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正義的背刺計劃
容肆坐在擂臺上,自抱自泣不影響口若懸河:
“阿淵你不知道離開你們後,我昨晚遇到的都是什麼人。十來個人的聯盟啊,佔了優勢就是他們機智勇敢無人敵,陷入劣勢全怪我射箭射得慢,說我心高氣傲看不上他們。天可憐見,我再快也只有一個人,一有事鍋就往我身上甩他們不全滅就怪了!”
雖說同樣是捱罵,但至少陷入劣勢時四人聯盟是除了自己誰都罵,從某種意義上說也算一視同仁,沒讓容肆感覺自己遭受了不公平待遇。
夏西樓撇嘴:“你這還算好,你見過一個聯盟裏全是陣師,負責補陣,只有一個人對敵的情況嗎?”
就算瘋起來再不管不顧,喜歡從東打到西,從南打到北的人,也得被一個人的連軸轉給轉吐。
“那你們見過法修放術法把自己人炸成煙花的嗎?”
季憐青擡眼望蒼天,無意露出袖間被炸出的黑灰痕跡。
“……”
對比產生美,經歷無比糟心的一夜並活到天明後,其餘三人的缺點在他們眼中早已無傷大雅甚至變得可愛。
比慘沒分出高下,虞淵在四個擂臺周圍布了屏蔽陣,開門見山:
“今晚一過擂臺賽也徹底結束了,不妨把沒來得及做的事解決了。”
“比如說——”
他說到這時微微低眸,清亮瞳仁半掩,形似桃花瓣的溫柔眼尾竟帶出一片刀刃似的鋒芒,
“報仇雪恨。”
這話說到衆人心坎上去了,陣內一時磨牙聲不絕。
誰也沒忘了第一夜黎明將至時被坑的奇恥大辱。若不是虞淵喊那麼一聲,他們說不定真會全軍覆沒。
“那道金光是解陣金玲,由十里一線天首席煉器師的弟子譚雲澤,也就是問乾榜第四製作。”
夏西樓眯了眯眼,語氣不緊不慢,眼裏卻暗芒閃爍,危險十足。
十里一線天位列八大門派之一,乃是一個專精煉器的門派,而譚雲澤更是修真界有名的器癡,所煉法器因構思奇巧,堅固實用而廣受各大門派歡迎。
就連各大門派弟子之間傳訊的玉簡最初也出自他手。
夏西樓從儲物袋內掏出一枚鏤空的金色鈴鐺,在手中晃了晃,繼續補充:
“但十里一線天曾對外匿名拍賣過譚雲澤煉製的解陣金玲,所以動手的不一定是他。”
季憐青打着哈欠:“你這廢話挺有水平。”
剛重歸舊好不宜大動干戈,夏西樓假裝沒聽見:
“煉製解陣金玲的材料太過難尋,那次匿名拍賣每一枚金玲都賣出天價,從這一點上就可以把範圍縮到很小。”
說罷他揚了揚下巴,表情得意,非得有人求他才願意繼續說下去。
然而等了許久,依舊不見有人來恭維他。
季憐青道:“那天路過我們周圍的一共十五座擂臺,從頭頂飛過的有七座,我記住了他們的氣息,目前已確定其中四座的主人是誰,找剩下三座不過是順藤摸瓜的問題。”
言下之意是他不說也沒關係。
虞淵記得季憐青多年與草藥爲伴,鼻子超乎常人的靈敏。只要聞過的氣味無論多駁雜多淡,時隔多久他都能立刻辨認出。
容肆摸了摸鼻子,也道:“其實我們容家世代修習一門瞳術,名曰‘業羅’,修到至高境界便能洞生死窺陰陽,一眼看破一個人的過往與未來。我雖還沒到那個程度,但那天確實在金光下看見那人背影。他穿紫衣,背後揹着一把斷刀……”
“名叫林風致,年二十四,修爲金丹初期,迴天門首席弟子,修真界人稱‘斷刀仙’,與問乾榜第一‘逍遙仙’陌浮沉,第二‘畫中仙’般入畫,第七‘紅塵仙’歐陽金花,第十一‘詩酒仙’宋冽琅並稱爲北域五仙客。每晚抵禦怪物和搶擂者時,他們都在合作。”
虞淵適時補充,
“那晚將近黎明時,圍攻他們的人實在太多,他們一個抵不住,跑了。隨後在將被追上時禍水東引,一陣金光從天而降……”便有了他們差點全軍覆沒的慘案。
夏西樓瞪着虞淵:“他靠鼻子,他靠眼睛,你又是怎麼知道的,還這麼詳細?”
