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直說
里正低低頭打了聲招呼，李心艾也有樣學樣低了低身子，又多瞧了幾眼。
亭長姓常，據說是個大姓，從戰場上下來，得以舉薦得了亭長的身份，據說已經許多年。
按理說，這亭長，可是個油水極大的位置。
十里八村，大小事務他都可以管。
更何況，如今大楚國的仗基本上都已經打完，進入了百廢待興的階段，按照李心艾的感覺，大有盛世的苗頭。
這老百姓的日子好過，亭長的日子自然是過的更加舒服。
可是看眼前的亭長，感覺倒是比尋常人家穿着還要不如，再看看一張瘦削的臉寫滿了滄桑，似乎比上一次見面更加瘦了。
這一個冬天，竟是沒養出來半點肉。
雖然亭長已經年邁，而且日子也似乎過的很清苦，但是一雙眼睛卻絲毫沒有老眼昏花的感覺，反倒是顯得格外明亮，整個人坐在那裏，看起來也很是精神。
“陳里正，你倒是每年報備鄉勇訓練事宜都格外積極。”常亭長點點頭，說着話露出了笑容。
顯然，對於陳里正如此態度，他是很滿意的。
怪不得陳里正和亭長關係不錯，怕也是因爲如此。
陳里正點點頭，說道：“那是自然，這訓練鄉勇關係甚大，可馬虎不得。”
常亭長連連點頭，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這才注意到李心艾，眼神一凝，說道：“這位姑娘看着有些面熟，莫不是你的孫女？”
陳里正哈哈大笑，說道：“我倒是希望有這麼個孫女。”
“哦，我差點忘了，你並未有孫女。”
常亭長恍然道。
里正坐下，看了一眼李心艾，笑着道：“這是李家姑娘李心艾……”
“李心艾……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大旱那會兒就是李姑娘主張開渠的吧，真是了不起，拯救了不知道多少老百姓。”
亭長點點頭，一臉的讚歎，他去過這姑娘家裏，只是鬧了一樁烏龍，不過心裏對這姑娘印象倒是不錯。
李心艾笑笑道：“我也就是想得多，偶然間得了個點子，說到底，還有里正爺爺和村民的支持，這才促成了這樁事。”
“不居功，白溪村這是出了個金鳳凰。”
亭長笑着點點頭，這姑娘不驕不躁是個好苗子，只可惜是個女子。
他覺得有些遺憾，當然並未表現出來。
老奴這才姍姍來遲，給三人倒了茶水。
想着要和陳里正商議的事，亭長看向李心艾問道：“李姑娘今日跟着過來是有什麼事？”
李心艾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考慮着該如何開口。
對於亭長這樣性格的人，她還是直接道明來意的好，省的彎彎繞繞忍人厭煩，何況她也不是那種喜歡拐彎抹角的人。
這麼一想，她開口道：“聽聞亭長仁厚，收留了不少戰場上下來的老兵，我這次來就是想請您這些兄弟幫我訓練人手。”
一旁的里正愣住，一臉詫異的看着李心艾。
隨後似想到什麼，又轉頭看向亭長。
這丫頭膽子確實了得，雖然陳里正也猜到了她想做什麼，但那些老兵可都是跟隨亭長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傷的傷，殘的殘，很少會拋頭露面，據說，亭長多半的銀兩，都用在了這上面。
亭長重情重義想必不會輕易答應李心艾這毫無跟腳的請求，且這些老兵性格古怪，怕是外人所不好相與的。
果然，李心艾話落，屋內就陷入了沉靜，亭長低着頭，眉頭緊鎖似是在思索什麼。
半晌，他擡頭，飽經風霜的臉上是無法撼動的堅定，“這事我怕是不能答應你，我這些老兄弟，身體各有殘缺，腥風血雨半生，險些馬革裹屍，如今已經是黃土埋了大半截身子的人了，我不想再折騰這些老兄弟們。”
李心艾一聽只是微微嘆息一聲，她早就料到此事不會太簡單，只是，越是不容易，她越是喜歡去挑戰。
她想了想開口道：“亭長這般說我也能理解，可若百姓有難，相信亭長和你這些老兄弟自然也不會旁觀不管。”
“這……”
亭長遲疑，他們曾經也是訓練有素的士兵，也有過拋頭顱灑熱血的決心，百姓有難，他們自然不會不管，只要朝廷需要，他們就還能再上戰場。
這些年訓練鄉勇，說到底也就是爲了再上戰場，爲大楚國衝鋒陷陣，開疆擴土。
李心艾看着亭長，不慌不忙道：“我此次來也不全是爲了個人的安危，真要是訓練一些看家護院的人手，自然是用不着老兵們，想必亭長應該知道白溪村遭遇山匪一事，雖然被官兵攔截了，但我們白溪村全村老小隻能賭上性命往深山裏躲，就這樣還險些被山匪尋到。”
她頓了頓又道：“山匪損失慘重，因着大雪封山讓大傢伙也過了一段安心日子，可如今已然開春，山匪的日子定然不好過，且在白溪村吃了大虧必然還會捲土重來，到時候，白溪村怕是就沒那麼幸運了，所以，我們只能未雨綢繆，纔能有對抗山匪的能力。”
李心艾一口氣說了很多，只是光說這些怕是還不能讓亭長點頭同意，畢竟這個年代就是這樣，女子是沒有話語權的，亭長能讓她說這些已經是很看好她了。
恐怕，說這麼多，別說亭長，陳里正聽來都像是天方夜譚，認爲李心艾在說夢話。
看着沉默的亭長，她並沒有再多話，有些事，需要讓他自己去想。
反觀里正，確是聽了進去，他長吁一聲，山匪一事他還歷歷在目，那種恐慌猶存心頭，對於李心艾分析的他也認真思慮過，可他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頭子，對待山匪，他和村民們一樣沒有招架之力。
就如李心艾說的，山匪在白溪村吃了虧，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若是再來怕是整個白溪村都難逃一死。
這麼一想，不知何時手心裏竟然捏出一把汗，里正也擡頭一臉希冀的看着亭長。
雖然他也不覺得李心艾能夠做得到，但是他還是要幫這丫頭。
亭長此刻也是滿面愁容，山匪一事他當然知道，這抗擊山賊，本就是他的分內之事。
他也知道肯定會如李心艾說的，山匪還會捲土重來，可他也只是小小亭長，實在是有心無力。
手下的兄弟於他來說非同一般，讓他們再去扛起長刀殺敵，他都不忍心。
說的難聽些，山匪一事朝廷年年都派官兵圍剿，壓根不是他們這種身份的人該管的事，也不是他們能管的事，他不過也是受人照拂，在這小小的鎮上有個安身立命之所。
如果是換做旁人這般說，他根本理都不會理會。
可看着眼前穿着乾淨又利落的李心艾，再看看她一臉堅毅，那清澈的目光，竟然讓亭長看出幾分金戈鐵馬的感覺。
好似，這丫頭也上過戰場。
這種眼神，亭長可絕對不會看錯，尋常人是不會有的。
這丫頭，有些古怪。
李心艾並不知道，她的那些細節的確奏效了，但是，也僅僅是讓亭長多考慮幾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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