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他有點瘋(36)
那一瞬時玉竟有一種被真槍鎖定住的緊繃。
他緊鎖眉心,飛快地轉頭,看着盛懸冰冷陰沉的臉,“衝我們……”
“來的”二字還沒說完。
下一刻,響徹天空的劇烈轟鳴驟然自車後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
卡宴車後,昏暗雨幕下的公路盡頭,剎那間出現了密密麻麻成羣結隊的一羣機車手。
哈雷如奔向世界末日般瘋狂喧囂着衝卡宴直衝而來,排山倒海的架勢要是要丟了命,偌大空曠公路上赫然被這羣窮途末路般的瘋子覆蓋!
“轟——!”
……
瞳孔中最後映出來的景象,是兩列驟然加速衝到卡宴身側,如狡猾游魚般毫不掩飾惡意挨蹭上來、逼着卡宴直撞上路邊防護欄的銀黑機車。
車前司機驚慌的大吼、車外鬼怪齊聚般混亂扭曲的劇烈嗡鳴、刺向耳膜的尖銳急剎聲——一切糅雜成這昏暗詭異的一天裏最爲混亂的場面。
“砰——!”
……
驚天一聲巨響,急剎之下卡宴依靠慣性猛地側翻,巨大的力道猶如千斤錘般重重砸下,地轉天旋,洶涌的失重感中緊箍在腰間的大手倏然一緊,陰影覆面而來——時玉被緊緊壓在了身下。
男人的胸膛寬闊滾燙,心跳極快,似乎要躍出胸腔,聲音卻低沉且充滿安撫之意——
“寶貝,別怕。”
……
“轟——!”
一切重歸死寂。
天地變成刺眼的空白。
驟然宣泄而下的雨水穿破雲層,如開了閘的水庫般將天地籠罩在一層刺不破的黑沉中。
時間在這一刻消失。
耳鳴聲陣陣——
……
渾身是被碾壓過一般的劇痛,時玉失了神,靈魂終於從虛空中歸位。
茫然模糊間,他的手掌觸到了一片黏稠,鼻尖自車禍後的燒焦氣味下聞到了一股腥氣。
從身上覆壓而下的男人身上蔓延開來。
那是大片大片,怎麼也止不住的鮮血。
……盛懸。
他無力地伸出手,瞳孔震顫渙散,無論如何也無法凝聚,漫天噼裏啪啦的雨點聲中,他絕望的躺在昏黑的車廂裏,嘴脣艱難滯澀的喚道:
“……舅舅……”
沒有回應,除了那雙即使陷入昏迷已經強硬的錮在後背上的手,身前的男人悄無聲息、再無一點聲音。
天邊風雨大作。
烏雲翻滾而來,咆哮着撕裂這詭異寂靜的平靜。
昏沉的天空下,黃豆大小的雨點裹挾着寒風落在陷入死寂般的空蕩公路上。
時玉感覺到身上男人一點點流散的體溫。
衝撞造成的無力下,他的耳邊姍姍來遲的傳來些許細微的聲音。
如從天邊傳來,又從細若蚊蠅變成擂鼓般轟然大作——
痛的鼓膜發顫,甚至能清晰的聽到胸膛裏的心跳。
……
“喲,”輕佻散漫的男聲含着笑意,他似乎是在車邊走了兩步,腳步聲不疾不徐,尾調拖着些慵懶的輕嗤:“聽到你小情兒受傷的消息就來的這麼快呢?”
另一道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快步踩過一地水跡。
在漫天喧囂的風雨中越走越近。
伴隨而來的,是一個冰冷低沉、陌生卻又有幾分熟悉的沉冷男聲。
“我說過,不許傷害他。”
“——你想死嗎?”
話音落下的同時,卡宴大門驀然被一股巨力硬生生扯開車門。
黯淡的天光傾泄而入,時玉艱難地撩起眼皮,眼前是一片空散的白,空白在緩緩褪去,一切都暈上一層模糊的邊闊。
接着,一雙蒼白的、骨節分明的大掌忽然映入眼簾。
看清車內的情況後,大掌頓在空中片刻。
下一瞬,他便毫不留情的冷冷抓住盛懸衣服,將男人粗魯暴力的扯至一旁。
一切彷彿一個輪迴。
被那雙大手溫柔至極的抱出車廂時,時玉覺得自己彷彿做了一場詭異可怖的噩夢。
夢中是影影綽綽的鬼影和扭曲如默劇般的怪物。
一切都顯得荒謬,且荒唐。
……
公路空曠寂靜。
淅瀝雨聲如天地間最後一點聲響。
冰冷刺骨的斜風自四面八方撲打在身上。
他被嚴嚴實實的護在懷裏,身上披上了溫暖柔軟的寬大外衣。
眼前什麼也看不見。
耳邊卻模糊的聽見了那道風流散漫的聲音在不緊不慢的繼續道:“他怎麼辦?”
