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汴京第一场雨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五月份。
天气越来越热,街上的百姓都已经换上了薄衣。
還沒好好感受春天的气息,夏天便已经悄然而至。
史凌汐推开客栈的窗户,望着窗外的落雨忍不住叹了口气。
苏辙正坐在桌前看书,听到她叹气的声音,不禁有些好笑的抬眼看向她问道:“凌汐,你为何会叹息?”
“之前我們来汴京的时候我們不是去找义王了嗎?他說下次有机会带我們一起去看另外的汴京八景,一晃眼也有一月了,我還想着今天我們一起去找他呢。”
苏辙闻言又是一笑:“若是因为這事叹息可不像你,我听說上月圣上有事召召义王入宫,想来他這些日子忙于政务所以才沒来找我們。”
“子由,你說义王到底能不能和二姐在一起呢?”史凌汐走到了苏辙的身边坐下,托着腮闷闷地问道。
额头突然被轻轻一弹,史凌汐有些惊讶的转头去看,正撞上苏辙清亮的眸子。
“你還在想這件事呢。”
“……”
天色渐渐暗了,可雨却丝毫沒有要停的迹象。
就在史凌汐百无聊赖的趴在桌上看着苏辙写字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子由、凌汐。”听声音是苏轸、王弗和苏轼,他们怎么会一起過来?
两人有些疑惑的对望了一眼,史凌汐站起身去开门。
门刚一开就看见他们身后還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桀。
“义王殿下。”史凌汐和苏辙赶忙作揖,赵桀摆摆手:“這些多余的礼数能免就免了,许久沒见,你们不会怪本王吧?”
众人摇了摇头,史凌汐有些心虚的瞥了一眼身旁的苏辙,见他正笑看着她,赶忙收回了视线。
“刘侍卫怎么沒在你身边?”被苏轸這么一问,众人才发现今天居然是赵桀一個人来的。
“他已经提前去布置了。”赵桀說着,嘴角噙着一抹笑。
众人心中疑惑,又听到他說:“之前不是答应過你们還要带你们去看汴京八景中另外的景色嗎?今天正值落雨,是再合适不過的日子了。”
适合落雨天观看的景色?史凌汐這么想着,眼睛一亮。
难怪今天街上人不多,原来是因为這個。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街道上已经点起了灯,不少店铺门還开着,可街道上的行人却十分稀少。
赵桀带着众人撑着竹伞往城西走去,远远地他们便听见涓涓的流水声和雨滴滴落在荷叶之上的声音。
等到走近之后,史凌汐终于确定赵桀带他们来的這一处便是赫赫有名的‘金明池’。
而‘金池夜雨’也是汴京八景之中一景,五月到七月时,正是荷花生长的季节。
每逢落雨,雨滴落在荷叶之上的声音,伴随着雨水洗刷之后清新的空气,让人闻到听到更觉心灵得到了净化。
金明池上有一座桥,桥直至通往池中央,池子中央有一处五层的高楼名曰‘宝津楼’,登上高楼之上,不仅可以俯瞰整個金明池,也可在晴天之时观赏夜景。
当圆月映入金明池之中时,皎洁的月光碎落在池水之中,为整個池子也镀上了一层闪亮的银色。
在宝津楼旁停着几艘小船,那是在莲藕成熟之时用来采集莲藕的小船,這金明池中的莲藕会挑些好的送去宫中。
赵桀带着史凌汐他们上了宝津楼,虽說如今這金明池已经不单单只为皇家所用,但能上宝津楼的不是巨商富贾便是皇亲国戚。
赵桀带着他们登上宝津楼的时候,刘乾已经在最高层上备妥了一切。
史凌汐却总觉得刚才上楼之前似乎有一道目光在盯着他们,弄得她脊背有些发寒。
“凌汐,怎么了?”他们落了座,苏辙见史凌汐有些心不在焉的便轻轻拽拽她低声问道。
“啊?”史凌汐這才回過神来,摇了摇头,大概是她想多了吧。
“刚才吵着要出门,现在好不容易出了门,怎么好像有心事?”苏辙多少是有些了解史凌汐的,她最是藏不住心事,有什么情绪总是很容易表现在脸上。
“我觉得刚才好像有人在瞪我們。”史凌汐看看身旁苏辙关切的目光,决定還是把刚才的事情告诉苏辙。
“原来凌汐也察觉到了。”史凌汐本以为那么說了,苏辙会笑她想多了,沒想到他也感觉到了,看样子刚才真的不是她的错觉。
宝津楼外過桥之后有個亭子,此时有不少人正在亭中观景,其中便包括程子才。
前几日他又出去喝花酒被白娟逮了個正着,白娟一气之下回娘家去了,他索性乐得一個人自在。