“我靠賣眼淚。”
虞淵面不改色。
這是昨天他在賣眼淚時,徐知行親口說的。
知道兇手是誰後,他心裏屬實咽不下這口氣,故而昨日加入的隊伍離北域五仙客極近,爲了瞭解對方實力,打鬥間隙虞淵曾短暫地觀察過五人。
得出的結論就是,北域五仙客,確實極強,且配合默契。
圍攻五仙客的人比圍攻四人聯盟的人多了三倍有餘,他們能在這種情況下全身而退,他一個人想要報仇很難得手。
季憐青頂着烏青眼窩面無表情地唱衰:
“對方五個人,我們四個,對方實力水準全在問乾榜前列,我們這邊的戰力……參差不齊,怎麼打?”
剩下三人誰也沒嗆聲。在自信這一點上,他們總有着異乎尋常的默契,堅定地認爲自己絕對屬於“參”的那一類。
容肆舉手質疑,真心求教:
“青啊,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沒別的意思,也不是針對在場任何一個人,就是單純地想問問,正面打不過的話不能偷襲嗎,咱這名聲臭的,也不像什麼正人君子誒。”
話糙理不糙,虞淵和夏西樓捏着鼻子點了點頭。
季憐青堅決不同意:
“我是一個道德底線很高的人。”
見其餘三人滿臉不信,他皺眉強調:
“我時刻牢記我師父的提醒,做好人,走正道,雖然我主攻用毒,拿師兄弟試藥,晝伏夜出還愛裝病,但這並不妨礙我是好人。”
見小師弟這般大義凜然,虞淵頓時明白,九師叔一定就在雲閣上看着。
“那我們便不搞偷襲了。”
他從善如流地改口,“畢竟參賽前我師父也一直叮囑我做個人。而且以德報怨,愛滿崑山一直是我的處事原則。”
雲閣之上,一直關注着校場內動靜的裁決長老們乍聽此言,一個個表情驚悚,眼神直往昭明身上飄,實在想象不出說這話的人居然是昭明教出來的徒弟。
昭明這棵歹竹一向無理攪三分,得理不饒人,真能教出這麼聖光普照的徒弟?
不等其他人反駁,校場內的虞淵又道:“那我們直接進入下一主題——今晚是否要進行一場正義的背刺。”
“……你這背刺,怎麼個正義法?”
“往小了說,這次背刺要是成功,一定會爲他們今後的人生敲響警鐘,往後再面對這種情況時必會有所防備,這種警惕心甚至還可以在關鍵時刻救他們一命;往大了說,這場背刺裏蘊含了天理循環,報應不爽的樸素道義,具有廣泛的教育意義,讓廣大道友們明白勿以惡小而爲之,你吹出去的一口氣,遲早有一天會變成颶風,然後回來刮你兩耳刮子。”
“幹了!”
其餘三人被他的大義感動,行動效率極高地開始討論細則。
雲閣上的長老們眼見事情這樣發展,竟同時舒了一口氣,歹竹出好損,他們果然沒猜錯!
校場內計劃討論接近尾聲,虞淵最後向三人確認。
“今晚我們的目標是……”
“能搞下擂臺幾個搞幾個。”夏西樓揉了揉手腕,眼裏滿是躍躍欲試的光。
“要是計劃失敗……”
“分開跑,別把自己搭進去。保住擂臺,第二關再徐徐圖之。”
容肆手指甩着他的藍寶石吊墜。
“要是成了……”
“放狠話,讓他們狠狠記住我們。”
季憐青說完之後,忽然想到什麼,蹙了一下眉,
“他們叫北域五仙客,我們放狠話也得自報家門,報什麼才能在氣勢上壓倒他們?”
