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武散官給誰？
別管是村裏的鄉衛也好，還是不遠處的官兵也罷，都是眼下他們賴以生存的保護力量。
鄉衛、官兵肯定是越強越好，但是讓他們跟李平安這樣付出，他們肯定做不到。
除非給錢米。
大傢伙議論紛紛，李平安告訴大傢伙，鄉衛的組建，肯定是要發錢的，大家這才變得心動起來。
期間大家又議論了靠山屯的事情。
今日靠山屯遭了災，被尉遲常將軍的手下一通殺伐，對七裏堡的鄉親們的影響非常大，這期間難免有被人三言兩語鼓動的，被錯殺之人。
但這個時候，根本就沒有人敢多說什麼。
至於七裏堡本身，雖然說跟靠山屯有些爭端，但是看到靠山屯一朝損失如此慘重，也一個個心裏悽悽然，難免有了兔死狐悲的感覺。
七裏堡一定要好好的過日子，最好其他人也要好好過日子，否則以後還不知道要亂成什麼樣子。
送別了鄉親們之後，李平安去安撫了一通老太太，畢竟兒行千里母擔憂，老大、老二走得匆忙，老太太心裏唸叨得厲害。
等到安撫好老太太之後，已經過了正午了。
大嫂、二嫂忙得腳不沾地，家裏來來往往的都是送板栗的、蘑菇的，時不時捕蛇隊、其他村子的獵戶也會來。
李平安跟着忙了一會兒，就感覺大嫂、二嫂也挺不容易，他們男人在外面開天闢地，女人們就在家裏，穩住後方。
這兩個嫂嫂都是賢內助。
不過還好，這一會兒太陽高了，來往的人也少了些。
李平安看着幾乎累癱了的大嫂、二嫂，主動去了竈臺做飯，李雲這會兒也放下手頭的活過來幫忙。
李平安扶着拿着鏟子炒菜，李雲則在一邊兒燒火。
天氣燥熱的難受，李平安也是忙得一身大汗，不過好歹是煮好了一大鍋白米飯，配上一大勺燉大骨頭，還弄來些小涼菜。
家裏的小丫頭們也挺勤快的，中間李玉和李梅揹着筐子回來了一趟，看着做飯的活幫不上忙，就在一邊兒打掃鴨糞，晾曬五靈脂，李玉這小丫頭膽子大了，還敢去餵養毒蛇，嚇得李雲給拽過來，朝着屁股就是一頓打。
最後揹着竹筐，哭唧唧的領着妹妹去找爺爺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在忙面忙活栽植桐油樹的李亮回來了。
這傢伙渾身曬得黝黑，光着膀子，渾身都是腱子肉，累的大汗淋漓的往樹蔭下一坐，小叮噹就抱着大海碗過去了。
李平安招呼李雲將飯菜放在桌子上，跟大嫂、二嫂道，“我去喊咱爹回來喫飯。”
別看老李家外面的生意好得飛起，但是家裏的農活是一點都沒落下，大正午的，李玉、李梅揹着筐撿鴨屎，問她們阿爺呢，兩個小傢伙一臉懵，最後在莊稼地裏發現的老爺子。
老爺子戴着用柳條編制的草帽，正蹲在地裏幹活。
別看老爺子瘸了一條腿，幹活一點不比正常人差。
拇指大的野草，都給你薅出來。
因爲老李家的莊稼靠着池塘，別人家澆地難，可是他們家不難，連帶着旁邊兒鄰居家的地頭，都沾了不少光。
“爹，快別忙活了，兒子給您洗洗腳，您穿上鞋，回家喫飯去。”
李平安蹲在地上，就招呼老爺子洗腳。
老爺子看着兒子一點都不在乎形象，從腿上收拾淤泥，憨憨地笑道，“兒啊，我自己來就行，這淤泥，都把你鞋子弄髒了。”
李平安白了他一眼，“讓您自己來，估摸着，您得把這塊地收拾完纔回去了。”
老爺子任憑李平安施爲，心疼地說道，“沒辦法啊，這有了水，雜草就跟吃了大糞一樣，長得太快了。”
李平安搖頭道，“等太陽不熱的時候，再收拾這些野草也不遲。再說了，不是還有我麼。”
他給老爺子把腳洗乾淨了，穿上了鞋子，順着田埂往深處走了走，這塊地挨着池塘確實不錯，但是也就兩畝多地，老李家其他的地，還是以旱田爲主，也真的是愁人，好端端的一場乾旱，搞得嶺南道出了那麼多旱田。
老爺子喊道，“平安，別看了，跟我們一起趕鴨子，這羣小崽子，不怎麼出門，不聽話。”
這羣鴨子在池塘裏，本來玩得正嗨，畢竟現在天氣炎熱，有個涼爽的地方不容易。
而且老李家給他們做的鴨棚，也太憋屈了，自然不願意回去。
李平安手裏拿着石頭，打着水漂，往池塘裏扔，鴨子們不停地躲閃，一會兒就開始上岸了。
