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無心插柳
洛鐸逾的聲音中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自豪，卻又夾雜着淡淡的哀傷。
“然而，世事無常，子孫後輩之中，已有五十年未能踏入中樞。”
提及先人的輝煌與今日的落寞，洛鐸逾的眼底不由自主地掠過一抹陰霾。
但，這就是現實，冷酷且不容忽視。
在洛鐸逾心中，家族敗落固然令人痛心，卻並非最爲恥辱之事。
畢竟，世間萬物皆有盛衰，一個家族的榮耀不可能永遠璀璨奪目。
正如花開花落、潮起潮落，皆是自然之法則。
洛氏，亦無法逃脫這歷史的輪迴。
敗了，便坦然承認，只要家族香火未斷，只要後輩子孫能知恥而後勇，奮發圖強，便依舊是家族的驕傲。
真正令洛鐸逾感到不齒的，是那些明知家族已衰敗，卻仍強撐門面、自欺欺人的行徑。
“洛氏如今仍列爲一等世家，實乃名不符實！”洛鐸逾的話語堅定而有力，伴隨着他深深的一禮，他的態度已表露無遺。
鄭御史與衆世家子弟面面相覷，心中皆是震驚不已。
他們見過爲了世家地位而絞盡腦汁、不擇手段之人，也見過爲了排名而爭得面紅耳赤、反目成仇的親友。
但如洛鐸逾這般，主動請求降低家族等級的，卻是前所未見！
朝堂之上，一片沉寂。鄭御史猶豫再三，終於開口：“洛郎君，你還年輕，你、你——”
他的話語中帶着幾分惋惜與無奈，似乎想要勸說洛鐸逾，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降等對於一個家族而言，無異於一場災難。
這不是兒戲，更不是今日降下去、明日就能升回來的簡單遊戲。
一旦跌出一等世家的行列，想要再次崛起，將是千難萬難。
洛家如今雖已不如往昔，但子孫衆多，總有一兩個能夠成才。
只要再出一個九卿或是三公，洛家便有望復興，也有機會重回一等世家的行列。
更何況，洛鐸逾如今還成了外戚，只要皇后在位，洛家的富貴便不會減少。
然而，外戚的名聲終究不夠響亮，哪裏比得上一等世家的門第更加清貴？
鄭御史心中暗歎，這孩子終究還是太過天真、太過自以爲是。
他提醒洛鐸逾：“且慢，《氏族志》並非‘勳格’，不以官職、爵位爲評判標準。”
他提到“勳格”，不僅是爲了勸說洛鐸逾，更是在提醒朝堂上的諸位大臣。
他想要告誡那些異想天開的勳貴和寒門子弟，不要以爲自己現在位居高位，就能將家族擡進世家的行列。
想要成爲世家，需要幾百年的積累與沉澱，僅憑一代人的顯赫是遠遠不夠的。
洛鐸逾卻並未被鄭御史的話所動搖。
他繼續搖頭說道：“《氏族志》雖非勳格，卻也要求累世公卿。”
他的語氣雖然客氣，但心中卻已開始對那些老臣們產生了不滿。
在他看來，這些老臣們雙標得厲害。
一方面，他們不允許勳貴和新晉寒門憑藉官職擠進世家的行列；另一方面，他們卻又以累世公卿作爲世家的評判標準之一。
這豈不是自相矛盾？
洛鐸逾舉例道：“比如傅氏，自高祖起，已經歷四代帝王，尊貴七十餘載。而傅家在建立皇朝之前，就已經是柱國大將軍。
若按時間計算，傅氏位居高位也有近百年的時間了。”
他話鋒一轉：“但即便如此，若嚴格按照世家的標準來說，傅氏仍然不夠格。
然而，君臣尊卑有序，傅氏爲君，豈有屈居於臣下的道理？”
“鐸逾深知自己人微言輕，但我還是認爲，傅氏當爲世家！”
這不僅是他的個人觀點，更是他此次朝堂之上的第二個目的——將傅氏推進世家的階層。
坐在主位上的秦澤煜，看到洛鐸逾在朝堂上揮灑自如、侃侃而談，心中微動。
他深知洛鐸逾的心意，也愈發感到熨帖。
“不枉朕對你的提攜，自家人就是向着朕！”秦澤煜的脣角微微上揚，雙眼微眯，甚是愉悅。
傅氏若能成爲世家，將進一步打破世家的“壟斷”。
到那時，不再講究什麼家族史、族譜、譜系等繁文縟節。
只要當了皇帝，就能以“君臣尊卑”爲由，將任何家族提拔爲世家。
這樣一來，世家將不再高不可攀，也無法再以單純的世家身份傲視王侯。
秦澤煜越想越覺得洛鐸逾甚是給力。
哈哈，接下來呢，勳貴們入選《氏族志》，是不是也能變得順理成章？
“勳格”就勳格！
秦澤煜要的就是打破固有階層的特權，樹立屬於自己的皇權！
作爲一個對世家並無多少好感的人，秦澤煜都不拒絕成爲世家，就更不用說廣大的宗室了。
從四皇子到宗室長輩們，大家都是姓傅的。
傅氏若成了世家，大家也都將跟着尊貴起來。
一個宗室長輩摸着胖乎乎的下巴，滿意地點頭道：“這孩子不錯！”
四皇子則更是一臉的與有榮焉：“這洛鐸逾，可是聖人和娘娘親自教導過的！”
他作爲秦澤煜的小弟兼馬仔，在嶺南時就與郡王府關係親密。
對於洛鐸逾，他雖未將其視爲親人，但也早已將其當成了自己人。
看到洛鐸逾在朝堂上表現出色、受人誇讚，他心中也感到由衷的高興。
洛鐸逾的一番話，猶如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了層層漣漪。
朝堂上的大佬們開始紛紛議論起來。
他們自然不願將《氏族志》變成勳格，但洛氏主動降等的舉動，卻讓崔、王等幾個家族暗自竊喜。
少一個一等世家的名額，就意味着他們多了一個晉升一等世家的機會。
至於勳格嘛，就先放一放吧！保住自家的利益纔是最重要的。
部分暗中與洛宏達成默契的家族，乾脆把洛宏忘得一乾二淨。
洛宏這老兒，就是沒有年輕人果敢。
洛宏僅滿足於助力二三流世家晉升，而洛鐸逾卻慷慨地讓出了一等世家的席位，真是大義之舉！
如此人物，方有資格執掌洛氏一族！
洛鐸逾：呃……這算不算無心插柳柳成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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