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相聚 作者:顾婉音 徐韫心中柔软,却将這件事情否了:“刚入城,咱们哪裡都不熟悉,還是先熟悉熟悉城裡再說。” 邓大娘想了想,也觉得徐韫說得有道理:“强龙不压地头蛇,万一抢了谁的生意,搞不好就结了仇。還是先看看再說。” 排了将近半個时辰的队,终于轮到徐韫她们一行。 负责检验文书的小吏检查完了她们的文书后,热情笑道:“若是打算在北平城购买房产的,可去玄武大道上的房管司去,如今房管司有免費屋子,若资历够,便可申請。若资历不够也不要紧,還有一部分是出售的。价格也划算的。” 徐韫重复一遍:“房管司?专门管房屋的?” 小吏热心解释:“对,住宅,商铺的买卖都归房统一管理登记。” 這個房管司,倒很新奇。 徐韫之前只是听說,但从這一刻开始,她是真切感受到了星火军和南煜的不同。 不只是忽然冒出来的房管司。 還有這個小吏的态度。 要知道,南煜的小吏,从来都是眼高于顶的,若是普通百姓要问個什么,不给点孝敬,那是绝不可能让小吏开口說上半個字的。說不定還要被推搡两下,得一句“滚一边去”。 谢婉清同样也觉得惊奇。 不過谁也沒表现出来,只跟着一脸习以为常的邓大娘笑着跟小吏道谢。 王吉低声道:“大将军已准备好了屋子。” 甚至他還看一眼徐韫,又道:“徐小娘子家的宅子,也准备了。” 徐韫有些惊讶。邓大娘却满意:“好好好,总算他细心一回。” 谢婉清和红玉也听见這话了,却有些无措,只看徐韫,用眼神询问徐韫该怎么办。 徐韫回了她们一個安抚的眼神,表示自己会看着办。 王吉是知道地址的,不過他也闹不清怎么走,问過路后,這才带着所有人往宅子去。 到了宅子,王吉也是呆了一呆。 看着两個区别明显的宅子,他都不敢抬眼看,只对邓大娘道:“到了。” 這两座宅子吧,虽然挨着。但一個是阔气带耳门的大宅子,一個是两扇门加起来跟人家一個耳门差不多大的小宅子。 徐韫甚至怀疑,這個小宅子,怕不是从那個大宅子分出来的一個院子? 邓大娘拉着徐韫就往大门裡走:“从前我們两家也是住在一起的,如今也住在一起。” 徐韫并不嫌弃這個小宅子,刚才一路過来,她就知道這個地段是极好的,即便是這個小宅子,其实也算不得小,比平民住的還是好上许多的。 要知道,大部分的百姓,住的都還是茅草顶的屋子。 木顶和瓦顶的宅子是很少的。 但這两個宅子,虽然沒法比,但都是瓦屋顶,只怕从前的主人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徐韫看邓大娘如此,就笑道:“咱们先去看看宅子吧?想必骆将军也安排了人,我還有件事情想问问呢。” 骆湛的确是留了人。 王吉上前去一敲门,门很快就开了,是個十四五的随从,看着很伶俐的样儿,一看见她们這一行人,立刻扬起笑来问:“可是老夫人到了?” 邓大娘劈头就问:“二郎呢?” “大将军還在前线,暂时回不来。”那随从忙解释,而后又介绍自己:“我叫王树,老夫人唤我阿树就行。大将军买我回来,就是为了照顾大郎君和打扫宅子的。老夫人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我。” 邓大娘眉头皱起来:“大郎在家?那人呢?二郎如今真不心疼钱了,還敢买人了!” 在她看来,打扫屋子這些活儿,自己家的人难道不能干了?還要喊别人来干! 呼奴使婢這种事情,邓大娘不仅难以适应,更一想就觉得烧钱——那就得养着人家啊!一天两顿饭不說,一年四季還要管衣裳! 邓大娘往深处一想,简直心头都要滴血了。 不過,她也沒太表现出来。 花娘一面想着骆湛如今是阔气发达了,一面着急问:“大郎呢?他在哪儿?” 夫妻已有两年沒见,花娘是真想丈夫了。 阿树面上却露出迟疑来,但最终還是指明了:“大郎君在屋裡休息。他昨晚一晚沒睡,刚刚好不容易入眠……” 言下之意,就是最好不要打扰。 花娘一愣,還来不及细细的琢磨,邓大娘就皱了眉。 徐韫也看出来了,担忧看一眼花娘。 原本搬入北平城的喜悦气氛,此时也终于彻底降到最低,并徐徐转变成了……凝重。 邓大娘皱着眉头,紧紧盯着阿树,声音都有些颤:“大郎怎么了?为何一夜沒睡?他是不知道我要来,還是……還是……” 有了别的什么变故? 阿树垂下眼睛,轻声道:“大郎君之前给前线运送粮草的时候,遇袭了。大郎君的马被敌砍断了马腿,大郎君摔下来后,腿折了……” 听到這裡,花娘眼前都一阵阵发黑,腿更一软,站都站不住。 徐韫一把扶住了花娘,看着花娘脸上的颜色都褪干净,满脸茫然,嘴唇直哆嗦的样子,心下叹了一口气。 邓大娘也晃了晃,被谢婉清扶住了,但她沒有花娘這样受不住,而是哆嗦着问了句:“請大夫看了嗎?” 阿树根本不敢抬头:“看了,命保住了。但腿……沒保住。大郎君睡不着,就是腿疼。” 花娘直接昏過去了。 邓大娘也是整個人都差点站不住,死死地抓着谢婉清,才勉强撑住沒倒。 但其实也沒好到哪裡去,她通红着眼眶,眼泪不停往下掉,话都要颤得不成句:“带我過去。” 然而她根本走不动。 因为腿上一点力气都沒有。 徐韫让红玉守着花娘,自己也腾出手去扶着邓大娘,跟着阿树往屋裡走。 谁也沒想到会是這样。 至于安慰的话,徐韫沒說,谢婉清几次犹豫要不要张口,最后都把嘴闭上了——這個时候,好像說什么,都是不合适的。 這宅子的确很大,不過,现在只收拾出了前院来。 骆大郎,骆源如今就住在前院。 大概是吃了药,骆源睡得很沉,开门声并沒有惊动他。 徐韫和谢婉清将邓大娘扶进去。 邓大娘只看了一眼床上躺着,脸色惨白憔悴的骆源,眼泪就更急了,她一下扑過去,嘴裡声音却很轻:“我的儿啊——” 這一声很压抑,显然是害怕惊扰了好不容易睡着的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