就在這時，李平安忽然聽到李玉招呼，“宋奶奶，你又來我們家偷水！阿爺都揍過你好幾回了，你怎麼還來偷。”
李平安扭頭望去，就見有個白髮老婦人，正提着小號的水桶，趁着李平安不注意，在往回裝水。
老太太見李平安注意到他，連忙露出可憐之色，“平安，我們家莊稼快死了，你行行好，讓我弄一點。”
“我弄得也不多的。”
爲了證明自己跟那些不要臉的人不一樣，宋嬸子提着小半桶水，小心翼翼的往李平安這邊兒靠。
李平安知道，老爺子爲啥會對一個可憐的老婦人動手。
人可以有善心，但是這口子一旦開了，後面等着用水的人，根本就數不過來。
宋嬸子見李平安看着水桶不說話，臉色蒼白，“平安，你行行好吧，讓我用一點水，我可以給你們家幹活。”
李平安聲音有點低沉，“我們家的池塘裏的這點水，是用來養鴨子的，如果允許你打水，其他人也會跟着學。剩下的這點水，根本就不夠大傢伙用的。”
說着，踩了踩地面，示意道，“您看見沒？這才幾日，水已經少了那麼多，日頭厲害着呢。”
宋嬸子知道，李平安沒有忽悠他，這點水對於養了鴨子的李家來說，也不算多，估計用不了一兩個月，也得乾涸。
而且，人家灌溉自家的土地都不夠的。
旱災，實在是太可怕了。
可是家裏的存糧就那麼多，等到莊稼成熟的日子，要是沒熟，自己一個孤寡老太太，可咋辦啊。
她心裏恨自己，爲什麼老頭子餓死了，自己沒餓死。
爲什麼兒女病死了，自己沒病死。
就剩下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個世界上受罪。
可是她又不想死，自己一旦死了，老頭子就沒有人上香燭了，兒女在下面也收不到錢，就只能一家人受罪了。
他看着雖然嘴上不同意，但是手卻很麻利地幫自己打了一桶水的李平安，他立刻意識到，李平安的善心，“平安，你腦子活，咱們村裏跟我一樣的苦命人不少哩，你要是有辦法讓大傢伙活命，大家不都得把命給你。”
李平安疑惑道，“不是給你們分了糧食和錢了嗎？”
老太太苦惱道，“分了是分了，但是像是我們這種孤兒寡母的，誰家沒幾個鄰村的窮親戚，想着死了有人給收屍，病了有人給看病，關係肯定是要維持的。上門借糧，總是要給點的，一來二去的，也剩不下多少。”
“要想活命，還得指着莊稼地。”
李平安點了點頭，這事兒沒法說。
人家都是窮在深山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但這個時代，你家裏有口糧食，都有人惦記。
而且，你還不能見死不救，畢竟誰沒個落難的時候。
“您別折騰了，這池塘離着你們家也不近，來來回回還不夠費力氣的呢，我這兩天琢磨琢磨，給你們家的地裏開一口水井，到時候你們家打了糧食，分給我們家兩成，如何？”
宋嬸子千恩萬謝，李平安一個沒注意，直接跪在地上給李平安磕起頭來。
李平安好不容易纔勸走了趙嬸子，便跟着老爹，李玉、李梅將小鴨子趕回了家。
李平安出去這一趟，李亮又起來幹活了，家裏的院子被掃得乾乾淨淨，野菜也剁好了，家裏的栗子殼、麩皮做成的鴨糧，擺放在竹子做成的食槽裏。
李雲感慨地說道，“誰能想到，這板栗殼碎末，做豆腐的雜粉，鴨子也能喫。而且漲勢還不賴呢。”
李平安點點頭，當初養鴨子的時候，他也沒想那麼多。
當然，他也感謝子奕娘，要不是她源源不斷地送野菜過來，家裏餵鴨子這個事兒，也不至於那麼省心。
一大家子圍在樹蔭下的桌子旁喫飯，雖然是大骨頭，喫起來很香的。
尤其是用刀背砸開骨頭，吸食裏面的骨髓的時候，是真的香。
老太太一個勁兒地說，“天天喫這麼好，跟過年一樣，肯定折壽。”
李平安倒不是覺得這飯喫得好，而是想起了出門在外的大哥、二哥，也不知道外面的伙食怎麼樣。
自己給他們塞了錢還有蘑菇醬，但是估摸着蘑菇醬肯定會喫，但是錢他們是捨不得的。
老爺子看出了李平安的憂慮，用筷子敲了敲桌子，“你不用擔心，你大哥穩重，二哥心思靈活，在外面肯定不會喫虧的。”
喫完飯後，李平安熱得厲害，便換了一身李亮經常穿的麻衣。
是村裏人穿的那種最便宜的麻衣，很薄，一出汗，都能看到若隱若現的身體的那種。