抱着他的男人氣息冰涼,胸膛溫熱,說出的話卻如同殺人如麻的亡命之徒般,帶着漠然的冷意:“殺了吧。”
“這可不行,現在還沒到和盛家硬碰硬的時候。”
另一道男聲含笑,漫不經心的語氣卻在下一秒陡然一變:“……操,盛家派人來了,媽的這有二十分鐘沒,咱們先走——沈拓!別特麼墨跡了!走!”
陰沉昏暗的暴雨天色下。
表情冰冷的男人無動於衷,他緩緩撩起眼皮,幽沉漆黑的鳳眸隔着重重雨幕看向車廂內陷入昏迷,身體還在流淌着鮮血的男人。
“喂,我說你……”
“噗——”
一聲皮肉接觸的沉悶聲響,伴隨而來的還有男人即使在昏迷中依舊壓抑剋制的悶哼。
漫天細密的雨水匯聚成流,汩汩涌動着沖走滿地黏稠的血跡。
沈拓不冷不淡的收回腿,鋥亮乾淨的軍靴皮面驟然染上了鮮紅的血色。
漠然的垂眼睨着盛懸胸口幾乎擴大了一倍有餘的猙獰胸口,他聲音中聽不出任何情緒,淡淡道:“好了,走吧。”
沉默的列隊上車。
數列機車隊伍呈環繞狀團團圍住最中心的庫裏南,一路朝幽暗的道路盡頭極速駛去。
從昏迷中醒來時。
時玉最先聽到的是醫療機器中發出的“滴滴”聲。
聲音在極近處響起。
他眼睫顫了顫,緩慢的睜開眼。
煞白的光亮頓時刺得眼睛生痛,艱澀不已。
緩了好半晌,他才從胸口難受想吐的沉悶中恢復了些力氣,這才發現病房內的窗簾拉的嚴嚴實實,整間病房只有玄關處一盞壁燈在散發着幽幽的光亮。
光亮籠罩不到的地方,陷在一片黑暗中。
時玉頭痛欲裂,再次閉上了眼,那股刺目的白光逐漸自視網膜中褪散。
周遭的一切都靜謐和諧,絲毫沒有昏迷前的混亂詭異。
他撐起身子,視覺恢復正常後努力想要直起身觀察周邊的情況。
下一瞬,剛撐起來的胳膊便是一軟。
時玉眉心一蹙,還沒來得及調整好姿勢,便要重重的跌落回牀上。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
陌生的呼吸聲忽然自黑暗中響起。
即將摔下的身體眨眼間便被一條修長有力的胳膊穩穩接住。
他被半攬進懷裏,昏暗中,聽見了頭頂響起的輕勻呼吸。
這是一個寬大結實的懷抱。
胸膛溫熱,心跳有力。
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道響起在安靜室內的低冷男聲。
“沒事吧。”
聲音與昏迷前的男聲完美重合。
時玉瞳孔震顫,想到了昏迷前迷迷糊糊中聽到的話。
他臉色稱不上好看,靜了許久,才輕聲道:“……沈拓?”
頭頂的呼吸一頓。
這個反應足以說明一切。
時玉大腦陷入一片空白。
還在怔忡間,他的下頜便被不輕不重的捏住擡起。
暖橘壁燈隱隱打落的朦朧光影中。
時光如流水般劃過眼前的男人,使他的模樣從兩年前的青澀單薄,變成如今的俊美沉穩,深沉冷冽。
隔着一層淺淺的光暈,時玉對上了沈拓的眼睛。
那雙幽暗的似乎能淹沒一切光亮的黑眸深邃暗沉,一眼望不見底,猶如遮掩着一切可怖表象的無底深淵,到處透着些與他俊美外表不搭的冰冷寒戾。
就彷彿一個竭力給自己披上一層人皮的怪物,哪怕模仿的再像人類,周身總也圍繞着一層會不散的違和感。
沈拓靜靜的看着他,語調是和氣質截然不同的溫柔眷戀。
“主人,是我。”
……
哪怕過去了兩年。
沈拓還是有着隨時隨地讓人陷入尷尬的天賦。
腳趾在被子裏尷尬的蜷縮,時玉有些不適的移開視線,看向一旁。
嘴裏本來還準備問他盛懸怎麼樣了的話嚥了回去,黑髮雪膚的青年乾巴巴的道:“……別這麼叫我。”
修長大手溫柔的捋起他的頭髮,烏黑柔順的黑髮順着男人蒼白的大手滑落。
沈拓微微一笑,語調輕柔至極,猶如呢喃着戀人間的愛語,俯身湊近了他,溫暖的光影下,他的黑眸一瞬間暗的猶如濃沉黑夜。
“爲什麼,主人?”
