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二十八
樓思見過其中一兩位,是父親下屬,他面不改色,淡定從容從他們中間穿過。紀青緊緊挨着他,用極輕的聲音勸告他,“進去之後,不要和你父親頂嘴,你應該知道他有多緊張,他們現在關係……我和你解釋不清,但總之,是不好讓你現在就出現的,如果你爸爸發火,生氣,你父親哄不好的,他還會心疼,你能聽懂我的意思嗎?他毫無辦法。”
“此前你不也說過不會給你父親添亂的嗎?”
樓思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抿了抿嘴脣,不知如何說,他是有說過這句話,但有些事情,他知曉了很多。
他爸爸被關起來。
他爸爸的身體狀況。
見他不說話,紀青伸手想揉他頭髮安撫,卻被他歪頭躲過,這小子不喜歡別人碰他頭。
紀青放下手,“你別擔心,我和你一起進去,畢竟你爸爸的事情都是我告訴你的,我有責任。”如果他沒有告訴樓思小少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沒有和他說每日過往,也許樓思就不會好奇,不會着急來見小少爺了。
樓思小眉頭緊緊皺着,忽然問,“你是不是也喜歡我爸爸?”
紀青愣住。
樓思腳步不停,上了臺階,“我能感覺到。”
紀青沉默了半響,扯了扯嘴角,“小孩子懂什麼?”
“行,我不懂。”樓思沒反駁,小腦袋點了點,他回頭,紀青沒跟上。隔着幾段臺階,階梯下的泳池,水面落有細碎的彩光,那人身姿挺拔,眯起桃花眼笑了笑,兩指併攏在額角向他挑了一下。
俊逸又輕佻。
“好吧,是喜歡,但也只會止步於此了。”
紀青口中的褚長溪,那麼驕傲耀眼,滿眼星辰的小少爺。
彷彿就應該所有人都喜歡他。
他就該什麼都得到,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就該什麼都如他所願,好讓他無憂無慮,恣意快活。
樓思是不懂大人之間的情感,他只知道,這半日的相處,讓他心底也萌生了一些想法,他想讓爸爸開心,希望他開心。
褚長溪看起來太過單純好騙,天真的讓人憂心。
“謝謝。”
樓思轉回頭繼續走。
紀青雙手捂臉,想鑽地縫,“謝是個什麼意思?小屁孩懂什麼!”
樓思沒被責罵,也沒有紀青所想父子爭鋒相對的場面。他們走進客廳時,樓笙已經把熟睡的小少爺送回房間,又下樓,孤零零坐在沙發上,連燈都不開。
他弓着背,雙手交叉,眼睛半垂着,額間髮絲垂落,眉骨和鼻樑落在陰影裏,一種無力又無盡的悲傷。
紀青能想到,樓笙又怎會不明白,如果褚長溪不討厭小孩,那麼討厭的只可能是他。
窗外的風無聲的漏進來,樓思看到這幅模樣的父親,心中不是滋味,父親不止是聯邦星系英雄,也是他的英雄,他對他有着小孩子天生對自己父親的崇拜。
在小孩子眼中,父親總是強大又無所不能。
“父親,”樓思垂下腦袋,“對不起,是我自作主張……”
“你沒錯,是父親的錯,”樓笙回過神,但沒擡頭,說道,“如果不是我的緣故,你本可以好好在他身邊長大。”
不必這麼多年不得見,見一面還需偷偷摸摸,連身份都不敢承認。
他什麼都能想到,也什麼都能猜到。
他終究不知道哪裏做錯了,但仍舊把所有的錯往自己身上攬。
樓思眼眶慢慢紅了。
一旁的紀青嘆口氣,默默退出去在門外等。
想來之前樓笙真的是太着急,太緊張,纔會那副表情對待自己兒子,等回過神來,便什麼都是自己的錯了。
這兩個人。
紀青下到一處臺階坐下,門口的人中有幾人過來跟他打招呼,他拉着別人一起坐,旁邊人聊起政事,他只仰頭看天色。
良久之後,樓思纔出來,旁邊人呼啦啦全走光進去找將軍報備,只剩下紀青還呆呆地坐着。樓思走過去學他,坐着看天,小手拄着下巴的模樣,成功把紀青逗笑了。
“白爲你們擔心了,”他搖搖頭,“一個兩個都不是正常人思維。”
“嗯,紀叔叔不也一樣。”樓思半笑不笑,顯然情緒已經好透。
“跟你父親聊的如何?”紀青挑了挑自己棕色的頭髮,似不在意地問,“你父親怎麼說……關於你和小少爺。”
“父親說,我以後可以隨時來見爸爸。”
“那他就不擔心……”
“到那一步再說。”
孩童的聲音稚嫩,但平靜,無所畏懼,“至少現在爸爸喜歡我,不是嗎?”