胳膊上沒有衣袖，風一吹就能進來。
人自然也涼快了不少。
外面有人敲門，李平安出去看了看，竟然是老墨來了，手裏還拿着不少工具。
“咋這個時候來了？”
“這會兒天太熱了，我也睡不着，索性就來給你們家幹活。小桌子、小凳子這東西做起來也不麻煩。”
老墨肩膀上，還扛着幾根竹子。
知道李平安家裏有活幹，王豆子還派了幾個人過來，技術活不會，拿着斧子，看一看竹子上的枝椏還是沒問題的。
大嫂、二嫂喫飽飯也沒閒着，就開始製作豆腐。
李平安跟老墨聊了兩句，倒了兩碗水，擺上些餅乾，就去幫忙了。
二嫂孫氏低着頭，看着李平安的眼神有些猶豫。
最後還是擡頭說道，“平安，聽說去幹活要給個武散官呢，咱們家這麼多男人，最後位子給誰啊？”
大嫂下意識裏也覺得，這主意都是李平安出的，他們兩家的男人，都是幹活的，能拿到土地和錢就不錯了。
官身肯定是平安自己的。
所以看向李平安的時候，眼神裏也有些羨慕。
誰不希望自家的男人當官呢？
別看他平日裏不說，但是心裏還是希望自己男人揚眉吐氣的。
李平安笑了，窮的時候大家可以齊心協力，一旦有了好處，問題就來了。
是啊，武散官只有一個，他們兄弟卻有三人，給誰呢？
武散官這位置李平安雖然看不上，但是對於寒門小戶來說，卻是實打實的可以改變命運的。
而且李平安也有把握，可以決定人選。
“二嫂，有這好事兒，咱們做孩子的，別總是想着自己，咱爹爲了家拼了一輩子，當年在戰場上也殺了不少賊人，有這榮譽和好處，肯定是先給咱爹啊。”
“啥，給咱爹？官身這東西不是爵位，可傳不.....”話說了一半，她便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說官身給了老爺子，傳不下來，這不成了咒老爺子死了麼？
瞎了眼的老孃，這會兒正在一邊兒假寐呢，聽了二嫂的話，瞬間起身，罵道，“老二家的，我看你這兩天干活挺累的，你去將蛇蛻收拾收拾，趕明兒讓李亮拿去賣了。”
蛇蛻是一種頗爲有價值的中藥材，但是需要清洗上面的泥沙和晾曬。
二嫂孫氏平日裏最是怕蛇，更別說去接觸蛇蛻了。
瞬間嚇的臉色發白，但是在婆婆大如天的封建家庭，二嫂也不敢反抗，立刻低着頭，老老實實的去收拾早晨卡拉姆收集起來的蛇蛻去了。
收拾完二兒媳，看着大兒媳沒說話，老太太這纔看向李平安，“老三啊，你大哥、二哥都是三腳踹不出一個屁的玩意，你爹即便是做了官，也一輩子沒前途了，你爲啥不自己做？這大小是個機會啊。”
老太太不說老頭子早晚會死，但是也覺得兒子在浪費機會。
李平安笑着說道，“娘，一個小小的武散官可配不上我，你兒子要麼不做，要做就做真正的大官。”
“再說了，我爹爲大康打了十幾年的仗，老了風光一把怎麼了？”
“可是.....”老太太還想反駁。
李平安繼續說道，“當初我爹，有不少袍澤當了官呢，咱們家窮的時候不好走動，可我爹如果做了官，時不時可以聯繫聯繫了？這都是人脈。”
老太太這才點頭，說道，“你心裏有數就好。”
李平安又看向大嫂，“嫂子，現在咱們家賺錢賺得多了，沒有必要啥事都自己幹，你該招點人手了。”
“比如說子奕娘，趙二丫家的兄弟，王豆子他們家的朋友，都可以叫過來幫忙。”
大嫂立刻點頭，“確實，現在家業大了，得有人手幫襯着了。”
李平安跟大嫂撩了撩招人的章程，大哥、二哥不在，送貨的得有人去做，到時候讓李雲或者李亮跟着去看看就行了。
此外還得僱幾個幹活麻利的婦人，攤子越鋪越大，需要的人手確實比之前多了。
大嫂一一記在心裏，但是對走漏配方這個事兒，還是挺擔心的。
李平安對此卻一點都不擔憂，現在買賣做大了，走的就是量，就是規模優勢，即便是有人學了李家的法子，也難以競爭過李家。
而且有些關鍵環節，李平安肯定是要藏着的，只有自己或者李亮來幹。
跟大嫂聊完之後，李平安看向了老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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