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不勉強 作者:未知 少峯隨她鑽了出去,改而半靠到她原先靠的位置,上面還有她身上遺留的溫度。 從藏青的制服長褲口袋裏掏出香菸包來,瀟灑地捏出一根送到脣邊,擦着火柴點了一根。 香菸的味道散開,安少峯脣邊勾起來,看看自己衣服上的血跡,道:“市政廳那個周主任,他們家小女兒被人拐跑了。” 這種情情愛愛的,沒有什麼技術含量的案子,在他看來毫無難度,也無任何挑戰性。但要取得周主任的信任,自然是更重要點。他跟別人不一樣,手下人更看重金錢的回報,而他在這方面不太計較,所以往往能跟所謂的上等人說上話,爲人解答疑難。 人脈嘛,纔是混社會最重要的。 珺艾看他一副慵懶的,穩操勝券的模樣,很是喜歡,但也不好過分的表露出來。 “人找回來了嗎?” 少峯吐出一口繚繞的煙霧,煙霧後的兩眼半眯着:“就是去他們家做過短期家庭教師的年輕男人,教鋼琴的,那家小女兒慫恿他私奔,他也是傻,同意了。把家當都給典當了,買了兩張火車票想去雲南。” “然後呢?” “然後啊,在火車站把人逮了回來,千金小姐回家關禁閉,教鋼琴的——在牢裏狠狠的打了一通,掰折了手腕,讓他改口供,讓他承認是自己居心不良拐帶幼女,怎麼招也要喫兩年牢飯吧。” 珺艾怔然片刻,安少峯直起身子,近一步靠過來,手指刮過她的臉頰,聲音低低地:“這麼,怕我了?” 珺艾捉住他的手,拿臉去蹭他的掌心,小綿陽依偎牧羊犬似的,搖搖頭:“那些不關我的事,都是些不相干的。你做事有自己的考量啦,我知道的。” 她靠着他,依偎着他,可是兩人中還有距離。 溫家和安家之間,那種荒唐的往事,鑄造了兩個人特殊的緣分。她是安家的女兒,卻被掉包送到溫家,成了一個既不聰明又帶着任性的大小姐。真正的大小姐雅雯迴歸溫家之後,她的待遇直線下降,由於年紀小、由於沒有母親教養,由於自己一些古怪的想法,辦了一些不被看好的事。荒荒唐唐地就過了殘花敗柳、病體百出的生活,最後在牢裏死掉了。 那時她還很年輕,年輕得無知又沒有未來,死了纔是最好的解脫。 接着重來了一次,怎麼說,她算是渡過了生命垂危的那道關卡,還活的好好的,比上輩子活得好多了,到底還是經歷了一些事情,這就是代價,也沒什麼不好。 那些事她如今已經不太去想,身子懶懶的,精神也懶懶的,倒是希望能一直安逸到六七十歲,其實五十歲也算是活夠本了。 她現在唯一能夠依靠的只有安少峯,可卻總有着顧忌,危險的顧忌,從血緣上來講,他是她的親哥哥。從責任上來講,他把這份後天徒增的責任履行的很好、非常好,再也不會有誰家的哥哥,像他一樣溫柔又包容。 珺艾認爲自己當是百毒不侵了,可是仍舊隱隱有些懼怕,她擔心現世的安穩,會被一些不當的東西給徹底擊碎,再度把人帶往洶涌的漩渦。 同政府要員的女兒私奔的那個青年,被抓回去,進行非人的折磨和逼迫,最後只能獨自嘗下苦果。 她同情嗎,大概離得太遠,她沒有任何感想。 她唯一能抓住的是安少峯的溫暖,他做什麼,她都會無條件支持,外面的事情,說真的——關她什麼事呢。 兩人聊了幾句,外頭還是太熱了,潮悶悶的熱,像是被巨大的被褥給籠住,不一會兒兩人身上都出了汗。 “進屋涼快涼快,你不是買了西瓜嗎,吳媽留了兩塊,拿井水鎮着呢。” 珺艾磨磨蹭蹭地,倒是願意走在他的後面,手掌推着男人的肩膀,他的體型很有魄力,扭着頭嘲笑她小孩子氣,她努努嘴,隨即笑出來。酒窩生得不太明瞭,只有笑起來時纔會漩出來,像是裏頭裝着透明甘甜的蜂蜜。 少峯將她攬過去,打打鬧鬧的就進了屋子。 幾天過去,小公館打理好了。珺艾挺喜歡待在家裏擺弄這些東西,花瓶往哪裏擺,該插什麼花兒,破舊街道上偶爾路遇的一叢野菊花也行,專門去花點裏挑的羅蘭也好,只要新鮮,都沒什麼錯處。 安少峯回來,他的眼睛尖,看到細微的改變也是藏在心裏,只是對着她笑。 家裏安寧、富有生機,推開門就能見到碎花布藝的沙發上,珺艾穿一件緞紫的旗袍,婀娜的身軀撐出起伏的流線型,一雙潔淨細瘦的小腿從裙襬下歪歪地露出來,腳腕上一截白蕾絲的襪子,襯托着精緻的骨骼,再下面就是軟羊皮的小皮鞋。 他沒有要人服侍的習慣,所以家裏只有幹粗活的吳媽,一個十四歲的丫頭,還有一個專程跑腿的小子。偶爾要做大衛生,讓吳媽再組人手過來。 少峯自己去了外套,仍舊是同樣款式的靛藍色中山式樣的警察服,去了就是白色襯衣,他徑直過去貼着珺艾坐下,珺艾蹭了一下,橫了他一眼:“好熱啦。” 光是這麼嬌嗔的叄個字,低低的,像是祕密一樣在大廳裏進行着。 珺艾在家沒塗胭脂,被男人帶進來的熱氣哄着,嬌嫩的臉頰上出現兩團胭脂紅,身子往旁挪了挪,少峯無所謂,他一向不會勉強她,勉強不是他的風格。 只是把手臂攤開來,搭到珺艾身後的沙發背上,單手撿了茶几上的報紙,嘩啦一聲展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