男人平靜的、一字一句漫不經心的問:“是因爲在外面有了別的狗嗎?”
周邊的空氣似乎也在剎那冷了下去。
猶如暴風雨來臨前平靜的海面。
出於察覺道到危險的第六感,時玉下意識的蹙眉,開口道:“我沒有。”
黑髮黑眸的男人坐在光影難辨的黑暗中,不知信沒信他的話。
狹長的眉眼間是一片冰涼徹骨的寒意,黑眸濃暗不明,幽幽倒映着身下青年那張讓他魂牽夢繞了兩年的臉。
兩年不見,他驕矜傲慢的主人也變了模樣。
年少時便格外出衆、足以吸引楚闊等一衆男女的眉眼如今越發的漂亮昳麗,純正的如墨染般的眉、眼、髮色泛着些細膩冰冷的光澤,微蹙着眉朝他不耐厭煩的看來時,一如當年那樣帶着高高在上的矜傲。
彷彿他從來就是他的狗,不需要任何憐憫與寬容。
無數次在夢裏夢到這張臉上的這幅表情時,沈拓都情難自禁。
冰冷的夜色會變成沸騰的岩漿。
流浪在外的小狗會低低叫着主人的名字,難耐的一夜無眠。
他是主人一人的小狗,主人是他、也只能是他一人的主人。
……
呼吸粗重起來,眼眸暗沉幽晦的男人倉促的移開視線,聲音莫名緊繃,盯着虛空沙啞低沉的道:“那就好。”
“主人,”他喉結劇烈的上下滾動着,嗓子啞的像被火燎過,低低的道:“……我還有些事要處理,晚上再來看你。”
他說完這句話便匆匆起身,轉身朝病房外走去。
男人勁瘦結實的身上穿着是黑色背心和寬鬆迷彩長褲,肌肉線條流暢分明,粗略一看便能想象其間蘊藏的爆發性力量,小腿被黑暗中依舊反射着鋥亮銀光的軍靴包裹,走動間猶如漫步在叢林深處的獵豹,危險沉斂。
那一身從刀山血海中淌過來冰冷殺氣是演不出來的,擁有着令人不寒而慄的可怖氣勢。
時玉眼神一凝,直到沈拓的身影消失在房間門口,他才緩緩收回視線。
兩年不見。
沈拓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正常情況下本該讀大三的沈拓,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不僅可以策劃車禍撞傷盛懸,甚至還能全身而退。
……
“統,”沉默了許久,他語氣凝重道:“你還好嗎?”
已經被沈拓兩進兩出殺瘋了的系統:“我不好。”
聽出它聲音裏的蒼涼,時玉無奈嘆氣:“你先別急,咱們觀察觀察情況再……”
“這還用觀察什麼情況,”系統幽幽打斷他道:“……觀察你倆怎麼玩角色扮演嗎?”
“……?”
時玉猝不及防被它從後面陰了一句:“不是,你這個統思想好不正經。”
系統冷笑:“有你們倆主人來小狗去的不正經?”
時玉:“……”
時玉忍了。
這個牙尖嘴利的統以前也是體面統。
還不都是被這令人心寒的世道逼的。
他深吸一口氣,問了最關鍵的問題:“盛懸現在怎麼樣?”
系統沒好氣道:“icu裏住着呢。”
“icu?”時玉瞳孔一縮,想到昏迷前盛懸身邊大汩大汩流出的鮮血,氣息不穩道:“可我怎麼沒事?”
“當然是因爲我了,”系統哼道:“汽車翻過去的那一刻我給你套了個護盾,你也昏迷了有一天。盛懸也不會有事,我掃描過了,最晚今晚他就能脫離危險了。”
“那我媽那裏……?”
