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二師兄欺師滅祖
虞淵心說這架勢,怕不是要拉着對手同歸於盡。
只是同歸於盡便罷了,萬一波及到看戲的路人怎麼辦?
不知是不是他和錦毛雞太過心有靈犀,火勢洶涌,燎了大半條街後,終於不負衆望地衝到還在極限拉扯的師徒面前。
熱浪劈頭蓋臉撲來,將四周景物都灼得扭曲,好在昭明及時擡手布了一道結界,避免虞淵被燒焦的殘酷命運。
四面熱意頓時消失,昭明等了片刻,見虞淵終於回神,於是往牆外指了一下:
“徒兒你看!”
虞淵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茫然道:“看什麼,那隻錦毛雞?”
昭明糾正:“那是火鳳。”
虞淵立刻道:“師父,雖然我知道你沒知識,但也不能缺少常識啊,《八荒志》上都說了,天地間最後一隻火鳳,也是唯一一隻鳳凰是妖界的帝君,不能因爲這個寒磣玩意兒會噴火就侮辱火鳳吧。”
原本錦毛雞的七彩尾羽還是有些神氣的,雖不能與火鳳媲美,但也勉強夠唬人,現在一場戰鬥下來,不僅傷口變多,就連身上的毛都快掉光了,光是看着都覺得硌眼睛。
“你說什麼,爲師沒聽清,再說一遍。”
昭明眼神下移,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腰間佩劍。
虞淵秒慫:“那是火鳳。”
昭明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隨即一敲虞淵的腦袋:
“誰讓你看那隻火鳳了,我讓你看的是那人手裏的劍。”
虞淵一愣神,再次往段成璧的方向望去。
只見那人站在灼人的熱浪中央,四方皆是火海。修長五指之下,劍刃長直,劍身上鐫刻血色銘文。
四面火焰灼然,長劍紅光妖異。
看上去很鋒利,但輕易便能發現這不是普通意義上的神兵利器,而是邪物。
立於火海中的段成璧一手捏訣,握劍的手背上血管紫黑,似蛛網蔓延,手中的劍發出不安分嗡鳴聲,每有鮮血滴落,便立馬被其吸收殆盡。
飲血後的劍比原來更加鋒利邪異,劍刃寒芒閃爍,見之膽寒。
光是看着都覺得冷,也不知男主此刻冰火兩重天的感受如何。
虞淵收回看到的視線,轉而去看昭明,對方微擡下巴,衝着段成璧的方向道:
“徒兒,你覺得那把劍如何?”
“……還成。”虞淵拿不準他想幹什麼,只能給出一個頗爲中肯的回答。
不料昭明聽到,語氣更加興奮,就連雙眼也放出光芒:
“那你想不想要?”
虞淵盯着那把一看就是天生噬主材料的長劍,默然片刻,不可置信道:
“師父,你恨我?”
昭明皺了一下眉,沒搞懂“想要劍”和“恨”之間的關係,只得再重複一遍:
“爲師就問你想不想要那把劍,怎會恨你?”
就算想要又怎樣你還能把他搶過來給我麼?這做法可一點兒也不昭明。
原本只是心裏想想,奈何今天不知怎麼了,嘴上沒把門,一不留神就把心裏話禿嚕出來了。
看着驟然沉默下去的師父,虞淵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
且不說昭明怎麼想,萬一他真的良心發現,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把那把噬主劍給搶過來,虞淵也不敢要啊。
他打量着昭明的神色,卻見他從來都把情緒寫臉上,生怕識字的人看不懂的師父居然露出一個深思熟慮的表情。
虞淵暗道一聲要完,連昭明都開始思考了,他十有八九得體會一把什麼叫做前途無亮。
昭明思考的時間並不算長,擡頭髮現虞淵漆黑的眼珠一直死死盯着他,盯得他渾身不自在。他嘆了口氣,揉了揉虞淵的頭髮:
“徒兒,爲師仔細思考過,你已經是個大人了,必須學會自己把東西搶過來。”
“師父,您的徒兒手無縛雞之力!”虞淵只覺眼前一黑,指着段成璧顫聲道,“而他,他可是殺過雞的人。”還殺過我!
“可你不是想要嗎?”昭明依舊蹙着眉,語氣不解。
虞淵瘋狂搖頭:“我並不想。”
末了又補充一句:“君子不奪人所好,別人要的東西我不好強佔。”
昭明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那若是別人其實不想要呢?”
虞淵反應飛快:“別人不要的我憑什麼要,太掉價了!”
昭明:“……”
“師父?”虞淵偷覷昭明陡然轉陰的神色,“我錯了。”
“不,你沒錯。”昭明聲音輕柔,帶着與生俱來的一絲冷意,聽起來和平常並無差別,
“是爲師有錯,你當徒弟的,能有什麼錯?”
昭明這個時候越正常情況就越不正常。
不協調的怪異感再次浮上心頭。
這種感覺在最開始碰上昭明的時候就有,但那時還很淺,一度讓虞淵以爲這只是自己的錯覺。
“好徒兒,去把那把劍搶過來好不好?”
