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普羅爾
他驚訝地發現那個尚未嚥氣的活人不過是一個瘦弱的小女孩，看起來年齡不會超過十歲。
“老師，這些都是什麼？”
正在座位上閉目養神的艾林瞥了一眼外面的景象，毫無波瀾地說到：
“那是罪籠。可能你在巴黎城和斯莫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東西。”
說着，他指着馬車小桌上攤開的地圖。
“你看，經過大片的屍骨沼澤，再朝北走，就會進入銀都。銀都的刑罰制度同巴黎城完全不同，而普羅爾延續了那裏的條例。”
“凡是犯死罪者，都會被關進這樣吊在半空中的鐵籠裏。他們會在風吹日曬之中死去，渴死也好，餓死也好。最終化爲屍骨，等着下一位罪人的進入。”
拜倫嚥了咽口水。他無法想象在這樣狹小的空間裏等待自己的死亡，要經歷怎樣的痛苦。
“那她呢，那不過只是一個小女孩，她能因爲什麼而犯死罪？！”
艾林繼續閉上眼睛。
“她能因爲違反了任何法令禁止的死罪而被關進罪籠。”
沒想到僅是離開巴黎城市區這段距離，拜倫就完全看見了同進步、文明的巴黎城完全不同的景象。
在他的印象中，即使是距離巴黎城要走三天三夜的斯莫村，也絕不可能將一個瘦小的女孩關進懸在半空中的牢籠裏等死。
“果然還是年輕啊。”
比起這些，艾林的腦海中浮現更爲可怕的畫面。
拜倫沒有見過半獸人的子女在成年儀式上被格魯獸撕肚皮的場景，也沒有見過薩滿將人頭從傾斜的祭司塔頂部滾下，以血祭神的場景。
至少對於人類和精靈這樣的種族而言，文明的進步至少還伴隨着人性的改變。
就這樣經過一樁樁高聳的木杆，拜倫不知道看見了多少尚未嚥氣的罪人。他們痛苦的臉在從西方傳來的夕陽下，如血般鮮紅。
黑夜已然降臨，拜倫在馬車的顛簸之中不知不覺地沉睡過去。當他被艾林教授喊醒的時候，馬車已經抵達了普羅爾。
拜倫看了看錶，此時正值凌晨一點鐘。
但與普羅爾外麋鹿大道上的殘酷場景不同，此時凌晨一點的普羅爾仍然有店家燈火通明，兩人甚至還能夠聽見從村落裏傳來的音樂聲。
馬車車伕收取了車費，將馬車停入普羅爾村門口的驛站內，興高采烈地下車，徑直奔向酒館。
拜倫的背上揹着那把已經用習慣的特大劍，外側還有一個大揹包將這把武器緊緊壓在拜倫的背上——裏面裝着狩獵可能會用到的東西。
艾林教授倒是一身輕鬆，什麼也沒拿，東西全放在拜倫那兒了。
這兩位師生面面相覷，平日裏嚴肅的艾林教授笑了起來。
“先好好休息一晚，等明天我們就去告示欄處看懸賞。”
麋鹿大道從南向北穿過整個普羅爾村，拜倫覺得這個村子要明顯比斯莫村大。
不像那種一家一戶的房屋，普羅爾的平民住宅劃分在整個村子的右側。
左側的建築被麋鹿大道的一條分支截開，艾卡河正汩汩從村落西側的拱橋下流淌而過。
一塊木製路牌和一塊巨大的告示牌就立在分岔路口。
“（北），通向屍骨沼澤；銀都。”
“（西），通向矮人巨斧山脈。”
此時整個村子裏唯一亮堂的地方只有村裏的酒館。這裏就像斯莫村的“一滴不剩”一樣，通宵營業，接納住宿。
這間酒館名爲“黑龍烈焰”。推開門，裏面尚有三五成羣的村民在飲酒吹牛。一位彈着奧裏琴的盲人姑娘正坐在烤肉的火爐邊，唱着悠揚、歡快的北凱爾特樂曲。
看樣子，這裏的人也在過聯盟日。
“老闆，來兩間房。”艾林和拜倫坐到櫃檯上。
一個留着絡腮鬍須的禿頭男人站在櫃檯裏，他正抽着劣質煙，滿臉笑意地看着自己的顧客。
“一共二十銀幣。想喫喝點什麼，請隨意。”他遞來一份簡陋的菜單，上面用炭筆寫着酒品和小喫的名字。
艾林教授表示自己已經非常疲憊了，他付了錢，拿了鑰匙就上到二樓的房間休息。
至於剛纔已經睡過一段時間的拜倫並不感到睏倦，他把自己的裝備存放好之後，又來到樓下。
“老闆，我要一杯蜂蜜甜酒。”
他指着菜單上一個自己從來沒有喝過的酒說到。
“來咯。”
老闆到上滿滿一杯泛着白色泡沫，通體金黃的蜂蜜甜酒。拜倫舉起酒杯，學着大人的樣子自言自語到：
“聯盟日快樂。”
一口溫暖香甜的酒下肚，拜倫瞬間覺得自己渾身暖洋洋。那口甜美的佳釀雖然粗糙，卻令人回味無窮。
他轉過身子，望着周圍飲酒的熱鬧人羣，意識到現在的自己已經不再是過去的那個，只知道呆在斯莫村的孩子了。
他已經去過了巴黎城，進入了學士院，認識了一些朋友，接受了祝福，聆聽了故事，還經受了艾琳教授的特訓。
現在，他還來到了另一個陌生的地方，準備着第二天的狩獵。
拜倫此時無比慶幸自己做出了那個選擇，更慶幸的是，他遇見了範海辛。
如果沒有那個遭受了無數苦難，但又無比堅強的男人，這一切都將是泡影。
似乎是已經厭倦了歡快的樂曲，盲人姑娘此時開始彈唱起了更爲厚重、令人遐想的史詩。
“她戴着冠冕~取下自己唯一的指環~”
《阿莎尼雅之歌》。
這是一首從很久以前流傳下來的史詩。
講述了一位美麗的公主爲了自己的國家和人民，甘願拋棄自己心愛的人，放棄訂婚的指環，戴上冠冕成爲女王的故事。
最近在苦讀有關各種魔物和神話的知識時，拜倫也愛上了看那些與歷史有關的史詩。
正當拜倫安靜下來聆聽樂曲時，他隱約聽見從門外傳來了呼喊聲。
隨後，酒館的門突然被打開，幾個大喊大叫的村民正拖着一具軀體進來。
拜倫看見那個倒在地上的人渾身皮膚髮青，他還沒死，但正在不停地顫抖，嘴角向外吐着唾沫。
“老師好像不用去看告示欄了。”
拜倫自言自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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