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鍾文冉在實驗室裏,度過了他以爲此生最難熬的一段時間。
他沒日沒夜的做實驗,項目尚不成熟,很多地方稍有不慎就能出人命,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盡力把實驗完善好,保住他手上這數條人命。
他不能出差錯,他誰都輸不起。
好在在他動手的第二天,袁百川又打來電話說:“我也不是那種老頑固,研究辛苦,鍾教授多保重身體,鍾教授的家人現在已被安置妥當,一切都安好,不過……”
鍾文冉知道他想說什麼,知道那未盡之語當中藏了多少危機,他說:“我知道,多謝元帥……高擡貴手。”
打一棍子再給顆甜棗,他怎麼會不知道這種逼迫人的手段?偏偏他只能受着。
掛了電話後,鍾文冉背靠門,與籠子裏的omega對視,一瞬間直想就此昏死過去,也好過這漫長且看不到邊際的折磨。
事情轉機發生在半個月後,鍾文冉忽然主動給袁百川通了電話。
“我已經研究出來omega性別轉換beta的方法了,和之前的那些不太一樣,這次只需要一個omega就能獨立完成。”
袁百川的語氣卻很奇怪:“omega性轉beta?那別的呢?”
鍾文冉疑惑道:“什麼?”
“我問你,”袁百川語氣陰沉,“omega性別轉換成alpha呢?beta變成omega呢?爲什麼偏偏是omega變成這沒用的beta!”
鍾文冉想告訴他,每條生命都有存在的價值,縱然beta數量繁多,他們也在爲這個社會做貢獻,爲他這個元帥做事情,並不是沒有用。
可是軟肋在人手上,他嚥下徹骨的厭惡,掐住手心,保持平靜:“我以爲您知道的,目前帝國性轉手術中,只有omega變成beta,餘下一切都是未開發、未知的領域。”
袁百川隱隱暴躁:“那就去研究!”
鍾文冉這次很乾脆:“抱歉,這個就算您真的將我全家殺了,我也是做不到的。”
袁百川沉默一瞬,突然笑了:“你確定?”
鍾文冉背脊霎時冷汗直流,他手上還有剛做完手術而沾染上的鮮血,是那籠子裏其中一個omega的,此時那omega正躺在他的面前,餘下的則恐懼地盯着他看,目光像注視死神。
然而他終究一個字都沒說,靜等袁百川掛斷電話,直至有人過來把電話收走,他頹喪地蹲在了地上。
他突然一個起身,走去籠子那邊,籠子裏的omega頓時如驚恐萬狀的雲雀,瑟瑟發抖地在籠子角落裏抱作一團。
只有楊嘉,像被人排擠了似的,波瀾不驚地坐着,擡起頭與過來的鐘文冉對視。
鍾文冉對着他們輕輕說:“你們不要害怕,手術成功了,那人不會死,我也不會讓你們有事。”
楊嘉忽然爬起來,攀住鍾文冉面前的欄杆,道:“文冉,你給我做手術吧。”
鍾文冉頗覺詫異:“袁百川暫時不會來爲難你們了,你沒有必要這樣。”
“不,”楊嘉搖搖頭,有什麼情緒在眼底一閃而過,“我和這些被強擄來的omega不一樣,我是想成爲beta的。”
鍾文冉一時有很多的疑問,但話太多,他無從下口。
兩人靜靜對視,他差點就這麼答應了。
可沒等他碰到籠子,實驗室門外突然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緊接着,實驗室的門被打開了——在他的一生中,回頭的這一剎那,是可以載入他人生的史冊中的。
他日盼夜盼,做夢都想念的人,就那麼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呆愣愣的,連呼吸都忘記,連眨眼也不敢,鼻尖酸澀,耳朵發鳴,直至祝曜淵向他奔來,他抖着嘴脣,僵硬地也往前衝。
撞入熟悉的懷抱,他長大嘴巴,幾乎要嚎哭出來,多日的委屈皆在心愛的人面前爆發,祝曜淵抱住他的頭,在他頭頂不住地吻,紅着眼眶哄他:“對不起,對不起我的冉冉,我來晚了。”
走廊中傳來人的吼叫,他們沒有溫存的時間,鍾文冉從他懷中出來,眼中含淚:“你怎麼找到我的?找到以後怎麼進來的?”
“我去求了你的導師,他告訴我你最近發生的事情,我一直查一直查,前兩天才查到這裏,剛剛僱人製造了下混亂,趁亂進來的。”
鍾文冉這才發現他穿了和外邊人一樣的隔離服。
“快走,”祝曜淵拉着他,“被發現就糟了。”
可是鍾文冉放心不下籠子裏的人,在祝曜淵拽他走時,他頻頻回頭看。
但他最後沒抵過離開這裏的欲.望,他的家人還在等着他,他不能繼續再待在這裏坐以待斃,只能先出去再說。
楊嘉一直注視着他,他愧疚難言,嘴脣輕啓,無聲道:“我會來救你們。”
彼此他還不知道這終究還是成爲句空話了。
當他們混出工廠,工廠卻突然燃起大火,這場火突如其來、莫名其妙,可能是工人打翻了化學試劑,可能是有人故意縱火,但究竟怎麼燃起來的誰也不知道。
鍾文冉轉過身,震驚到五感麻痹。他看見裏面急急奔出來的人流,想起實驗室裏的人,突然有些崩潰,甩開祝曜淵的手就要往裏衝!
這時祝曜淵從身後抱住他,急道:“你幹什麼?!”
鍾文冉抓救命稻草似的,“祝曜淵!裏面還有人啊……那些omega被關着出不來,怎麼辦……怎麼辦……”
祝曜淵在慌亂中總是最鎮定的那一個,他把鍾文冉往安全的地方一搡,“你先走,躲遠點,有多遠躲多遠。”
鍾文冉帶着哭腔:“我不走,我不能走!”
他難得耍賴,卻是在這種要命的時候,祝曜淵與他爭執不下,急切中突然狠心將他一推,道:“你要是敢跟進去,我就馬上跟你離婚分手!”隨即頭也不回地衝進了一片火海。
鍾文冉摔倒在地,濺起陣陣飛塵,還吃了一嘴的土,等他回過神,擡起頭,祝曜淵已經只剩個背影,這時工廠又傳來爆.炸聲,他驚慌失措,終於失聲尖叫:“祝曜淵!你給我回來!回來!”
可無人應他的話,只有耳邊炙熱的風呼嘯而過,擦傷了他的臉頰,鋪天蓋地的熱像天上同時有幾個太陽在燒,能把人皮膚都燙出個大泡。轟鳴聲、倒塌聲、人的哀嚎哭聲如同另一個時空傳來的哀樂,鑽入他的耳朵中,他爬起來,只覺肝膽俱裂。
“祝曜淵?”許久,他輕輕喚,裂開嘴巴,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轟轟烈烈落下,多日的提心吊膽驟然失重,他兩眼一黑,搖搖欲墜前,那漸行漸遠的背影、滾滾漂浮的黑煙、與舔舐一切的火舌,成爲他記憶中永恆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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