系統:“放心吧,盛懸的人告訴盛敏你和他出差去了。”
直到聽到這時玉才終於鬆了口氣。
空曠安靜的臥室籠罩在一團黑暗中,他忽然覺得這裏狹窄逼仄,緊澀的難以呼吸。
沉默片刻,他起身,撐着牆壁緩緩朝病房外走去。
房門一開,耀眼燦爛的陽光自走廊上乾淨寬闊的落地玻璃窗外傾泄而入。
落地大窗外,是一望無際的碧綠草坪。
明亮的陽光落在草坪上,折射着清透的光芒。
最中心的綠地上有一夥人在打棒球,人羣不時爆發一陣陣喝彩。
正是上午日頭最好的時候,綠地旁不少人悠閒的散步、鍛鍊,看熱鬧。
如此別開生面的場景,一瞬間將身後昏暗的房間與眼前的世界隔離開來。
時玉安靜的站在窗後,斂下的眉眼細長漂亮。
忽然,寂靜的走廊盡頭走過來一個人。
他的腳步聲不疾不徐、聲音裏也帶着些自然閒適的鬆散意味。
“要我幫你開窗嗎?”
時玉聞聲轉過頭,掠過一地日光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銀髮黑眸,風流俊美。
男人穿着休閒貼身的黑色襯衣,寬鬆長褲包裹着兩條大長腿,勾人上挑的桃花眼含着脈脈情意般溫柔的看着他,眼神饒有興味的在他臉上停了許久,才自然的移開。
他長腿一邁,走到時玉身邊,輕輕摁了一個按鈕,落地大窗緩慢地朝外撐開。
輕盈舒適的微風徐徐吹拂,時玉更加清晰的聽見了窗外綠地上一陣高過一陣的大笑。
他禮貌點頭:“謝謝。”
像是聽見了什麼好笑的話,男人略一挑眉,從出現到現在,他的右手從始至終沒有從褲子口袋中掏出來,站姿有些許散漫不羈,笑着應道:“不客氣。”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一同站在吹拂着微風的窗前看着窗外。
片刻之後,男人才不緊不慢的開口道:“說實話,我有些好奇。”
“嗯?”時玉茫然地朝他看去。
銀髮黑眸的男人衝他歉意一笑,站姿慵懶閒適,口中的話卻帶着些審視的冷意:“我很好奇,威廉爲什麼會看上你。”
時玉:“?”
時玉:“???”
……你們還居然知道威廉!
風中凌亂的思緒在對上男人眼中毫不掩飾的針對和鋒芒後,時玉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了點什麼。
“統。”
系統立刻出現:“這是我的大寶貝。”
它哽咽道:“沒錯,他就是主角攻,楚易修。”
時玉沉默。
“那他口中的那個威廉……”
系統沉痛的咬牙切齒道:“艹!就是沈拓那個沒出息的玩意兒!”時玉:“……”
他深吸一口氣,轉而對上男人好整以暇的眼神後,隱約居然有那麼點裂開:“你是……?”
主角攻衝他淡淡一笑:“我叫修易。”
“?”
時玉疑惑,“怎麼回事,他是還有個藝名嗎?”
系統也懵了:“不可能,我的資料不可能出錯。”
……難不成這個不是主角攻?
時玉蹙了蹙眉,看着面前笑的雲淡風輕的男人,試探道:“我不信,百家姓裏沒有修。”
“你如果這麼不坦誠,我們也沒必要聊了。”
男人嘴角風流邪肆的笑意一僵,散漫上挑的桃花眼仿若含着能將人溺斃的春水,他盯着時玉,一字一句輕柔和緩的道:“你爲什麼那麼想知道我的名字?”
時玉莫名:“不是你先來找我的嗎?”
男人眼睛一眯,修長的大手輕輕抵在自己的下巴處,挑了下眉,眉眼流轉間波光瀲灩:“你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時玉:“?”
系統:“?”
楚易修淡淡的笑了下:“這就是你們這種人慣用的伎倆,我都知道。”
時玉:“……”
系統:“……”
時玉忍不住開口:“他是不是有病啊。”
系統嘖一聲:“住嘴!不許這麼說我的大寶貝!”
