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次元
輾轉難眠,分享欲爆棚,阮存雲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點開朋友圈,輸入文字。
【今天幸運值max,因爲老闆善心大發放假讓我們去看紅月亮,所以我得以和畫手太太天涯若比鄰[感恩.jpg]】
阮存雲每次發朋友圈都會設置嚴格的瀏覽權限。
前幾天秦方律和他加了好友,他似乎還沒有給秦總分組。
阮存雲保存草稿退出去,給秦方律加了一個“公司”的標籤,這才注意到秦總的頭像居然是三隻疊在一起的貓貓頭。
一隻橘貓、一隻黑貓、一隻像帶着眼罩的海盜般的牛奶貓,三坨毛茸茸的腦袋懶了吧唧地疊在一起,三臉都堆滿了對拍攝者的不屑。
阮存雲沒忍住笑了一下,秦總背地裏原來這麼可愛嗎?這是網圖還是他自己養的貓?
疑惑了一瞬,阮存雲返回朋友圈編輯區,果斷地屏蔽了“家人”和“公司”,才安心地按下了發送。
秦方律的朋友圈空空如也,他不僅自己不發,甚至連朋友圈那個圖標都沒點進去過幾次。
然而自從前些日子加了阮存雲好友,他每天睡前都會定時刷一下朋友圈。
阮存雲的頭像是一朵雲的簡筆畫,白底藍雲,乾淨簡單。
他的朋友圈和頭像一樣乾淨,開了半年可見的權限,一共才三條,秦方律一翻就到了底。
最近的一條是三個月前,文字:【終於自己搬出來住了![耶]】
秦方律點開配圖,空蕩蕩的房間裏面堆着好幾個搬家用的大箱子,看時間應該是阮存雲大學畢業之後,上班之前發的。
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是很多大學生踏入社會的第一步,難免會有遠離家庭的焦慮和經濟壓力,但阮存雲看起來似乎很開心能搬出家,他和家裏人關係不好嗎?
第二條是畢業照,穿着畢業袍的大學生們背對着鏡頭坐在河堤上,陽光灑在他們身上。
秦方律放大圖片,精準地從一排後腦勺裏找出了阮存雲,和現在一樣乖巧,髮尾修得很乾淨,露出的一段脖子比別人都要白,很好認。
阮存雲身邊坐着一個男生,大大咧咧地搭着他的肩膀,關係很好的樣子。秦方律心裏像是被蟲子叮了一口,一股不知來處的酸意蔓延開來。
秦方律坐着緩過這陣酸楚,看到阮存雲可見的最後一條朋友圈,他在五個月前分享了一首“flymetothemoon”,沒有配文。
阮存雲應該是真的很愛月亮,所以今晚他看了很久。秦方律這樣想着,刷新了一下阮存雲的朋友圈,沒看到任何新內容。
把手機擱到書桌上,秦方律凝視着客廳裏兩隻扭打在一起的貓咪,開始思索一個深奧的問題,他爲什麼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翻了一遍阮存雲的朋友圈?
最近秦方律有許多疑問,關於他的身體情況,關於他的心臟和器官,關於他總是下意識去找阮存雲的身影這件事。
赤足踩在地板上,寬鬆的褲腳蓋住腳背,秦方律幾乎有些急,長腿一邁,把最近他收集到的線索全部擺在桌上攤開。
其中一份資料,是他近兩週的心率數據,每一個突起的峯值都被紅筆圈了出來,旁邊標着細密的小字,寫的是心率加速的原因。
心率峯值1:家裏有飛蟲
心率峯值2:員工和我說早安(注:該員工是阮存雲)
心率峯值3:貓把水打翻到插線板上了,笨豬差點觸電
心率峯值4:員工端着午飯坐到了我右邊(注:該員工是阮存雲)
心率峯值5:阮存雲讓我在他的手機上點外賣
心率峯值6:阮存雲喝了我買給他的奶茶,他在笑
心率峯值7:和阮存雲一起看紅月亮
……
智能手錶之前的心率加速記錄
纜車上和阮存雲坐在一起;阮存雲漂流落水後穿着我的衣服;阮存雲給我送牛奶和水果;阮存雲闖進我的屋子,頭髮都是溼的(注:此處我伴有勃/起的症狀)。
