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童話
在他眼裏,現在澤維爾就是一個脆弱的病人，需要好好對待。
所以，在喫飯時，他沒有像平時一樣,迫不及待撲到餐桌,盯着香噴噴的美食,饞得舔嘴巴，努力伸爪爪偷偷喫一口，而是先拉開旁邊的椅子，讓爸爸坐下。
然後，他還很貼心地給爸爸夾菜，問他想喫什麼。
衆龍看着,忍不住嚴重懷疑,澤維爾是不是手斷了。
澤維爾本來想攔住幼崽，說不需要，但對面那些龍嫉妒得眼睛發紅的樣子，讓他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一臉雲淡風輕,慢條斯理地喫着糖糖夾的菜，看似隨意地誇了一句，“今天的羊肉挺香的。”
糖糖啃着羊棒骨,喫得嘴巴油乎乎的,用力點頭，“對啊對啊,好好喫的~”
說着,他立即又給澤維爾拿了一大塊肉,“爸爸多喫點。”
澤維爾微笑：“謝謝。”
糖糖甜滋滋笑：“不客氣~”
衆龍看着澤維爾那暗搓搓炫耀的樣子,拳頭已經開始硬了。
喫完飯,許多龍都想跟澤維爾約架，出去好好打一場。
但澤維爾懶懶地癱着，像是一條鹹魚，而不是惡龍。
糖糖抱着兩個圓滾滾的大椰子，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又是給澤維爾的，飯後飲品。
挖個洞，插上蘆杆吸管，就可以美滋滋地享受清甜的椰子汁了。
糖糖吸了大大一口，鼓起腮幫子，歪頭朝澤維爾露出燦爛可愛的笑容。
“爸爸，好喝嗎？”
澤維爾點頭。
糖糖又喝一口，還戳碎了一點椰子肉，吸上來吧唧吧唧喫掉，一邊喫一邊含糊說：“爸爸喜歡，我也喜歡。”
喝完椰子汁，又吃了椰子肉。
糖糖跟澤維爾一起躺着，曬太陽，可以說是非常有愜意養老生活的感覺了。
一衆龍家長眼紅無比。
艾倫蹲在角落，鬱悶地用樹枝胡亂塗畫。他邀請弟弟一起去玩，被拒絕了，哼。
糖糖躺了一會，想到什麼，又爬起來，跑到澤維爾旁邊，很孝順地給他捏肩膀，按摩捶背，“爸爸，覺得舒服嗎？”
幼崽不會控制力道，時輕時重，胡亂錘的，當然談不上專業按摩師的技術，但……澤維爾淡淡地掃了一眼其他龍。
他笑着說：“很舒服。”
糖糖得到肯定，頓時變得更加賣力了，恨不得用上全身力氣。
澤維爾有幾次被捏得差點叫出聲。糖糖雖然只是個幼崽，但力氣也不容小覷了。
不過當然，澤維爾一點都沒表現出來，還很享受的樣子，有模有樣說：“有個兒子真好。”
糖糖想都不想，也歡快說：“爸爸也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我最喜歡爸爸了！”
在場的龍族突然心口中了無形一箭。
他們是單身老龍。
沒有崽。
還不是糖糖最喜歡的那個龍。
衆龍心碎了一地。
他們將視線齊齊射向了澤維爾，死亡凝視。如果眼神可以殺龍的話，澤維爾已經死了千萬遍了。
夏普咬牙切齒，終於忍不住了，“澤維爾，你他媽怎麼當爸的，都是孩子在照顧你吧？”
澤維爾看向他，挑了挑眉。
夏普內心罵了一萬遍，勉強壓着情緒，轉而看向幼崽，低聲說：“糖糖，你爸爸是成年龍了，什麼都應該自己來，你是幼崽，你纔是需要被照顧的。”
糖糖卻不這麼覺得，反駁說：“爸爸是病人，很虛弱，我要照顧他。”
夏普瞪大眼睛，把澤維爾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愣是沒看出來哪個地方虛弱了，身強體壯，精神極好，手腳也沒殘廢。除非是腦殘那個殘吧？那還能勉強理解一下。
小金鳥今天也來找糖糖了，但糖糖很忙，注意力都放在了澤維爾身上，幾乎沒時間理它。
小金鳥很不高興，聽到夏普這麼抱怨時，它覺得很有道理。憑什麼糖糖要圍着一隻醜巴巴的老龍打轉，應該摸它的羽毛纔對。
