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殺夫正道十八
他沒有否認是否認識褚長溪。
聲音隔空,遙遠又輕虛,彷彿突破會很多東西才傳達此處。
三寸外的浩瀚煙海肆虐,屏障似快要無法維持,發出“咔嚓”碎裂的聲音。
褚長溪擡頭,雪衣在黑暗中翻飛,髮絲拂過如覆霜雪般冰冷眉目,道:“你是何人?爲什麼不能見?”
“湮贐之”的聲音愈加清晰,也確實是他聲音。
他只說。
“見不得。”
“……”
褚長溪又問,“你受傷了?”
那清風似被迫停滯一瞬。
被隔絕在三寸外的威壓湊準時機躁動逼近。
隔着屏障能聽見山體,石壁……坍塌粉碎的聲響。濃郁的血光似要撕裂黑暗寸寸蔓延過來。褚長溪轉身,看向通道深處,“裏面有什麼?”
這心魔通道並不應該是這樣。
“湮贐之”說話都似受到某種限制。
時間越久,限制越重。
最終只冷靜說出,“保護好……自己。”
“褚長溪……”
“別再重蹈覆轍。”
重蹈覆轍什麼?
褚長溪想再問,清風已經消失,連帶那股無形力量也一併帶走。
屏障瞬間撕裂,血光刺入。
通道盡頭,閃閃現現的紅光,似萬千條以血化成的線,章法規則,猶如法陣封印着什麼。魔氣血氣瀰漫,明顯是邪魔纔會有的禁術一類。
系統,【怎麼說?這人誰?】
褚長溪將那人給的珠子捏在指尖,又確認了一次,“他真的不是另一位任務對象?”
系統戳了幾次被鎖的暗格,面板毫無動靜,它嘆口氣,【確定,不是。】
……行。
褚長溪無所謂的笑了下。
“嗓音未受損。”
“未經歷魔窟重生的湮贐之。”
“另一個湮贐之,只能是上界那位天神了。”
系統震驚,【天神?】
修真界太大,任何事物追溯到底都可有因果論。
上界仙神是不可隨意插手人間事的,否則顧此失彼,牽一髮動全身,人間會亂了秩序。
下界有下界法則,但逆天而行,自然也會有天懲,天罰,天譴……
同時,上界諸神自也要守他們的天道天規。
故此,這位神君在下界“現身”,不知需要破了多少禁制,動用多少力量纔可。所以也纔會顯出“虛弱”,“受傷”之態。
也纔會在短時間內被迫離開。
系統任務欄前置劇情裏,對這位神君的記載相當之少,只知仙號弒淵,掌天罰。
因凡心波動下凡歷情劫。
大概那邊講究以毒攻毒,好好天君投生爲魔族,情劫也以破而立。
只可惜,這位天君一場情劫歷的一者皆失。
“湮贐之在魔窟中只覺醒一部分神力,”褚長溪說,“我想,很大可能是因爲他只是這位天君的一個分|身,本該堪破歷劫後重歸仙界神身的,但卻在下界墮魔重生,也與仙界天君徹底分離爲兩人。”
這也恰好對應任務對象一分爲一。
但奇怪的是,這位天君,竟然並不是另一位任務對象。
再者,通道入口處曾見的那一抹紅衣白髮的身影又是誰?
【宿主,你說的這些存檔記錄裏是沒有的,我這裏只有以任務對象湮贐之爲視角的收錄。】
所以,如何確定剛剛那位就是天上神君呢?
系統琢磨了一下,道,【只憑聲音就斷定不行吧?有沒有可能是他人假冒的?】
別忘了這裏可是心魔通道。
任何幻境都有可能。
“我自然也有懷疑過,但他給我這個。”
褚長溪拿出那枚珠子,入手沁涼,不知是何材質,色澤晶瑩剔透,如玉凝脂,泛着冰藍的水光,源源不斷的靈力溢出,不似人間凡品。
這東西本該既能護他不受威壓所制,也能療他靈脈的傷。
系統,【所以,他纔會放心離開?】覺得這東西可以將宿主護的好好的。
褚長溪垂眸,指尖靈力探入其中,一幕幕畫面閃過,他神情十分平靜,“我的傷是因爲那截斷骨所致,傷的是根本,他可能不知這東西對我已無用。”
靈力進入他靈脈,將倒入漏斗。
進多少,散多少,留下的微乎其微。
系統嘖嘖幾聲,說,【沒關係,這身體不行,我們可以換馬甲。】
褚長溪笑了一下,低聲道,“嗯。”
系統,【不過,這跟如何確認這人就是湮贐之的原身,上界那位神君,有什麼關係?】
褚長溪說,“這裏面還有他要給我看的……”
手中珠子散出的光如水流,被指尖輕點牽引。
畫面閃過,走馬觀花。
天地一瞬間靜止,他們彷彿進入另一個世界。兩側石壁冰藍水光縈繞,匯聚成魔界纔有的天幕,魔嶺霞光,血月當空。
魔淵盡海,無風自起浪,翻滾滔天。
魔界下了大雨,雨水落地,腐蝕草木萬物。魔君一族誕生了一位天生魔骨的血脈,一出生便有預言,會是未來的十八魔域共主,取名湮贐之。
之後的成長,因處處被魔族守護,也處處受限制,習術法,修行,漫長又無趣。後來偶得一隱匿身息的寶物,魔界少君化身成少年,入人界玩樂,成爲蒼吾派外門一名小弟子。
本也就是來此見識一番人間仙門之首的門派如何,不曾想,玄天樓下對蒼吾劍尊一見鍾情。
畫面裏白衣藍帶的少年模樣,跟在仙人身後踏玉階,仙霧朦朧中,少年墨發高束,眼眸黑的湛亮,盯着眼前人的衣襬,壓不下嘴角的笑意,燦爛明媚。
他忽然快走幾步,從仙人身後繞過,攤開手掌道,“師兄,這個送你。”
掌心是一段紅繩。
波瀾雲海裏,擋在前的少年,偏頭站着,藍色髮帶垂在耳側,每一分眉目都意氣瀟灑。
看出這紅繩的不凡,仙人淡聲道,“不必。”
“可是——”
話未完,身側已掠過皎皎白衣,少年只看見仙人發冠下發絲飛揚。
雪衣掠過玉階,如融一體,如立雲端。
他一人似乎鮮活整座靜謐的天上宮闕,眉目俊美,面上神情卻遙不可及。
湮贐之沒有放棄。
魔界少君,桀驁張狂,萬事萬物不曾放在眼中,他把心上人放在心尖處最乾淨的地方,也拼盡全力護他乾淨。
他追上去喋喋不休,“師兄,我承諾過要保護你的啊,可我總怕不能及時護好你。”
“這個很厲害的,取神器器靈凝成,我不在你身邊,它也可護你周全。”
“師兄,你不信嗎?”
