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師與徒宿命相遇
一時間黑暗如潮退卻,他在短暫的亮如白晝的明光裏看清那人的臉,默默爲後續搭配的五行符籙轟炸套餐點了退訂,同時一腔憤懣涌上心頭:
“混蛋師父你什麼時候來的,走路怎麼沒聲,知不知道我差點被你嚇得享年十六!”
劍尖染血,鋒芒畢露,剛見完血的煞氣還未褪去,昭明伸了個懶腰,一步步走向虞淵,未握劍的一隻手手心向上,舉至虞淵眼前,也不說話,就這麼幹巴巴地看着他。
虞淵猶豫兩秒,終究還是將宋凝瓏給他的玉佩放到昭明手上:
“師父,我……”
“爲師讓你把銀燕子還給爲師,你做什麼?”
昭明掂量着手上的玉佩,滿臉懵逼。
“你唯一的天之驕子徒弟在璇璣天境裏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出來你都不關心一句,只顧着你的銀燕子,你無情你無義你無理取鬧!”
虞淵滿腔矯情喂狗,義憤填膺。
“哦?對哦我還有個徒弟。來,讓爲師看看,哪兒傷着了!”
昭明嘴裏難得吐出半句象牙。
虞淵仔細思考片刻,將手伸出:“手上擦破了一點皮,不過好像已經好了。”
想了想又慎重補充道,“可能還掉了幾根頭髮,沒具體數。”
他邊說邊在身上翻翻找找,總算將銀燕吊墜物歸原主,鬆了口氣,剛想說什麼,便見自己的通訊玉牌亮起紅光,緊接着一行蠅頭小字出現在玉牌上。
虞淵僅看了兩眼,顧及昭明在場,迅速將通訊掐斷。
“什麼事?”昭明杵在一旁問。
“宋冽琅很感謝我多次救他妹妹於水火之中,往我的儲物符裏匯了一筆靈石。”
虞淵義正辭嚴,一副高風亮節正人君子做派,
“當然,我狠狠批判了他這種萬事只靠靈石解決的可恥行徑,他把我當什麼人了,真是!”
“哦?”昭明鳳眼微眯,一副賤者有份的分贓嘴臉,“給了多少?”
“五千枚。”
昭明晃了晃長劍,雪亮劍光在虞淵眼前一閃而逝:“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二人摸到牆角狗洞前,細細商議。
虞淵眼神遊移:“好吧,我承認,其實是五萬。”
“爲師要二十五萬。”
“你這是獅子大開口……一言爲定不許反悔!”
昭明:“……”總感覺自己要少了是怎麼回事?
將財務事宜處理明確後,二人難得師慈徒孝一回,攜手回到宸光峯。
一路上虞淵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事,但他尚沉浸在久貧乍富的喜悅中,暫時拋諸腦後。
與此同時,璇璣天境第四層,一隻在路上蹦蹦跳跳的兔子撿到一枚儲物符。他打開一看,頓時被裏面流光溢彩的靈石山照得眼睛都紅了。
“有人嗎?是誰丟了一枚儲物符呀,我數三聲沒人要我可撿走了。”他用比蚊子還小的聲音對着空氣詢問。
“三二一,好了是我的了。”
兔子帶着儲物符,蹦蹦跳跳地離開。他決定用這筆橫財,僱璇璣天境裏所有討厭胡蘿蔔的混蛋到他家附近,沒日沒夜地種胡蘿蔔!
……
“對了,那個桑湯不是什麼好人,你最好不要和他過多接觸。”
虞淵記下了昭明的話,剛想問什麼,就聽門外有人敲門。
劍靈的身影出現在門外,紅髮紅眸透露出一股肆意的張揚,他輕飄飄地對昭明道:
“登榜大會結束了,我的承諾履行完畢,現在該你有所表示了。”
昭明隨劍靈出屋,來到一處僻靜之所。劍靈刻意放輕呼吸,靜靜等待着昭明說出他的名字。
這不僅是一個名字,也是他找回記憶的一個開端,爲了這一天,他已經等待了數百年。
昭明看着滿心期待的劍靈,低垂的鳳目中閃過一絲憐憫,他道:
“此劍名曰‘窮碧落’,取意‘上窮碧落下黃泉’。”
你的刑期結束,現在我將你還給他,此後上窮碧落,下盡黃泉,你都不會再見到我了。
劍靈頭疼欲裂,腦海中突兀地閃過這一句話,以及火海中一個人的背影。待他想看清那人時,記憶又變成一片空白。
他費力地回想着,想穿透腦海中籠罩的迷霧,回望過去的時光。
“不要把我還回去,他根本就不會對我好。混蛋,你回來,你給我回來——”
待劍靈回神時,四周已黑氣蔓延,若非昭明結界壓制,周遭怕是已淪爲鬼蜮。
“那是劍的名字,不是我的。”眼前畫面逐漸消失,劍靈大口大口喘着粗氣,閉上了眼。
“我在過往遊歷時,曾聽他喚過你名字,但你不是特別喜歡。”
“怎麼可能?”
“他叫你‘烤肉’。”
“……這個名字有什麼依據嗎?因爲我特別喜歡喫烤肉?”