嚴謹的記錄宛如一份調查報告,只是通篇滿紙都是一個名字。
秦方律淺淺地把這個名字圈出來,在旁邊畫了一朵簡筆畫雲彩。電腦亮着,上面赫然是幾篇科學論文,中文英文都有。
每一篇都被做上了詳細的批註,幾段話被熒光高亮標出來。
“被對方吸引時,身體會釋放出正腎上腺素,它會引起心跳加速……”
“愛情會引發生理變化。”
“綜上,互相產生好感的兩人心率會逐漸同步……”
桌上擺着最後一份線索,是一張畫紙。
是今晚他發出去的那張圖的鉛筆草稿,長髮少年全身被繩子捆|綁,跪在殿前。身形肖似他那天在楓溪谷看到的白衣少女。
然而與發在微博上的版本不同的是,草稿上的少年沒有被黑綢緞矇住雙眼,取而代之的,稿紙上畫着一雙睜開的、溼潤的眼睛。
阮存雲的眼睛。
秦方律畫下這幅草稿之後,才驚覺自己把下屬的臉移花接木到了偶然看到的陌生身影上,組成了他私人幻想的一部分。
他無法解釋其中的原因,畫畫的手似乎不屬於他自己,自動落下了阮存雲那副清冷靈動的眉眼。
冒犯、不尊重、不道德,這是秦方律對自己此番行爲的評價。
所以秦方律爲畫中人的雙眼蒙上了一層布,沒人能辨認出他的臉,秦方律便自欺欺人地認爲自己沒有產生什麼非分之想。
然而此時,結合其它線索,所有蛛絲馬跡都指向唯一一種可能性――
他對三次元的活人產生了好感,那個人是阮存雲。
秦方律在這個認知邊緣搖搖欲墜,二十六年的紙性戀生涯讓他對此結論仍持懷疑態度。
只是理論研究還不夠,他打算做一場對比實驗。
秦方律從櫃子深處翻出了好多年前程開送給他的大雜燴光碟,打開投影躺上牀,在牀頭放了一包溼紙巾,這是實驗環境準備。
平靜地按下播放鍵,穿着制服的少女被雨淋溼,到一個帥大叔家裏躲雨,兩人嘰裏呱啦地講日語,莫名其妙地就滾上了牀,秦方律不僅沒反應,甚至還有點想笑,於是換了一張碟。
這次是兩個歐美男生,金髮碧眼,肌肉流暢,聲音高亢,秦方律內心毫無波動。
不知道怎麼回事,客廳外的三隻貓跟着叫了起來,秦方律翻身下牀給貓加了一次糧,回來又換了一張碟。
這張頗有些花樣,黑髮少年被捆在一張椅子上,牆上滿目琳琅的各種器具,幾個身着皮衣的人拿下來往男生身上輪流伺候。秦方律看得直皺眉,這安全嗎?這乾淨嗎?這演得太過了吧?這裏的操作不規範,力度沒控制好。
換完了一疊碟片,牀頭的紙巾一張沒動,甚至覺得有點困。
秦方律嘆了口氣,把光碟扔回櫃子裏,心中無限憐憫程開。
這就是程開所說的“精神糧食”?程開這孩子太可憐了,他大學時候都靠着什麼精神地溝油艱難度日啊?
實驗的第一部分結束,秦方律得出結論,他還是對真人沒感覺。
對照組實驗不需要複雜準備,秦方律簡單躺上牀,閉眼,深呼吸。
秦方律在腦中告訴自己,想想那個人,偷偷地、虔誠地,沒有任何冒犯和不尊重的意思,輕輕地從他的名字開始想念。
阮存……
雲。
雲字剛落,許多關於這孩子的記憶便雪片般飛起。
第一次見到他穿着西服的樣子,認真工作的神態,在陽光下打球的身姿,喝奶茶時微微鼓起的腮幫子,不顧一切防止同事落水的勇敢,渾身水汽時身上縈繞的青翠氣息……他們明明纔剛認識沒多久,秦方律卻已經收集了這麼多關於阮存雲的記憶碎片,輕輕閉眼便輕易翻涌而上,足夠想念很久很久。
還有,還有那雙溜圓潮溼的眼睛啊,笑的時候長睫毛壓下來,不知道如果被欺負到哭出來會是什麼樣子――
驟然悶聲短哼,秦方律匆忙鬆手,呼吸和心跳亂得一塌糊塗。
仰頭倒進枕頭裏平復呼吸,秦方律腦中一片茫然,只剩下一個念頭――
這下溼紙巾也沒用了,他得把整張牀單都換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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