紀青,“……,你們隨意。”
“我明天還要上學,”樓思站起身,燈光下的五官,依稀可判斷出長大後可讓人淪陷的一張臉,“我先走了,父親說,讓你進去,有話要和你說。”
“嗯,你快回去吧。”
紀青進去之後,樓笙當即擺擺手,讓其他人先回去了,桌子上留下一大堆文件,紀青低頭錄入,小型光腦顯現滾動的數據和錄像,心中有了大概。
“按理說,洛斯太子和詹言並沒有對立的理由。”
資料顯示,太子殿下一直得詹言的輔助纔有今天的地位,即便太子要卸磨殺驢也不該在這個時機,他們戰敗,最該團結一心的時候。
但洛斯偏偏在此時將詹言囚禁了。
“也許和溪溪有關。”樓笙打開光屏,滑動數據,房間裏還是沒開燈,滿室的黑暗,將面無表情的高大身軀融的冷冽煞氣。
紀青吞嚥了一下,“這也不對吧?如果他們想搶走小少爺,更加應該聯手纔是。”
“比起我們所有人,溪溪相信詹言,”樓笙停下來,看向紀青,“如果詹言用溪溪對付我,他早就贏了,不必等到洛斯纔出手。”
紀青睜大眼睛,“所以,關於那試劑,詹言也許是反對的,纔會跟洛斯鬧掰。”
樓笙點頭。
紀青抽抽嘴角,“這麼說,這個詹言還是正人君子了?那他當年還追殺你,追殺小思?”
樓笙慢慢垂下眼,“他也許只是在忌憚什麼。”
“什麼?”
樓笙搖頭。
因爲不知道,所以才恐懼。
就像對於褚長溪的身體狀況,他時常害怕的像個懦夫,想都不敢去想。
“想辦法救出詹言,”樓笙忽的擡頭,黑眸凌厲逼人,“有些事,我要親自問問他。”
……
紀青走後,樓笙立刻又返回樓上,可到了門口,想到什麼,他硬生生停下來。褚長溪也許並不想見到他,只會心煩。
他背抵在門板,放輕了呼吸,天地靜寂,他仔細聽門內氣息起伏,以此感受褚長溪的存在。
閉上眼睛,彷彿還能看見,那一年荒原之上,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小雄蟲,笑着栽進他懷裏。
那一年大雪,褚長溪把自己裹成糉子,跑到他眼前,轉圈圈,“哥哥,你看,我穿成這樣就不冷了,我要出去打雪仗。”
天地白茫茫一片,所有人都讓着他,褚長溪戰無不勝。
後來滾了一身雪,跑到樓笙面前,伸開雙臂要抱。樓笙把他身上雪拍乾淨了,將他抱起,無奈又好笑地說,“玩夠了嗎?”
褚長溪嬌嬌地笑,“還沒有,我還要玩。”
被他欺負的簡直無處可逃的一衆下屬,一聽這話,相互使了眼色,拔腿就跑,樓笙也擔心在外面玩久了,小雄蟲凍着,便也沒阻止。
於是,褚長溪一個轉頭的功夫,就發現剛剛還陪他打雪仗的人全不見了。他嘟嘴抱怨了幾句,拉着樓笙陪他玩。
但樓笙讓他,幾乎像個人形立牌一動不動任他砸雪球,褚長溪玩了三兩下就不幹了,“哥哥,這太無趣了,你能不能有點遊戲精神?你也砸我呀。”
樓笙固執地搖頭,“不砸溪溪。”
“就是玩遊戲而已,”褚長溪白了他一眼,“你必須得砸!”
樓笙認真地看着他,依舊固執,“不砸。”
“你!”褚長溪無語,喃喃念道,“怎麼這麼傻的的。”
樓笙走過去,俯身要抱他,褚長溪狡黠一笑,雙手推他,往前一撲。樓笙認命往後摔,又怕摔着褚長溪,將他死死護在懷裏,摟緊。
他當肉墊,躺在雪地裏,褚長溪騎在他身上,看着他沾了滿頭滿臉白雪,呵呵直笑。樓笙也笑,伸手擦去他臉上雪沫,還是溫柔地問,“沒摔着你吧?”
“我當然沒有了,誰讓你不聽話,摔疼你活該。”
“嗯,沒摔到你就好。”
“我還是不高興,”褚長溪說,“我們再來一次。”
樓笙認真答,“好。”
然而兩人剛站起來,遠處卻走來一個人。
“樓大哥,小溪,你們在玩什麼?”
來人身材纖弱,清雋秀氣,走到他們面前,帶着年少赤忱的示好。
褚長溪若有所思看了他好幾秒,突然撒開樓笙的手,“沒什麼,不好玩,我不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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