“要不你拿去試試它的威力?”
停下腳步的仙人,有一瞬間情緒微微動容,“我哪裏需要你保護,你留着護好你自己。”
湮贐之每回看他,都恨不得把他眉目刻在心間骨血,心中竊喜過甚,滿心只有——
看吧,師兄對我果真是不一樣的。
“師兄是用不着,但是我就是不想那些邪祟污穢髒了你的手,誤了你的眼,只要我在,我想爲你擋盡一切,無需你動手。”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難保師兄不會遇到難以對付的邪魔。”
“自信可以,但師兄也不能自信過頭不是?”
褚長溪,“……”
湮贐之笑的幾乎無賴,眼中都似帶着光亮,“師兄若受傷了,我得多着急,多心疼啊。”
“所以,爲妨我擔憂的日夜難寐,師兄一定得收下,時時戴在身上。”
褚長溪看向他,臉上沒什麼表情,看起來冷淡,“油嘴滑舌。”
湮贐之也不反駁,抿脣笑着低頭,將紅繩快速系在他手腕上。
然後,兩手一背,擡頭遙遙笑的溫柔又無辜。
仙人似拿他沒辦法,手腕翻轉看了看,放下之前,竟爲他扶開耳側垂落的髮帶,指尖冷玉溫度,無意蹭過他頸側肌膚。
湮贐之心臟狂跳,身體都一陣酥麻。
傻傻愣愣的呆了很久。
仙人似沒覺得自己舉止有何不妥,
俯身從他背後扯出他一隻手,玉冠墨發垂落滿身,湮贐之以爲要將紅繩還給他,卻聽見仙人說,
“你受傷了?”
爲將器靈從他神魂裏剝離,他差點死過一回。
但他下意識搖頭,“沒有。”
“………”
仙人淺色的眼眸,專注看人時,實在讓人貪戀,湮贐之只好點頭,“嗯,小傷。”
“走吧,我爲你療傷。”他放下他的手。
“嗯。”
湮贐之應了聲,再擡眸看去,仙人已經走在前,只能看到背影。
隔了幾段玉階,仙人清冽好聽的聲音傳來。
“還不跟上?”
兩側青山,雲海漫漫,玉階盡頭繞雲端。仙霧之下,桃花林,花瓣豔豔飛絮,百鳥婉轉啼鳴,吉羽浮光,殿宇樓閣,無一處不仙宮畫卷。
湮贐之對上仙人淡淡望過來的眼眸,一時間,心思空空蕩蕩,又好似漲潮一般漲滿。劍尊仙人眉目輪廓在仙霧茫茫中,陰影淺淺淡淡,似一幅懸於天宮淡墨的畫。
湮贐之總覺得他前世就看過這幅畫,千千萬萬回。
好半響,他笑起來,眉眼彎彎,少年意氣,明朗如火熾熱,“師兄,你怎麼這麼好啊。”
好到他想把他藏起來。
“不若你對我好。”褚長溪背對他隨意說。
湮贐之知道他是在說他入世百年爲他所做的種種,只覺得滿心歡喜,仙人雖然表面冷漠,但不是無動於衷,他能看見,也能感受到。
他想,他終有一天能走進他心裏。
走到他身邊,湮贐之鬼使神差幽幽道,“人間有句話怎麼說來着,大恩大德無以爲報,唯有以身相許。”
說完他就後悔了,萬一把人惹惱了。
不待褚長溪反應,他就快走幾步企圖矇混過去。
但入了玄天樓內堂,褚長溪卻垂眸,思索着那句話,重複道,“以身相許?”
湮贐之,“……”
是不能理解,他們都是男子……?
撓撓頭,他說,“不……也不是那意思。”
褚長溪看着湮贐之,看他耳尖的紅蔓延至臉頰,脣角罕見微彎,“也不是……不可以。”
湮贐之如遭雷擊。
世界顛倒,萬物虛無。
他說話都結巴,“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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