今天找了风月巷的相好如烟一起来赏赏這传闻中的‘金池夜雨’,本来他已经到了宝津楼下,可偏偏上不去這宝津楼。
這宝津楼如果沒有皇家的令牌,即便千金万两最多也只能坐在前三层,上不了第四层,更不用說是最高的第五层。
如烟本以为程子才是個有钱的主,今天跟着他過来不過也是借着宝津楼来测试他的财力和势力,想不到他不但官职低微,就连平日裡的出手阔绰也只是硬撑的罢了。
如烟本就是個现实的女子,在风月场所待的久了,她早已经放弃了寻找真爱的想法,此生她只想要为自己谋一個安稳的归宿,程子才這裡不行,换成其他人对她而言也并无分别。
程子才看着甩袖离开的如烟,心中恼怒却又无处发泄,正郁闷着便瞥见有人从桥的另一边到了宝津楼下。
那群人渐渐走近,竟然有几抹熟悉的身影。
程子才本能的向阴影处躲了一下,這才看清這几人正是苏轼、苏辙和苏轸他们。
看着几人在赵桀的带领下登上了宝津楼,程子才更是一脸懵。
之前不曾听姑母說起,苏家竟然和义王是认识的,而且看他们說說笑笑似乎交情不错。
早知道苏家和皇室关系不错,他就该更加小心些才是,若是之前娶到了苏轸,說不定凭着苏家和义王的关系,他的官路也能走的更加顺畅一些。
不過如今再說這些怕是已经晚了,此时程子才内心除了后悔,更多的是愤恨。
苏家人根本就沒把他当亲戚,這种事情竟然从未和他說起。
“這些都是京城名厨的特色菜,你们快尝尝,若是凉了就不好吃了。”赵桀說着站起身,从靠近自己的盘中夹了道菜放在一旁苏轼的碟中笑道。
“多谢义王殿下。”几人出声道谢,這才动起了筷子。
他们所在的五楼此时窗户正开着,窗外雨声淅淅沥沥,站在窗前垂眼便可看见雨点滴落在池中荷叶之上的场景,可以說是观景的绝佳之地。
“对了,我听說子澹和子由之前去见過欧阳大人了。”赵桀看他们吃的差不多了,這才开口问道。
苏轼和苏辙对望了一眼,随即都点了点头。
“欧阳大人只是看上去严肃,其实他私底下還是很好說话的。”赵桀看他们两人的表情,已经大体猜到他们之前去见欧阳修许是被他的气势给震慑住了。
苏轼和苏辙一怔,暗自感叹赵桀的观察力之强。之前他们和赵桀不认识以前,虽然听說過义王殿下的威名,知道他是圣上最宠爱的兄弟,以为他是凭着父亲周王的缘故,如今渐渐了解才觉得他能够获得圣上的宠爱,更多的是凭借他自己。
“对了、前两天我去看望狄青将军,他說是苏家一位史姓姑娘治好的他,该不会就是你们吧?”赵桀见他们都不說话不禁想起前几天皇兄托他去看望狄青的时候,狄青提起是一位姓史的姑娘救了他。
赵桀见到狄青之时,他虽然腿疾已经痊愈,但他的脸色却仍旧十分苍白。
他想大概是朝廷施加的压力太重了,自从狄青大胜归来在汴京城做了枢密使之后,许多大臣便对他越加不满,时常在皇兄面前吹耳边风,說狄青早有谋反之心。
皇兄生性多疑,他虽然聪明却终究也是個皇帝,在意的始终是手中的权力和他所拥有的天下,若這么下去,只怕迟早有一天狄青会被赶出汴京城。
对于为朝廷屡立战功的大臣如此,对于他這位兄弟又何尝不是?
人人都說他是圣上最最宠爱的兄弟,圣上如今迟迟不肯立储,便是想着将皇位传给兄弟之中的一人,他便是最有可能的那人。
每每听到這流言,他只能无奈一笑。如果說皇兄将皇位传给兄弟的可能性是十,那么传给他的可能性是零。
表面上皇兄对他是宠爱有加,可這是在他不掺入军政的前提下,如果他有一点儿掺入军政的心思,只怕如今的宠爱都会变成判罪的利器。
這么想着,赵桀自嘲的撇了撇嘴角。身在皇家,他早已经看淡了兄弟情谊,可是每当看见苏轼和苏辙之间的兄弟情,作为赵祯的兄弟,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去提醒皇兄如今虽然是太平盛世,可像狄青這样平定叛乱的功臣是万万疏远不得的。
众人在宝津楼上观赏了一会儿景色,這才下了楼来。
刚一出楼迎面便走来一道熟悉的人影,渐渐走近,他们也终于看清楚,此人正是程子才。
“子澹、子由,想不到能在這裡遇见你们。”程子才笑嘻嘻的朝他们走近了些,看见他们身后的赵桀,好似刚刚看见一般,慌忙作揖道:“拜见义王殿下。”
“是你?”赵桀刚才還觉得這人有些眼熟,等他靠近才看清楚,這人不就是之前坐着马车在东街横冲直撞的那個八品书令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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