昭明語氣陡然低沉,帶着顯而易見的蠱惑。
死衚衕的牆就那麼一小片,虞淵察覺不對剛要逃跑,就有一股力將他托起,身子不受控制地飛了出去。
眼前天旋地轉,等他再看清時,入目即是段成璧放大的正臉,而一牆之隔的“昭明”早已不見人影。
“……”
驟然發現面前多了一個人,段成璧下意識揮劍。
虞淵沒站穩,腳下一個趔趄,發頂與劍鋒擦肩而過,險之又險地避開。
此刻周遭很安靜,氣氛很尷尬,火海在燃燒,烤雞在尖叫,虞淵就在這樣的情境下,硬着頭皮和段成璧打了個招呼:
“我說只是途徑此地,恰好路過你信嗎?”
“劍,你也想要?”段成璧身形挺拔,居高臨下審視來人,帶着淡淡的譏誚。
虞淵搖頭搖得差點把頭晃下去:
“不我不想,在下只是偶然路過此地,聽見有雞在慘叫,出於好奇就爬上牆頭看了一眼,萬萬沒想到居然會看見如此饞人……啊不,殘忍的一幕!”
說完聞着空氣裏的焦香,又下意識看了眼不斷用頭撞結界的着火錦毛雞,不爭氣地嚥了下口水。
“在下忽然想起家中豬圈門還未關,實在該回去了,至於這劍大可不必,我家豬會害怕的,真的!”
他站起後退幾步,見對方沒動靜,轉身大步逃跑,直到後領被人抓住。
段成璧拎起他,回頭看錦毛雞一眼,再看虞淵時,目光已帶着些奇異,彷彿他是混在番茄炒西紅柿裏的一枚豆角:
“你說你看到的是雞?”
“……那,或許它也可以是火鳳?”
虞淵答得猶豫,昧着良心說話真的好難。
段成璧不語,拎着虞淵的領口把他往火海里扔,隨後自己消失不見。
電光火石之間,虞淵想了很多,從牛頓的第三定律,到母豬的產後護理,最後千言萬語統統濃縮成一個四字成語——
完tm蛋!
然而火雞完全不給他機會。
先前那個段成璧傷它頗深,早讓它懷恨在心,眼下對方離開了,唯一能發泄心頭怨恨的也只有虞淵這個被段成璧丟過來的同類。
更重要的是,他很弱!
“咯咯噠!”
火雞對天狂吼一聲,燃燒的身體朝虞淵奔來,而牆根底下的昭明就像死了一樣,完全沒有救他的打算。
虞淵無奈,在火雞用喙啄他的前一刻,翻身滾入它兩腳之間,舉着物理學聖劍對着它的肚子來一下。
沒割破,反而差點被火雞踩了一腳。
他一個懶驢打滾躲過,再用刀向上一刺,依舊沒破皮。
於是在火雞再次攻來時,虞淵踩着牆壁騰空一躍,恰與火雞燃燒的肉翅擦肩而過,隨後右腳借力一蹬,便鷂子似的靈巧越上火雞頭顱,右手持劍,左手運起靈力,雙管齊下,對着它的眼睛下手。
“咯——”
最脆弱的部位被人攻擊,火雞喫痛,叫聲響徹雲霄,頭部用力後仰,便將虞淵甩了出去。
虞淵噴了一口血,自覺肋骨至少斷了三根,但他依舊不忘在地上打滾以撲滅自己身上的火焰。
此刻他灰頭土臉,周身被燒得破爛,再給他個碗就能直接上街要飯。
原本就被段成璧打得只剩一口氣的火雞盲了眼,在火海中瞎撞,但慘叫聲卻愈來愈弱,不等虞淵反應,它如山的身形終於倒地,再無動靜。
“這是……被自己的火焰給燒死了?”
虞淵傻眼地喃喃,“我殺我自己,這也太扯了吧!”
火雞雖死,火海卻還在燃燒,虞淵用物理學聖劍支着自己的身體,遠離火海。
西北角的牆頭終於悠悠然地探出一個腦袋,瞧見虞淵還活着,昭明面色失望,下一秒又揮揮手招他過來,盯着他的手道:
“徒兒,你的虎口裂開了!”
虞淵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師父,如果你的語氣不這麼激動的話,我會以爲你在關心我。”
“跟爲師走,爲師帶你去療傷。”
虞淵低頭瞅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左手不動聲色在袖袍下捏了個訣,再擡起眼皮時,忽然道:
“師父,牀前明月光。”
昭明迷惑眨眼:“徒兒,你幹嘛忽然背詩……”
不等昭明說完,虞淵隱於袖袍的左掌閃電般伸出,掌心閃爍金芒的咒印直抵昭明額頭,右手運起蠻力提劍往昭明心口捅去:
“媽的冒牌貨,早就覺得你不對勁了,對暗號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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