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溺斃
p晏安站在原地，不動。隨行老師喊來了護士，護士剛碰到她的手就被她大力甩開。
p“別碰我！”
p很難想象這樣單薄的身體裏能發出這種怪物般的聲音，老師揮手讓護士走開。
p晏安瑟縮在角落，有血跡從紗布裏透出來，沒人再敢靠近她。
p“你去把衣服換下來，不然要感冒的。”祝彧在她耳邊小聲說：“不冷嗎？”
p晏安眼神呆滯地看着前方一字不說，祝彧懷疑她是否聽到了他說話。
p祝彧抱緊了自己胳膊，輕輕笑了幾聲，說：“那行吧，你不換我也不換，等會兒感冒了就翹課唄。”
p祝彧握住了晏安抖個不停的手把她拉到了椅子上，說：“今天天氣還挺不適合上課的？你打遊戲嗎？一會兒我帶你去網吧，我教你玩我現在玩得那個遊戲，餓了就讓石榴給咱兩買滷肉飯，有一家……”
p晏安低頭，自己和祝彧腳下的地板上已經積了小小一灘水，不斷還有水滴從褲腳掉落。
p“祝彧。”她開口，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p祝彧抓緊了捏了捏她的手，問：“怎麼了。”
p“我真冷啊。”晏安嗡嗡地開口，祝彧需要湊得很近才能聽見一兩個字。
p“冷？沒事，我也冷，都冷。”
p“我太冷了，冷得像要死了。”晏安渾身抖個不停，聲音像是混在雙色球裏，要經過劇烈的抖動才能掉出那麼一兩個字。
p“我死了。”她說：“我被淹死了。我太冷了，我死了。”
p“沒事。”祝彧還是那句話：“我也冷，估計也死了。”
p隨行老師看了一會兒，見情況毫無任何改變，苦惱地準備再給晏安監護人打電話催促。一轉身，卻看見兩個熟悉的面孔。
p“老師。”謝敬旻還能禮貌地打聲招呼，走在他前面的人卻是一眼都沒有看見他。
p“現在不是上課嗎？你們來這……”他開口。
p“現在是上課的時候嗎？晏安呢？”謝敬旻問。
p老師嘆了口氣往屋裏指了指，說：“你們要認識她就勸勸吧，這樣拖着也不行。”
p“別哭了。”
p臉上的水漬被溫暖的手給抹去，晏安垂眼，就見自己面前蹲着個人。
p“我沒哭。”晏安伸手接住了從頭髮上滴下的水，說：“是下雨了，你看，下雨了。”
p晁朕把遮住她眼睛的溼發抹開，意外地看到了一雙毫無生氣的眼睛。
p“晏安。”他開口，問：“你不冷嗎？”
p“冷啊。”晏安木訥地開口：“人死了當然冷，我淹死了，當然冷。”
p謝敬旻別過了眼，問：“怎麼回事這是？”
p“她媽媽……的照片被人貼在……”
p“這我知道。”謝敬旻開口打斷，“我是問她現在怎麼這樣了？”
p老師爲難地搖頭，說：“人受了刺激，精神都恍惚了。之前縫針一點聲音沒出，也沒見她哭。一看就是傻了，一直念念叨叨說自己淹死了。”
p“安安！”
p董馨踩着高跟鞋着急地噠噠噠走在前面，後面跟着同樣步履匆忙的俞順康。
p“老師！晏安闖什麼禍了？我們……”
p晃眼看到謝敬旻和晁朕，董馨到了喉嚨的一口氣差點被嗆出來，她急忙換了語氣，說：“出什麼事了，突然打電話來，嚇死我們了！”
p“二位住得很遠嗎？”老師問道。自第一個電話打過去到現在已經過了很長時間。
p董馨捂住了眼睛，嗚咽出聲：“我們都上着班，請假……都怪我們！”
p“晏安！”俞順康走過去，看見她渾身溼透和個男生靠得很近坐在一起，眉頭一皺聲音就冷了下來。
p“你像什麼樣子？趕緊去把衣服……”
p晏安擡起頭，看見了他。眼珠子轉了轉，喊了聲：“爸？”
p“現在知道叫爸了？還沒問你今天是怎麼回事，你給學校添了什麼麻煩？你……”
p“你把我媽還給我。”
p驟然聽到這麼一句，俞順康還以爲自己聽錯了，他震驚出聲：“你說什麼？”
p下一秒，一個身影就撲了過來。衣領被大力抓住，俞順康不得已地彎下身和晏安紅透了的眼睛對視。
p“你把我媽還給我！把我媽還給我！”
p“你胡說八道什麼！”俞順康趕緊來扒她的手，但晏安下了死力氣，他只能感覺自己脖頸被勒得很緊，幾乎要喘不上氣。
p“安安！你在說什麼啊？你是不是病了？”董馨趕緊湊過來，一邊費力來拉開晏安，一邊小心打量旁邊晁朕和謝敬旻看他們的神色。
p真丟臉！
p還好珂珂沒跟着一起來。
p“我殺了你！”叫囂着這樣的話，晏安夠頭咬向了俞順康的手臂。
p牙齒尖銳地刺破皮膚戳到了肉裏。俞順康喫疼大叫了一聲，一把推開了晏安。
p“你清醒一點。”
p倒地的過程中被人抱住。晏安歪了歪頭，鼻腔裏就有滾燙的東西流出，剛纔俞順康的手肘撞到了她。
p下巴被捏住頭被迫高仰起來，她看見晁朕的眼鏡鏡片起了一點點霧，鏡片下的眼神陌生地讓她感到害怕。
p“怎麼這樣。”老師急匆匆過來，勸：“她精神有點恍惚，多勸勸就好了。”
p“您不知道……”董馨小聲開口，“之前也……這也不是第一次了，這孩子……唉！”
p感覺鼻血被止住之後，晏安拿走了臉上的冰袋。她衝着隨行老師伸出手，說：“把衣服給我吧。”
p她和祝彧站在男女廁所的兩邊，祝彧問她:“你活了嗎？”
p“活了。”
p把門上了鎖，晏安在鏡子前把溼透了的衣服脫下。她看着鏡子裏自己皙白的皮膚，因爲裹了很長時間溼冷衣服的緣故，上面有着一層暗青。
p很像她母親那張照片裏的樣子。
p她在面池裏放了滿滿一缸的水，然後把腦袋沉了進去。
p窒息的感覺。
p這纔是窒息的感覺。她母親的驗屍報告說，因爲肋骨折斷插進肺裏，所以她死前有過一段時間的窒息。
p她錯了，上天給她第二次機會，不是讓她像現在這樣的。
p是她忘了，她該死。
p“晏安！”
p門被敲響。晏安在腦袋缺氧前的最後一刻把頭擡了起來。
p“你沒事吧？”
p她抹乾了臉上的水，看見鏡子裏的自己嘴角往上勾了勾。
p“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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