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始亂終棄十六(捉蟲)
褚長溪聽後坐在馬車裏不由沉思,昭景煜見他如此,以爲他在宮中困久了,乍一出來應是緊張不適,便牽起他的手握在手心,心中深感自責。
是他一己私心,才致他醒來這般時日,還未出宮看過,他竟還想困他一生,真是該死!
“長溪一直待在宮中悶壞了吧?若不是孤……”
話未說完,就見褚長溪目光看過來,眼裏澄澄無甚情意,“今日不是出來了嗎?”
昭景煜勉強笑笑,“嗯,長溪日後想去哪裏都可。”
褚長溪便不再看他,挑起窗簾看沿途景色,殿中花紅已落盡,但他身上仍舊隱約淡淡冷香不散。昭景煜握着他一隻手,另一隻手習慣性的捧一片他衣袖於手中把玩。
許久之後,馬車停下。
眼前已經變了地方,從宮牆深幽冷清不可造次的宮門,到了人聲鼎沸繁華喧囂的街市拐角處。
“長溪,走吧,”
下了馬車,怕褚長溪不自在,昭景煜不敢牽他手,就只與他並肩而立,用翠玉扇骨指着遠處熱鬧街市,說道,“先去逛逛帝都城。”
脫去那一身龍袍,他穿一身青衫,灑脫落拓顯出幾分年輕不羈。
褚長溪轉眸看他,昨夜主角不依不饒,左肩傷處又有撕裂,今日出宮門之前,還召了醫官重新包紮,他面色其實看着有些白,但是硬撐着裝若無其事,褚長溪轉過臉,率先往前走,隨入人流,“好。”
夏日初臨,兩人從無人的角落走進人來人往的鬧市街頭,身後跟着衛七,和總是略過褚長溪似不敢看他的葉楓。
幾人風姿玉臨,身形裝扮皆不凡,引得路人頻頻側目,褚長溪尤讓人心驚,天光照他雪白顏色,他仍舊仙姿高絕,舉止身段凌凌落影,無一絲熙攘人羣中人臉面熱紅,鬢角落汗之態。
逛的久了,昭景煜見身邊滯留慢行的人越來越多,褚長溪身上落的視線也越來越深,他臉慢慢黑沉下去,路過擺面具的小攤,硬是拉停褚長溪,隨手挑撿了一個最醜的面具,要給他戴上。
褚長溪盯着面具上古怪的造型和花裏胡哨的描色,呼吸微滯,“這上面……什麼怪物?”
“哪裏怪了?挺好看的啊。”昭景煜憋着笑看他,眉眼在日光裏暈染溫柔。
褚長溪:主角審美是不是有問題?
【系統:妒夫已面目全非。】
“………”
褚長溪捏着面具,在手裏翻轉了兩下,聲音淡淡,“既然小景喜歡,那便給小景戴吧。”
昭景煜,“……”
剛想開口,褚長溪已隨手將猶如鬼怪的面具蓋在他臉上,又雙手穿過他耳側給他繫上繩子固定,周遭依街攤販叫賣聲此起彼伏,人潮擁擠,摩肩擦踵。
他卻像被褚長溪擁在懷裏,獨立於天地間,距離很近,他能看見褚長溪眼底清流水影般清清澈澈,他心中被這一刻暖意漲滿,站的直直的,含笑任褚長溪給他繫上繩結。
“確實好看。”褚長溪繫好後退開一步,打量了一番,一本正經評價。
昭景煜只好帶着那奇醜的面具,無奈的點頭迎合。
“撲哧—”
隔了一段距離的葉楓,見此情景捂着嘴巴笑的肩膀抖動,站在一旁的衛七倒是面目繃緊,情緒瞧着有些低落。
褚長溪隔着錯落人流看向葉楓,問道,“你笑什麼?不好看嗎?”
葉楓沒想到他會突然跟他說話,神色怔了一下,急忙擺手,“沒有沒有,好看的。”
褚長溪靜靜看他,在這亂糟糟街頭,他偏似雲間皎月,清暉能撲人間萬丈。葉楓擡眸看了一瞬,就倉皇低頭,心口莫名其妙亂跳,他只能暗暗咬牙裝鎮定。
但褚長溪見此,卻從攤上給自己挑了一個普通的面具戴上,後又拿了兩個相似的,先遞給衛七一個,待他低眉戴上,纔拿着另一個走近葉楓,遞過去,“既說好看,那就也戴上吧。”
眼前手指白玉凝脂,指尖帶粉,葉楓眼神定在上面,半響回不過來神,他想起那些年就是這看似白面書生的一雙手,竟能奪科舉魁首,弓馬騎射皆在他之上,少年英姿颯颯,輕易將他打落至馬下,垂眸看他時,人間絕色難擬。
他被折服,心中敬佩,也曾揚言,他日若上戰場,他願歸褚長溪麾下,願供他驅策,但褚長溪後來偏偏做了那等事……
葉楓出神回憶着,直到跟過來的帝王怒目沉沉的看他,輕咳一聲,他才驚慌過來急忙伸手接過,“謝,謝公子!”