時玉忍着滿心不適,艱難道:“我和沈拓不是你想的那樣。”
楚易修脣邊挑起的輕佻笑意頓時一冷,他眯起眼睛,銀髮下的雙眸幽深似海,冷淡道:“你在挑釁我?”
時玉:“……”
楚易修嗤笑一聲,眼眸深黑,語調陡然變得冷漠:“上一個敢靠近威廉的人,已經被我殺了,所以……”
他嘴角的笑容變得冷冽嗜血,幽幽的盯住時玉,猶如即將狩獵的兇獸,“你想成爲下一個嗎?我不殺無名之人,告訴我,你的名字。”
人類大型無效溝通現場。
“……”時玉面無表情:“韋一敏。”
“然後呢,可以告訴我你到底要說什麼嗎?”
“哦?”楚易修眼眸冰冷,狹長的桃花眼深深淺淺一片,猶如華光流轉:“我怎麼聽說你叫宴時玉?”
時玉一臉冷漠:“是嗎,我也聽說你叫楚易修。”
空氣一瞬間陷入了尷尬和寂靜。
走廊內靜的能聽到兩道勻長的呼吸聲。
下一瞬,時玉眼前驀地壓下來一片陰影。
銀髮男人步步緊逼,單手將他禁錮在冰冷的牆壁和自己的左手之間,那雙寒涼如死水般的漆黑桃花眼緩緩挑起一個弧度,楚易修嘴脣一張,正待說什麼,下一刻,他的目光落到青年茫然困惑的仰着的臉上。
雪膚黑髮,妖冶的眸烏密的睫。
青年就這麼乖順的被他困在狹小的空間中,脣瓣嫣紅,像晨霧中沾染了水霧的花苞,碎玉般瀲灩漂亮的眼睛浮現着明顯的疑惑,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
到嘴的話轉了個圈頓時一變,楚易修就着這個壓迫性的姿勢,漫不經心道:“你的身高配不上威廉,我188,你呢?”
時玉:“……”
拿身高說事,你算什麼男人。
時玉冷漠:“——滾。”
“喲,”奇怪的口頭禪出現了,時玉眉心一跳,看着楚易修俊美風流的臉上掠過一絲了悟的笑意,接着嘴角勾起邪肆的弧度,輕聲道:“還是個小辣椒呢。”
“……”
有那麼一瞬間,時玉的腦袋是空白的。
從腳底板泛起的過點般的麻意直竄頭頂,他被尬的差點窒息。
這一次,已經沉默了快半個世紀的系統終於出現了。
似乎也忍不了楚易修的油膩了,它整個統的聲音都變成了電音:“日哦,當初那晚怎麼就沒把他的血流乾!”
時玉呼出一口長氣,勉強止住震撼不已的激盪心情。
正想說些什麼緩解這陣窒息,一陣劃破風聲的尖嘯在耳邊驟然響起。
“咻——!”
他下意識擡頭順着聲音看去,不遠處,一個白色的小點正以勢不可擋的兇猛速度朝自己的身體直直襲來!
腦袋嗡的一聲,他在白色小點即將砸到臉上的瞬間看清了它的形狀——
是個棒球。
下一秒,一切彷彿都發生在眨眼間。
一隻修長的大手從口袋中探出,手腕纏着重重繃帶,甚至還在滲着血跡,長臂一伸便穩穩的接住了高速襲來的棒球。
男人的眼眸冰冷至極,眉眼間戲謔隱晦的笑意盡數消失在了深水般波瀾不驚的面下,他面無表情,桃花眼中再不見一絲笑意,瞥見身下青年臉上驚魂未定的蒼白神色後頓了頓,擋到時玉身前,側身朝大開的落地窗看去。
窗外,穿着一身白色棒球服的黑髮男人笑的抱歉,他身後還跟了幾個人,英俊帥氣的臉上滿是失望和無趣,“抱歉啊修哥,不是故意的。”
他的目光掠過楚易修,帶着些明顯敵意的看向楚易修身後那露出一點病服衣角的身影。
“哦,那邊那個是不是老大帶回來的人啊,我這真是抱歉。誒,那邊那位,你沒事吧?哥們幾個真不是故意的,別回頭跟老大告我們的狀哦哈哈哈。”
他們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
楚易修眉心微蹙,看起來似乎準備說什麼。
時玉卻先一步從他身後走了出來,眼神冰冷的看向陽光下那幾個不知爲何忽然止住了笑聲的男人。
他一字一句說的清晰,聲音中帶着濃重的厭煩。
“——你們沒長眼嗎?”