“不,是他喜歡。在他特別喜歡喫其他東西的時候,你還有幾個小名叫糖葫蘆豆腐腦雞蛋羹水煮魚。”
劍靈沉浸在得知真相的打擊中,久久無法回神。
昭明進去後,滿臉好奇的虞淵還特地邀他進屋,往他傷口撒了些花椒桂皮花生八角,以期笑話燉得軟爛相糯,能更加回味無窮:
“所以你的真名究竟是什麼?”
“你以後還是叫我劍靈吧。”
“三天後解契所用的材料會全部收集完畢,到時候咱們就可以徹底解綁了。”
“嗯。”劍靈顯得心不在焉,闔上房門,“我想靜靜。”
虞淵被他關在門外,有些訕訕,走了兩步纔想起來小木屋是自己的,他惡聲惡氣地叫門,劍靈死活不開,兩廂僵持,最終以虞淵暫時出門滿山遊蕩收場。
登榜大會結束後的崑山氣氛還有些蕭條,因璇璣天境死傷慘重,各家都匆匆回去休整。作爲最熟悉的陌生朋友,青樓四淵各自留下彼此的通訊法陣,以期日後聯繫。
虞淵先找了個地方擺弄宋凝瓏給的玉佩,一個時辰後終於驚訝地得出結論,此玉佩真的平平無奇。
宋凝瓏說這原本就是他的東西,所以虞淵試着咬破手指,滴血召喚老爺爺,未果;又試着用腦袋往上撞,進入一片異空間,無效。之後的時間裏,他試過火燒水浸曬太陽等諸多方法,直到黔驢技窮隨手把玉佩往石頭上一砸,玉佩終於有了動靜……
它“咔噠”一聲碎了。
虞淵後悔不迭,等把玉佩一塊不少地黏回來後,天都快亮了。
他在重回宸光峯的路上,遇見了桑湯。
作爲師父的好徒弟,他一向遵從師父的意思,故而對桑湯避而遠之。
至於昭明要幫他“保管”所有零食和靈石的時候,不好意思,他聽不得這些,也聽不懂。
他雖然還是好徒弟,但他師父不可能是這樣無恥的人,一定是歹人冒充昭明!
桑湯察覺到虞淵的態度,一針見血地問:
“是昭明跟你說什麼了嗎?”
虞淵還未回答,便見他眸中涌現出深切的傷感,抓着虞淵手臂的五指收緊,攥得他生疼:
“你寧願信他,也不相信我?”
“他是我師父……”你誰?
“你知不知道,他曾經親手殺了你,你寧願信他也不信我麼……”
桑湯低着頭,聲音委屈又受傷。
虞淵忽然愣住,眸含審視地看着桑湯:
“你究竟是誰?”
……
仙鶴將崑山叫醒,驕陽光線破雲而下,照在崑山的琉璃瓦頂,虞淵回到宸光峯時,天已大量。
昭明照例在搖椅前嗑瓜子,見虞淵回來,挑了挑眉:“還學會夜不歸宿了?”
“師父。”虞淵在昭明身邊找了塊空地坐下,腦海中還閃現一些破碎的記憶片段。
那個實名扶暘,化名桑湯,自稱是他哥哥的人回溯過往,給他看了一部分記憶碎片。
記憶裏虞淵倒在地上,脣畔鮮血不絕,一把劍從正面刺入他心臟,他看見自己不可置信地擡頭,直視眼前人,道:
“昭明,弒神……是要遭天譴的。”
白衣凌風的仙君垂眸看他,鳳目中閃過糾結,動容,不忍等諸多情緒,但他握劍的手卻很穩,連都都沒抖一下。
“我知道。反正,我原本早就不想活了……”
天地變色,漆黑的九天玄雷從天而降,狠狠劈在這個他身上,整個世界都被黑光籠罩,再不見一絲色彩。
“轟——”
記憶戛然而止,扶暘說,記得太多對你不是好事。
他還說,不要相信昭明。
若要驗證他說的是真是僞,只需看昭明身上有沒有天譴留下的傷。
見虞淵喚他,昭明護食地抓起一把剝好的瓜子仁送進嘴裏,這才道:“有事?”
“師父,你能再給我講一遍你從萬千凡人中一眼挑中我,把劍架我脖子上逼我拜師的故事麼?”
“那是一年冬天,寒冬臘月,大雪紛飛,滴水成冰,嗯,冷得想吐……”
家破人亡,隱姓埋名的少年正被一羣殺手追趕着,只憑最後的不甘心吊着一口氣,纔沒有立刻死去。
他跌倒在地,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但他眼裏是近乎瘋了一般的執着,哪怕是用爬的,他也要逃掉,他還有大仇未報,他必須活着……
殺手追上來前,奄奄一息的他面前路過一截深黑的衣襬。
他用最後的力氣,帶血的手抓住那人的斗篷下襬。
那人停下腳步,兜帽下漂亮的桃花眼裏閃爍純粹好奇的光芒,眼神不像在看同類。他開口,是帶着些沙啞的少年音,說出的話卻分外人性化:
“這就是傳說中的,碰瓷?”
這是揹負血海深仇的少年與遊戲人間的惡神的,第一次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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