“長溪,”昭景煜也不顧及什麼場合了,拉住褚長溪手腕,就往前走,語氣酸澀,“我們去別處看看。”
他們在前,直到與後兩人再次拉開一段距離,昭景煜心裏的妒意纔算消減,褚長溪視若無睹,甚至以失憶爲由讓主角給他介紹街景。
昭景煜立刻恢復神氣,興致勃勃地在他耳邊說話。
夏日太陽落的慢,他們逛遍了帝都城,暮色才初降,昭景煜便拉着褚長溪去坐畫舫遊湖。
岸上華燈初上,燈籠高掛,映的水面如落日紅霞鋪滿,景色甚美,褚長溪坐在船頭,看岸邊繞河燈火照的紅光一直延伸至他腳下,熙攘人羣從遠處看更覺熱鬧繁華。湖中遠離人羣,吵鬧聲小了許多,褚長溪目光靜靜,面具已取下,他眉目落在紅光裏。
昭景煜坐在他身邊,轉頭深深看他,“長溪。”
“嗯。”
“你若喜歡,我們以後可以常出來。”
“好。”褚長溪也轉頭看他,四目相對,遠處燈火隨船搖落在他臉上晃動,將他冷白的臉照出暖紅熱意。
昭景煜動情湊近,在他脣上映上一吻,按他後腦還想深入,但被褚長溪無情推開,“別再胡鬧,左肩傷口不想好了?”
昭景煜笑的胸腔震動,額頭抵在他額上,只覺熱意衝上眼尾,聲音都哽了些許,“長溪是在關心孤嗎?”
關心孤,是不是表示也有那麼一點兒在意孤,喜歡孤啊?
褚長溪沒說話,而是起身站直,目光落入遠處黑暗裏,身形在夜色裏襯出剪影如畫。
【褚長溪:好像有人來了。】
【系統大驚失色:誰?誰要來。】
【褚長溪罕見的聲音凝重:不知。】
【系統:……】好怕,怎麼回事?
見他起身,昭景煜便仰頭看他,很想問他是不是也有點喜歡他了,但又不敢。
他甚至還想問,他要出宮來,真的只是想來此處遊玩,還是別有目的?
褚長溪對什麼都情緒淡淡,讓人看不出,挖空心思也難討他歡心,昭景煜摸着腰間玉佩,想起他送自己玉佩時的場景。
那是上元節那天,街市張燈結綵,昭國民風開放,街上到處是少男少女結伴遊行,也有男男女女在此日想出來一遇有緣人,於是就有許多借此意販賣共結同心的小玩意,這玉佩就是其中一物。
攤主叫賣時說這玉佩一對,兩人一人一塊在身,可白頭偕老,相伴一生。那時的少年太子聽的心動,在攤前停住,即便玉佩製作粗糙,材質不堪,他也看的眼巴巴,眼裏星光閃動。
他想買來送給長溪,又怕他不喜他此舉,唯恐惹他不快,只能停在攤前乾着急,褚長溪終於會意,指着那成堆的玉佩,問他,“殿下喜歡那個?”
少年的他,話回的結結巴巴,“看着……還,還,不錯。”
但褚長溪上前拿起一塊,摸了兩下,回來告訴他,他看走眼了,那玉佩玉質粗劣,哪裏都比不得宮內的。
昭景煜又急又氣,乾脆甩袖走開。
可落後幾步的褚長溪再跟過來,手裏竟拿着攤上的兩塊玉佩,塞他手裏,“殿下既喜歡,爲何不直說。”
昭景煜捧着玉佩開心瘋了,只是奇怪爲什麼兩塊都給他,便問他。
褚長溪靜靜看他,夜色隱隱下的臉清俊出塵,更顯冷漠,說道,“因爲那攤主說這東西是一對,必須兩塊一起買。”
所以纔買兩塊,不然也許就買一塊了?
昭景煜:“……”
後來那兩塊玉佩,還是被他親手繫了其中一塊在褚長溪腰間,認爲他只是不懂情愛,不懂表達,便直白的跟他說,一生一世一雙人,如這玉佩不可摘下。
後來褚長溪便也時時帶着了,直至後來他離開,昭景煜慌亂間將他那塊扯下,摔碎在眼前……
現在想來,長溪送他玉佩那時本就不與他情意想通的,所以哪能白頭偕老相伴一生呢?
都是他一廂情願,自作多情罷了。
昭景煜自嘲苦笑,慢慢低下頭,看遠處繁華起落,似都與他無關,他攥緊了玉佩,心痛難忍,卻也不捨得解下。
畫舫逐漸駛向湖中心黑暗裏。
兩人一站一坐,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直到一隻黑色羽箭從黑暗裏破空而來,帶着凌厲風勁,直往兩人身上射來,昭景煜心中大驚,反應極快的跳起抱着褚長溪閃開,那箭羽狠狠扎進兩人方纔所處位置的木板裏。
“不好,有刺客!”
船尾的葉楓和衛七聞聲翻身飛跳過來,擋在兩人身前,平靜的水面,霎時跳出許多黑衣蒙面人,手拿長劍向他們衝來。
葉楓一邊護着身後人跟刺客拼殺,一邊對着不遠處跟着他們的幾條畫舫上喊,“有刺客,快過來保護陛下!”
昭景煜將褚長溪護在身後,卻罵了他一句,喊道,“護好公子,公子若有恙,你們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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