燦爛的日光灑在冰冷妖冶的眉眼上,雪膚黑髮的青年面上還帶着懨懨的病氣,濃稠如墨的黑髮纏繞在雪白脖側,他冷冷的盯着綠茵地上幾個男人,眼神中的反感討厭之意有如實質,如一記重鞭狠狠抽在身上。
剛剛還陰陽怪氣的幾個年輕男人霎時安靜了下來,他們莫名有些手足無措,直勾勾盯着遠處的青年,卡了殼:“對、對不起,我們真的不是……”
再也懶得理這一屋子人。
時玉頭也不回,推開身後房門乾脆利落的走了進去。
走廊頓時恢復平靜。
楚易修臉上似乎半永久的慵懶笑容逐漸消失。
他冷漠的站在落地大窗後,居高臨下的看着窗外幾個抿着脣一臉無措的男人,眸底深處是和沈拓如出一轍的冰冷薄涼:“——還不滾。”
幾個男人面面相覷,夾着尾巴灰溜溜離開。
……
路上,最前面的年輕男人嘟囔道:“……那個就是老大帶回來的人啊。”
身後有人應道:“對,就是他。”
“聽說老大可重視他了。昨天修哥擅自行動,今兒上午老大就去找修哥事了,看見修哥折了的那隻手沒……真狠啊老大,能把修哥打成那樣。”
年輕男人沉默的聽着,片刻後,好像漫不經心的問:“他叫什麼名字來着?”
有隊友壓低了聲音,輕聲道:“我剛剛聽了一嘴——說叫韋一敏。”
“韋一敏?”年輕男人皺了下眉:“真的假的?”
他悶頭往前走着,不知不覺的又想到剛剛青年在漫天燦爛的陽光下,用那雙冰冷妖冶的鳳眸看過來的場景。
雪膚黑髮,烏眉長睫。
還有那鮮潤飽滿的深紅色脣瓣。
脣珠都腫了。
……一看就知道沒少被男人親吻舔舐。
沉默了許久,他才哼了一聲:“娘們唧唧的。”
“一點也不像個男人。”
當晚,被系統開導了一晚上,懨懨的洗完澡準備上牀睡覺的時玉聽到門口傳來的敲門聲。
他打了個哈欠,穿着浴袍走過去開門。
門外,是一個模樣蒼老、恭敬有禮的老人。
“宴先生,我們老闆請您過去。”
“老闆?”時玉疑惑的看着他。
老人一笑:“我們老闆叫沈拓。”
時玉恍然:“哦,那我先換件衣……”
“抱歉,先生,”老人歉意的打斷他:“老闆可能等不了那麼久。”
時玉看着他不同於年伯與老管家的渾濁眼眸,那裏是一片漠然的冰冷。
他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老人一路安靜的爲他帶路,一言不發。
瓷磚地板上只有兩人一前一後的腳步聲。
兩人上了樓,到了三樓後,走廊上幽暗的燈光打得整片天地都有些詭異。
直到走到盡頭的一間臥室前老人才停了下來。
時玉懸了一路的心神這才緩緩落下。
頭髮花白的老人轉身衝他笑了下:“您進去吧,今晚在這裏休息就好了。”
……原來有事指的是這個。
時玉冷着臉,沒什麼情緒的道:“麻煩了。”
老人的身影很快停在走廊盡頭。
宛若站崗。
站在空蕩的臥室門前停頓了一會兒,雪膚黑髮的青年懨懨蹙着眉,直接推開了門。
出乎意料的是,臥室內沒有開燈,也沒有任何人。
只有月光灑入的暗淡光芒,照的滿室清冷。
時玉左右看了一圈,暫時看不出任何異樣。
他在門邊的牆壁上摸了摸,準備開燈。
然而常規放置開關的地方卻什麼也沒有。
他只能磕磕絆絆的藉着月光往臥室深處走。
直到走到牀邊,才發現牀頭有一個明顯的開關按鈕。
他坐到牀上,摁下開關。
下一刻,預料中的白熾燈光沒有亮起。
反而牀頭櫃上一盞只能照亮一方天地的小壁燈亮了起來。
柔和模糊的光暈讓牀邊的空間裏充滿溫馨的暖意。
時玉放鬆的擡起頭,下一瞬,笑容緩緩凝固在臉上,無言的涼氣直竄心底,他瞳孔震顫,臉色倏然間變成一片空白——
——他看見了一堵牆。
恰好能被牀邊壁燈完全籠罩在內的牆壁上,貼滿了他的照片。
密密麻麻,覆蓋了他從高中到大學這兩年來幾乎所有參與過、經歷過的大事。