“啾啾啾。”
小金鳥出聲附和。
澤維爾卻忽然擡手，煞有其事地揉了揉額角，說：“有點吵，我頭痛了。”
糖糖連忙噓一聲，提醒：“大家小聲一點哦，好嗎？”
小金鳥氣得炸毛，就是不聽，叛逆地啾啾直叫，結果被糖糖一把捏住了喙。
“小鳥乖，去別的地方叫。”
小金鳥：“……！！！”
這黑心奸詐龍是裝的！你還趕我走！
小金鳥努力瞪着眼睛，可惜黑豆似的小眼睛，再瞪也大不了，炸毛成金黃色的一團絨絨，糖糖也只覺得它好看，沒有嚇龍的氣勢。
糖糖摸摸它的頭，輕輕安撫，“你是個好孩子，對不對？”
“啾！”
小金鳥擡高下巴，表示不喫這套，很有志氣地飛走了。雖然過不了多久，它又會回來。
糖糖一整天都照顧爸爸，十分盡責。
晚上還要繼續念故事，哄爸爸入睡。
衆龍知道這事，看不得澤維爾這麼爽，就提議大家聚在一起輪流講故事。
糖糖一聽，對這樣的活動很感興趣，兩眼放光。
於是，一衆龍家長，加上三隻幼龍，一個人類，還有一隻金色的小鳥。這樣奇怪的組合，圍在一起開起了講故事大會。
從一開始，就不太正常，走向還越來越怪。
輪流講一些有趣的小故事，有的龍就說到了自己的親身經歷。
比如，羅茲出去抓公主時，一不小心抓錯抓成了王子，養了幾天之後才發現不對勁，就決定把人送回去。但奇怪的是，王子天天嫌棄這地方，輕蔑說龍族野蠻，吵死了，別跟我說話，結果說要送回去時，那王子似乎還不太高興，說你以爲我想留下來嗎？我早就想走了！哼，沒見過這麼愚蠢的龍。龍族就算喜歡美人，容忍度也是有限的，於是羅茲毫不客氣，直接把人扔進魔法陣送回去。
後來，羅茲聽說，這王子當上了國王，還想打造一個人與龍族和諧共處的環境。羅茲嚴重懷疑，他腦子有大病。龍族瘋了嗎？幹嘛要跟弱小的人類扯上關係。
黃洋聽着，總感覺有點耳熟，這……好像是動漫裏常見的人設？傲嬌？那王子喜歡上羅茲了吧？因爲不會說話，錯過了愛情啊！
下一個是佩吉，說的也是曾經發生過的事。
她閒得無聊，外出遊玩，無意間看到一個黑髮綠眸的美人，長相俊美，寬肩窄腰大長腿，挺合她的口味，就乾脆上前去撩，順便把人給睡了。接下來一段時間，她都跟黑髮美人待在一起，待到覺得這地方玩膩了，她一句話沒說，毫不留戀地瀟灑走了。但沒想到，沒過多久，黑髮美人又找上了她，自稱是公爵之子，想要娶她，還送了很多金銀珠寶。佩吉挑挑眉，收下寶石，同時拒絕了他的求婚。公爵之子糾纏不休，她就揍了他一頓。
糖糖聽完，一本正經說：“他就是不對的，佩姨姨有事做，他不能煩龍，要打的。”
佩吉摸他的頭，誇讚：“就是啊，他還不如我們糖糖懂事。以後誰讓糖糖煩了，也直接揍他，知道嗎？”
糖糖乖巧點頭，“好~”
黃洋：“……”他好像有點理解爲什麼這裏那麼多單身老龍了。
龍族混亂中立，具備很強的個人主義，隨心所欲，行事只要自己高興，不管什麼秩序善惡，也沒有明確的陣營。
這樣的性格特徵，放到愛情裏，自然也不會爲了對方而改變，委屈自己。本來可以瀟瀟灑灑地見一個愛一個，爲什麼要接受婚姻的束縛？龍族根本不在乎所謂的社會規則。
黃洋：……靠，有點羨慕是怎麼回事。
緊接着，是菲奧娜。
她沒有說自己的故事，而是看起來很普通地拿出一本童話書，溫溫柔柔地開始念。
深海里，有一個美麗單純的美人魚公主，她對海以外的世界充滿了憧憬和渴望。一天，她瞞着家人，偷偷游到海面上玩，並救下了意外墜海的王子。
黃洋內心噢了一聲，這我熟，海的女兒嘛。誰不知道這個著名童話呢。
