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海盜掮客
那些假髮上撲有香粉的侍者，大都集體穿着僕役制服、長襪和淺口皮鞋，一個個佇立在每一道門旁，很是緊張地注意觀察俱樂部的客人和成員的每個動作，以便及時上前侍候。
這一間“紳士俱樂部”，並非斯圖加特傳統貴族喜好的場所。說白了，聚集在這一傢俱樂部的基本上都是商人，當然也不乏其他德意志諸侯國或歐洲各國來符騰堡的經商者。作爲商人，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那就是有錢，一些人還非常有錢。
如果不是顧忌到符騰堡公爵與傳統貴族們的感受，這些商人恨不得將這一間商人俱樂部都用黃金、白銀與紅藍寶石裝扮起來。
在俱樂部內部，那些最具年高望重的人士，他們都長着寬寬的充滿自信的面孔、粗大的手指，腳步穩健，嗓音清晰。而這一類來客和俱樂部的成員坐在他們習慣坐的某個位子上，他們在慣常團聚的某些小組中碰頭。
年過五旬的戴夫-洛雷克就是這一傢俱樂部的老資格成員，他已經在這個地方待了至少10年，更是這家商人俱樂部的創始者之一。
由於洛雷克在早年，大部分都是在地中海與大西洋跑船，因此他習慣蓄有一頭長髮，帶着一副墨綠色的眼鏡，穿着得合乎時尚。
洛雷克在俱樂部內部大都是這個樣子，那些崇拜他財富的人會時不時的圍上前，他於是擺出一副習以爲常的作威作福的姿態，帶着漫不經心的蔑視的表情，去對待貪婪自己財富的崇拜者。
然而，擁有巨大財富的洛雷克，此刻卻流露着憂鬱而沮喪的神色，他不停的在俱樂部一樓的幾個廳堂裏來回踱去，踹在衣服裏的左手還捏着一封信。
信是一刻鐘之前送來的，而送信的是一名七、八歲的報童，他與後面的事情毫無關係。當洛雷克打開信封時，卻發現信紙的正面空空如也，沒有一個字。等到他翻過來後，洛雷克才發現信紙背面畫着一個面目猙獰的巴巴里海盜。
下一刻，洛雷克迅速的將那封信塞進懷中，坐立不安的他不停的在俱樂部轉來轉去，似乎想要從身邊的同伴中，發現並找到那個送信之人。
顯然，這一切都是徒勞的，所有人都像是送信者，而所有人也都不像。畢竟，這是克雷洛心中最大的祕密，作爲巴巴里海盜聯盟重要成員與掮客的他，其身份在歐洲大陸，尤其是在斯圖加特絕對不能被曝光。
所謂的“巴巴里海盜”，是歐洲人對以北非爲基地在地中海從事海盜活動的穆-斯-林海盜泛稱。
從16世紀到19世紀的巴巴里海盜，遍佈除了埃及以外的所有北非國家，包括摩洛哥，阿爾及利亞，***和利比亞。早在十七世紀奧斯曼國力鼎盛時，巴巴里海盜是蘇丹忠心耿耿的海上鬥士。
奧斯曼國勢江河日下，他們就和帝國中-央離心離德。到了十八世紀晚期，北非的帕夏和封建主們在名義上承認奧斯曼帝國的權威，但實際上他們纔是當地真正的統治者。
歷史上，在奧斯曼帝國的支持下，巴巴里海盜俘虜了約八十萬至一百二十五萬的歐洲沿海基督徒居民，並將他們轉賣爲奴隸。直到1830年，隨着法國對阿爾及爾的佔領，巴巴里海盜失去了活動的根據地，才被徹底剿滅。
北非海盜之國的主要收入來源，就是從巴巴里海盜的戰利品的抽成，以及希望本國商船避免被巴巴里海盜劫掠的國家的貢金。
從18世紀開始，類似英國、法國與西班牙，這種海軍力量強大的國家，根本無需向巴巴里國家納貢，而像美國、荷蘭、威尼斯、瑞典、俄國、德意志諸侯等在大西洋與地中海海軍力量弱小的國家，就只能被迫向巴巴里海盜之國納貢，以避免船隻、貨物與人口被擄。
讓歐洲商人們直接去找每一個北非海盜商議“航行保護費”，顯然是不太可行的，費時費勁先不說，其中的風險還非常大。
畢竟，這些北非海盜從不遵從歐洲的現行法律，只尊重英法西等海上強國的艦隊實力。於是，就有了這種“海盜掮客”的產生，他們專門爲過往地中海的歐洲商船，向盤踞在北非一帶的巴巴里海盜代爲繳納過路費，而戴夫-洛雷克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不得不說，戴夫-洛雷克的早期身世充滿了傳奇色彩。因爲家庭貧苦，他13歲就跟隨大副的舅舅前往威尼斯，在一家商船上做見習水手。20歲時，洛雷克的舅舅死於一場黃熱病，而他也順理成章的接替了商船大副的職務。