四人陷入沉默,畢竟他們是臨時組建的草臺班子,根本沒有統一的名號一說。
苦思冥想未果,夏西樓煩躁拍板:
“反正就用那麼一次,我們四個人的名字各取一個字,隨便捯飭得了。”
衆人欣然應允,開始爲最後一夜做準備。
與此同時,北域五仙所在擂臺附近。
周遭清淨冷落,白日一對一的條件下,即使是車輪戰,敢來挑戰他們的人也不多。
但這種平靜只是暫時的,一旦入夜,數不勝數的挑戰者就會亮出鋒利爪牙,或爲名或爲利,一齊衝上來,無所不用其極地搶佔擂臺。
斷刀仙林風致煩躁地在擂臺上走來走去,時不時瞟一眼西北角圍坐的四道身影,腳下移動愈發迅速,問其餘四人:
“你說他們不是分道揚鑣了嗎,現在又聚在一起商量什麼,不會知道我們前夜做的事了吧。”
一旁半躺在擂臺上飲酒的宋冽琅聽他提及前夜,回憶當時場景,本日第四次詩興大發,脫口道:
“擡眼蒼穹似墨染,
衆眸森森心膽寒。”
“五仙仗劍千夫對——”唸到此處,他聲音愈發動情,
“二仙抱頭竄,三仙望風逃。”
此詩一成,就連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問乾榜第一陌浮沉也微微蹙起了眉。
林風致更是直接炸毛:“宋冽琅你閉嘴吧,我再重申一次真的沒人能欣賞你的打油詩,你看連浮沉今日都皺眉了。”
宋冽琅的自信分毫未被他的侮辱性言語打擊半分,他撩了撩頭髮,毫不在意道:
“得了吧,陌浮沉在苦海這麼多年,光練劍和長個子去了,他懂什麼詩啊,只要每行字數一樣,在他眼裏就是好詩了。他皺眉不就因爲我最後一行沒和前面對整齊麼?”
林風致氣得差點抽出背上斷刀擲過去:
“上次陌浮沉誇你詩好,我說他根本沒有欣賞水平和審美時,你可不是今日這番說辭!”
一旁默默擦劍,氣質冷而銳的青年停下手中動作,淡聲開口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我在,沒聾。”
語罷又繼續低頭擦劍。
“……總之陌浮沉不能算數,你這詩只有你自己能欣賞,不信你問入畫和歐陽。”
二人針鋒相對的目光紛紛移向另外兩人。
白紗遮面,仙衣飄飄的女子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低頭看懷裏的琵琶,偶爾撥出三兩個不成曲調的音符,不曾多看二人一眼,姿態高傲而冷淡。
二人自討了個沒趣,又將目光移向面容軟糯的灰衣少年:“歐陽,你來說!”
少年慘遭無妄之災,看看林風致飽含威脅的神情,再瞅瞅宋冽琅暗藏壓迫的目光,左右爲難,幾乎一瞬間,眼裏就涌上淚花:
“你們幹嘛老是逮着我欺負,不知道人家膽小不經嚇嗎嗚嗚!”
這邊擂臺上一片雞飛狗跳,林風致眼見西北角的四人擂臺撤了屏蔽陣,又疑神疑鬼地分析:
“當時情況混亂,按理說他們不該知道是我們乾的。”
“有人看到奸商賣了一桶眼淚給徐知行。”宋冽琅以手支額,半撐起身體,懶懶道。
“徐知行那小子看着大大咧咧,其實比誰都精,還記仇。奸商這麼坑他的靈石,他不暗地挖坑就算好了,能一五一十告訴他?不可能!”
林風致繼續在擂臺上繞圈,煩躁地自言自語,
“反正規則允許範圍內,隨意行事,要怪只怪他們倒黴,偏偏趕上時候了……他們要是查清了想報復,也未嘗不可,我們接着就是。不管他們知不知道,我們都要早做準備,歐陽,你數數我們還剩多少靈石。”
軟糯少年歐陽弱弱答:“五十。”
林風致道:“你拿法寶去抵押給奸商,先換一部分靈石,準備今晚應戰。順便留意一下,他們是個什麼態度。”
“爲什麼是我。”歐陽嘴一癟,抱定擂臺旗杆不撒手,淚眼汪汪地邊嚎邊拒絕,“我不去,我做賊心虛!”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