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他不會
似是有所感應一般，馬車剛剛出城，空中就飄起了小雨。
他側身看着窗外的如絲的細雨，心中難掩沉重。
陸瀚宇心情同樣沉得發疼，父母兄長健在的時候，他是家中次子。
上有如山巒般沉穩的父親，也有溫笑着如流水最終卻能水滴石穿的兄長。
在他們的庇護中，他一直活得自在、暢快，從沒想過有一日他要肩負起整個陸家。
這個擔子對他來說太過沉重。
他一度被壓得差點喘不過氣來，但現在似乎一切都有了轉機。
“景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咱們向前看吧。”
在他帶着顧瑤去見齊志明他們之前，他也許還會以爲挽救書坊的主意和辦法是自家侄子想出的，因爲不便出面所以將顧瑤推在人前。
但見識過她同齊志明跟宋和億之間的脣槍舌戰，他早已沒了這樣的心思。
他現在只感嘆亡母的遠見，逼着景之娶了一個利落能幹的妻子。
陸家的生意……也許以後就要仰仗侄媳了。
陸景之收回飄落在外的思緒，迎上陸瀚宇關切的目光，他僵硬的扯出笑容。
“我知道的，二叔。”
這是他最後一次放任自己的悲傷。
等從墓地回去，他就要將這份親人逝去的悲傷徹徹底底收起。
陸家的興衰，對妻子的責任都讓他不能再放任自己。
顧瑤目送着他們離開，就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不過，丈夫是個重情重義之人，這對她而言是件好事！
若曹氏過世讓他無動於衷，她纔要慎重考慮自己的未來和出路。
回到書房，將陸景之寫好的紙稿翻找出來，她開始一頁頁校訂。
五個話本子的第一章回都已經寫好校訂好，送去了書坊準備大批量引成傳單。
現在只等齊志明跟宋和億那邊的消息，只要他們同彭家簽了合約，她這邊就可以開始往下推動。
“少奶奶，齊家和宋家那邊動了。”
陸景之他們的馬車離開後沒多久，周嬤嬤派出去的人就送了消息回來。
“小六子說齊家和宋家的馬車進了彭家，他找人打聽了一下，確定那兩輛車就是周家家主和宋家家主的馬車。”
周嬤嬤雖不知自家姑娘到底在做什麼，但顧瑤交代下來的事，她都很細心的在辦。
顧瑤沒想到這兩個老狐狸動作這麼迅速。
她脣角帶笑：“讓他在彭家門口守着，看齊志明和宋和億出來後去哪裏。”
以陸景之對彭長安的瞭解，那就是個狠人。
齊志明和宋和億拿出來的合約，只會激出他的狠辣。
他不會拒絕，只會在心中將要做的狠辣無德之事向前挪。
狠狠的給那二人一個教訓。
所以若是她意料的不錯，他們最晚也會趕在下午到府衙那邊去落定。
“嬤嬤，四喜在嗎？”
“四喜同大公子一起去了城外，少奶奶有事可以交代府裏旁的下人去做。”
四喜是陸景之的貼身小廝，不能一直由着她們來用的。
顧瑤嗯了聲，似是也意識到四喜作爲陸景之的小廝，她可以當成自己人，但不能事事都交由他去處理。
“嬤嬤，幫我尋個可靠機靈的小廝，以後府外的事情就交由他來跑腿。”
周嬤嬤點頭記在心上，這樣的人手不算難尋。
之前齊氏的陪房裏，不少人成親生子後，孩子都是這個年紀。
要從中挑揀出一兩個機靈嘴甜的，倒是不難。
“少奶奶，您以後……要接管陸家的生意嗎？”
這話周嬤嬤一早就有心想問，只是一直沒尋到合適的機會。
這會正趕巧，大公子又不在，倒是方便將顧慮說出口。
顧瑤淡淡的點了下頭，語氣倒是有些不確定。
“還不確定，先等書坊的困境解了再說，不打理陸家的生意，我自己的嫁妝也要打理，多添幾個人手行事總歸方便一些。”
齊氏之前嫁妝中的田莊地產，這些都需要她尋出時間細細整理。
她對顧宏博可是半點不放心，他能那麼痛快就將齊氏的嫁妝歸還，背地裏還不知藏了多少後手。
顧宏博對原身沒有半點身爲生父該有的關愛。
她也不需要對他有多餘的敬重和孝心。
他們之間就看誰能棋高一着，讓對方徹底信服然後敗下陣來。
周嬤嬤聽她說起嫁妝，心中的顧慮瞬間消散大半。
“少奶奶，陸家的生意……您拋頭露面的不適合，若是以後大公子高中您當了官夫人，傳出去對您的聲名有礙。”
就算這些年大楚的風氣越發開放，可商人低賤這一點，在當官人眼中依舊沒什麼改變。
她很怕自家姑娘會因此，日後被陸景之嫌棄。
顧瑤因他的話還微微怔愣了片刻，隨即就有些失笑。
“嬤嬤，景之出身商賈之家，他若是因此嫌棄我，那就是嫌棄他自己的出身。”
就算日後他們之間淡漠疏遠，也不會是因着這個原因。
陸景之這人雖然有時看似感性笨拙，但他骨子裏是極爲冷情、理智的。
他不會飛到高處就看不起陸家，自然也不會因此而疏遠她。
“而且，就算我真的接管了陸家的生意，陸家明面上的家主也依舊是二叔。”
心機謀算這樣的事她來做。
來往應酬、推杯換盞，這些還是陸瀚宇自己來吧。
周嬤嬤點頭，話說到此處，她已經明白了自家姑娘的想法。
心中讚歎她的通透聰慧，周嬤嬤又殷勤的爲她倒茶擺茶果後，這纔出門去交代事情。
還不到晌午，小六子那邊就又送了消息過來。
齊志明和宋和億從彭家出來後，就去了府衙。
馬車停在府衙前，從車上下來的還有彭長安。
顧瑤滿意點頭，這事果然成了！
龐長安既然已經一腳踩了進來，後續就可以爲他早早安排上了。
“嬤嬤，交代書坊加速排印，後日一早就將傳單發到城中的每一處，通達書坊那邊，一定要仔細照顧着，讓每一個出入的人都能收到一份。”
周嬤嬤應聲再去安排，一整個上午忙得團團轉的她，到了此時也意識到有個趁手好用的小廝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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