——高考、上大學、參加學生會、義務勞動、大一畢業……
最角落的牆壁上有幾十張風景照。
嫋嫋水汽暈染着照片。
那是一片雪白的仙境,其上有兩朵嬌櫻點綴,柔軟紅嫩。
其下朵小小粉粉、羞怯嗡合的嬌豔花苞。
構圖精巧,角度絕妙。
數十張各種情況下的風景照,無一例外的拍的高清仔細,恨不得將那嬌櫻細嫩的枝梗,花苞嗡合的頻率也拍得一清二楚。
風景照應該被主人把玩過許多次。
上面甚至有些被水沾溼後留下的大片痕跡。
每一張都有。
無一例外。
空氣變得冰冷刺骨。
時玉抖着手,恍惚間好像看到了什麼擇人而食的野獸,牙齒髮出顫慄,他想也不想的就要起身離開。
忽然,身後響起一個淡淡的男聲。
突兀,卻又低冷平靜——
“主人,誰帶你過來的。”
驟然響起的男聲猶如一道驚雷劈下,時玉猛地從牀上彈了起來。
他頭皮發麻,緊張地呼吸凝滯,回過頭後才發現臥室離牀最遠的角落裏,坐着一道如利刃般修長挺拔的身軀。
男人穿着浴袍,剛洗過澡的模樣,水汽暈染了黑髮,落下點點水珠。碎亂額發下的鳳眸狹長幽邃,猶如足以吞噬掉一切的漆黑深淵,幽邃漠然。
他指尖夾着煙,煙霧繚繞間若隱若現的五官輪廓深刻明晰,空氣中以他爲中心展開風雨欲來的壓迫氣息,他坐在氤氳而起的白煙下,彷彿即將掙脫束縛、徹底撕裂假面的冰冷獵食者。
無形之中,時玉覺得自己看到了一隻舒展筋骨的兇獸。
它在貪婪又充滿迷戀的盯着自己。
像是要像那些風景照一樣,嘗一嘗那些風景的味道。
潮水般的強悍又不容置疑的氣場壓制下,時玉艱難地想要站起身,卻發現自己已經被嚇得軟了腿。
只能呼吸凌亂、動彈不得的坐在柔軟寬闊的大牀邊,大腦一片混亂的看着黑暗角落裏的男人起身,隨手掐滅煙後,一步一步、不疾不徐的朝自己走來。
他走到中途又拉開了一個櫃子。
——取出了一條精緻細長的銀色鏈條。
鏈條在空中發出細微的碰撞聲,叮鈴作響,清脆好聽。
頂端還有一個綴着“sy”銘牌的項圈,簡潔大方。
時玉徹底白了臉。
渾身無力地看着沈拓手中的長鏈,猶如看到了什麼世間最可怕的東西,他的眼眶甚至泛起了驚懼不安的潮紅,眼睫顫動,被淚水淺淺濡溼。
臥室空曠僵冷的死寂中。
男人俯身上了牀,大片陰影壓面而下,牀畔朦朧模糊的暖橘光影打在他大理石一般冰冷蒼白的脖頸上。
他眸色幽深,呼吸平緩。
靜靜看着身下浴袍不整,露出大片雪白細膩膚肉的黑髮青年,對上那雙不安泛紅的妖冶鳳眸後,他深深低下了頭,露出線條利落的脖頸,猶如被馴服了的巨獸,向自己此生忠誠無二的主人宣誓服從。
“主人,給我戴上。”
呼吸驟然一窒。
時玉怔怔看着手心上的銀色長鏈。
暖光打不到的陰影中,男人垂下的額發遮住了臉龐,只能聽到他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平淡的道:“——戴上以後,我就是你的小狗。”
“永遠只有你一個主人。”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楚易修,是切片,但也只是一個小切片罷遼
小切片肯定沒法和倆大切片比(遇到特別瘋批的大切片那就更涼涼了)
——全文大趨勢就是這樣,有很多小切片,但大切片地位不可撼動
ps:玉玉還沒開竅,倆都不咋喜歡,全都是迫於現狀隨遇而安
pps:大家的評論我都有看,但是沒法一個一個回了,這章發前二十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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