但聽下去，黃洋就發現，龍族特色童話跟自己知道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因爲在菲奧娜面帶笑容的講述下，故事變成了——美人魚從巫婆那裏搶了藥，將魚尾變成人類的腿，而且沒有走路像踩在刀尖上的缺陷。到了岸上之後，美人魚遇到一個又一個的美男……她居然，開後宮了！被救的王子也終於知道了真正救他的人是誰，但美人魚已經不在乎他了，擁有一片漂亮的森林，誰還會弔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呢？
糖糖聽得很認真，他喜歡主角得到幸福，有很好的結局。
“她就是有很多好朋友，對嗎？”糖糖託着下巴，笑得可愛。
“是啊。”菲奧娜笑眯眯，“那些男人都是她的好朋友。”
糖糖快樂道：“書書和小鳥是我的好朋友，以後我也要交很多很多好朋友。”
一衆龍家長都不反對，縱容說：“好，糖糖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澤維爾補充了一句，“普通朋友可以，談戀愛要等你長大以後再說。”
糖糖懵懂：“什麼是談戀愛？”
澤維爾看着他單純清澈的眼睛，一時噎住。雖說很多時候，他都把糖糖放在平等位置上溝通商量，但這個，要解釋確實早了點，只能搬出家長的萬能語句——“等你長大就知道了。”
糖糖還想接着問，但很快，他就沒這個心思了。
因爲講故事的人輪到了黃洋。
黃洋看着這深山老林，烏漆嘛黑的環境，覺得不講鬼故事，實在是對不起這天然氛圍。
於是，他說了瘦長鬼影的故事，一個高高瘦瘦的詭魅影子，身穿黑色西裝，臉慘白一片，沒有五官，背後可以伸出許多觸手一般的肢體。他經常在森林裏遊蕩，細長的身影和樹木幾乎融爲一體，難以發現。他會突然冒出來，伸展猙獰扭曲的觸鬚，最愛抓小孩了。
在場的巨龍全程無動於衷，甚至嫌棄無聊。
但小孩成功被嚇到了。
隨着黃洋刻意壓低的聲音，偶爾發出恐怖片特有的音效，三個龍崽崽總忍不住看向昏暗茂密的樹林。朦朧幽冷的月光下，樹枝交纏，影影綽綽，夜風吹過，樹影搖晃發出沙沙響聲，彷彿真的藏着可怕的鬼影。
米婭強作鎮定，小聲說服自己，根本沒有這種東西，但心裏還是忍不住想，萬一真的有呢，世界那麼大，可能只是她沒見過。
樹林發出聲響，艾倫忍不住膽小地尖叫出聲。
糖糖也被嚇了一跳，小爪爪抱住腦袋，縮成一團蹲地上，身體顫抖。
但沒一會，他忽然想起了什麼，轉頭看向澤維爾，小聲問：“爸爸，你害怕嗎？”
澤維爾剛要否認，糖糖就抓住了他的手，小奶音顫巍巍：“沒事，怕的話，爸爸可以握住我的手，我會保護你的。”
澤維爾想笑，又有點感動。
因爲黃洋這個鬼故事，一晚上，糖糖都黏着澤維爾不放，就算是喝奶，也要一隻爪子抱奶瓶，一隻爪子揪着爸爸的褲子。
澤維爾低頭看着，沒說什麼，但心裏其實很享受幼崽的依賴。
該睡覺了。
糖糖躺在牀上，不敢閉眼睛，忍不住小小聲問：“爸爸，鬼影會在我們睡覺的時候，偷偷進來嗎？它要抓我的話，怎麼好？”
澤維爾：“放心，我在，誰都不敢進來。”
糖糖又擔心：“他要抓爸爸怎麼辦？”
澤維爾剛要開口說些安撫的話，糖糖就骨碌碌滾過去，鑽進他懷裏縮着，小爪子還緊緊握住了他的大手。
“我抓住爸爸，鬼影來的話，我就知道，起來打死他。”
“爸爸你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
糖糖一副成熟大龍的模樣，拍着澤維爾的胳膊，哄他睡覺。
澤維爾哭笑不得。
但這個夜晚，他真的睡了一個好覺，沒有做噩夢，直至天亮，意外的安寧平和。
彷彿真像糖糖說的那樣，爲爸爸立起了一道無形的保護屏障，驅逐了一切黑暗負面的侵襲，誰都不能傷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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