道具絆倒。
娘娘腔瞳孔一縮,轉身把她護在了身後。
那個東西撲了過來,掐住了他的脖子。
娘娘腔還是奶油小生的樣兒,頂着一張酷似女孩兒的臉,臉上全是眼淚。他艱難地扯出一個娘兮兮的笑,不怎麼好看:“嘿,爺們兒關鍵時刻保護不了女孩,頂包還是行的,快跑。”
“果然不該指望張婉孃的良心。”沈憐邊跑邊想。
和他一起跑的少年沒有想到這個鬼屋好像真有點問題。
“前方有櫃子,恐遊裏有櫃子很多時候意味着有追逐設定,櫃子應該能躲吧。”少年邊跑邊問。
“只要你不擔心開櫃殺。”沈憐吐槽。
沈憐試着給身後追着的東西放幾槍,然後發現物理攻擊對靈魂類不造成傷害,無果。
少年一直很安靜,再沒說過話。
“看到我拿槍了,不問我是什麼人嗎?”沈憐邊跑邊問。
『woc沈憐是什麼人……』
『好迷……』
『這個世界怎麼了……』
少年邊跑邊說:“根據劇情套路,多嘴的人容易死。”
“根據劇情套路,和我離得近的人容易死……”
“你是主角?”
“我是柯南哈哈哈哈哈……”
“很好笑?”
“哈哈……嗝。爲什麼你適應得如此良好?”
“中二。”
“哦。”
沈憐一邊跑,一邊感嘆自己真的老了。
“臥槽!”少年一個不察,直接飆了髒話。
任誰在逃亡過程中看見前方一個女人坐在地上,拿着個蝴蝶/刀笑着剝人皮都會忍不住驚駭地叫一聲。
反而沈憐看起來很淡定,連驚訝的表情都沒有。
那女人擡頭,笑得傾國傾城,和狼狽的他們形成了鮮明對比。
沈憐不跑了,因爲他知道身後沒東西追了。這女人就是個驚天bug,滅個同類比踩螞蟻還簡單。
反倒是那少年想往回跑,順便離沈憐遠點。
沈憐看着地上剝皮的女人,還是皺眉。
他知道這女人不是好東西,但親自看到這種場面,還是不舒服。
“你藏了那麼多人皮了,就不能停手嗎?”
畫皮鬼依舊坐在地上繼續她的工作,隨口道:“每個女人都會覺得自己的衣櫃裏少一件衣服。”
皮膚和肌肉組織被分開,像是蝴蝶的翅膀一般,然後沈憐才發現,那個被剝的女人沒斷氣。
畫皮鬼接道:“我技術很好。”
沈憐沉默着。他知道道不同,他勸不住,所以他也只能沉默。
“人家姑娘招你惹你了?”
“你忘記她之前說我們大庭廣衆下傷風敗俗了嗎?”
沈憐不知道該說什麼。
“醫生一直想殺你。”
“我知道。”
“他因爲我忍住了。”
“我知道。”
“他覺得我有個朋友不容易。”
“我有個朋友也不容易。”
“你沒有三觀沒有底線,做事全憑心意,肆意妄爲。”
畫皮鬼露出一個嘲諷的笑:“這不正是你想成爲的樣子嗎?”
“你從裏到外都是爛的,我還有救。”
“呵。”
“你是飄萍,沒有根。再厲害也是可憐。我不一樣,我有根了。”
“沈相公,你一邊嘲諷我一邊靠我救命,有臉嗎?”
“不是嘲諷,是不忍。”
“你想讓我收斂點?”
“我奢望你能收斂點。”
“你這尊泥菩薩每次都在過江,待的世界都不正常,自身都難保,還顧着別人,照這個時代的說法,你關心一串數據的死活?”
沈憐想到了曾經那個幼兒園。
“底線還是要有的,”他說,然後他又感嘆道,“心境不一樣了。”
雖然他對死屍冷眼旁觀,但確實心軟了許多――這和他看鞋子上有沒有沾血並不矛盾。
有東西悄悄侵蝕着他的疏離感、旁觀感,是什麼東西他心知肚明。
“在這個發展的很快的世界裏我學到了很多,”畫皮鬼道,“你有沒有看過《茶花女》?”
沈憐點頭。
“有一句話斷章取義地理解,很合我。他說‘肉體損耗了靈魂,感官燒燬了心,放蕩麻木了情感’。”
沈憐默然不語。
“不過我有個朋友不容易。”畫皮鬼一笑,扔了手裏的刀子。
一羣警察終於衝了進來。
“嘀――此副本任務提前結束,此副本任務提前結束……”
“嘀――應到玩家二人,實到玩家二人,存活玩家二人……”
“嘀――玩家脫離此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