不過，洛雷克的大副職業沒能持續太久。兩年後，當商船航行於西西里島西南方向時，遭遇到一羣***海盜的突襲。船長、二副與部分水手由於進行了武裝反抗而被海盜們處死，反倒是一開始放棄抵抗的大副洛雷克成功保留了性命。
然而，和其他被北非海盜擄走的歐洲人一樣，除了英法西三國的國民，會被沒收全部個人財產，再毆打一頓，最後予以釋放外，其他的被俘者，必須留在海盜營地裏幹着暗無天日的苦力活兒，直到船主拿錢贖人，或是被賣到中東某個莊園，或是勞作到死。
洛雷克在海盜營裏的苦役生涯整整持續了3年，就在25歲的他徹底絕望之際，幸運女神又一次眷顧了洛雷克。
那是他在一次偶爾的機會下，搭救了一個海盜頭子的女兒克勞迪婭，而且對方還身懷六甲。依照巴巴里海盜內部執行的宗教法典，未婚身孕的克勞迪婭會被處於石刑。
好在海盜頭目非常疼愛自己的女兒，在成功收買了宗教審判者後，克勞迪婭得到了一份特赦，但她被要求嫁給皈依了穆斯林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戴夫-洛雷克，後者當然沒有理由去反對。
就這樣，洛雷克不僅得到了一個美嬌妻，而且還喜當爹，自己很快也從一名無人問津的囚徒，成爲了一名自由人，人上人。
不久，已成爲海盜一份子的洛雷克發現巴巴里海盜的劫掠方式，不僅簡單殘暴，搞得天怒人怨，關鍵是還賺不到多少錢。
於是，他向海盜岳父提出了一攬子改進方案，包括加強海盜聯盟的內部財務管理制度，從苦役營裏收攏猶太人擔當會計；以“分包方式”向各個商業船隊收取對應的海上保護費，並依據被俘者的身份，收取不同的贖金；允許那些無力支付贖金的被俘者進行自我救贖，包括擔當海盜們的內應，爲他們傳遞情報信息；從法國海軍手中那裏購買那些被“提前淘汰”掉的新式戰艦及武器裝備……
其後的十多年，化名爲賽義德的洛雷克成爲了***海盜聯盟的謀劃軍師與財政顧問，期間，他在爲海盜服務的同時，更給自己累積了鉅額財富。
42歲時，由於妻子逝世而淪爲鰥夫的洛雷克，得到了海盜聯盟的特許，重新回到符騰堡公國，並在斯圖加特再度娶妻生子，開始了從事正當生意。
不過，洛雷克那17歲的大兒子與15歲的老二作爲海盜岳父的接班人，都被留在了***的海盜營地，僅有6歲女兒愛麗絲，跟隨父親洛雷克回到了符騰堡公國。
如今的斯圖加特，所有人都認爲戴夫-洛雷克是一個非常走運的成功商人，在地中海跑船的30年間，掙下了一筆富可敵國的家產。
整個符騰堡公國都在傳聞，洛雷克家中的金銀珠寶都堆滿了莊園裏的好幾個庫房。以至於符騰堡公爵從法國人手中購買，包括埃斯林根與海爾布隆在內等大片領土時，所需大筆資金的一半，都是洛雷克提供的，而且需要償還的年利息極低，僅有象徵性的百分之一。
相比法蘭西銀行貸款給巴伐利亞公國的百分之十的高額年息，洛雷克的所作所爲，簡直就是一個有利於符騰堡公國的“大聖人”。
爲此，“還在病牀上”的符騰堡公爵承諾會在不久的將來，授予戴夫-洛雷克一個世襲男爵的貴族身份。至於“不久的將來”，顯然是要等到法國支持符騰堡從公國升級到王國之後。
倘若洛雷克作爲巴巴里海盜掮客的身份曝光，別說即將到手的世襲貴族的身份沒了，估計他自己的身家性命都難以保住。
就在心急如焚的洛雷克準備走出紳士俱樂部，回到家中再商討對策的時候，一名30歲不到的陌生男人攔住了他的去路。
“洛雷克先生，可以請我去俱樂部裏喝一杯咖啡或紅茶嗎？我相信我們有很多共同的話題，可以詳細談一談。”來人微笑着說道，他還將手指着洛雷克藏在內口袋裏書信，暗示自己就是寫信之人。
震驚之餘，洛雷克退後一步，他伸出右手，做出邀請的姿勢，將對方請到紳士俱樂部的裏面。
“給我準備一套法式下午茶！”說着，商人丟給侍者一枚弗洛林金幣，讓他爲自己和客人在二樓尋找一個私密性極佳的密室。
在長期生與死的錘鍊中，洛雷克很快就注意到來人是一個法國人，那是對方在說德語時的獨特口音。不僅如此，對方還是一名軍銜不低的法國-軍官，因爲他的行爲舉止與走路姿勢。
在俱樂部的侍者將法式下午茶的咖啡、紅茶、麪包、蛋糕和泡芙等各式茶點送到房間，洛雷克親自將房門關上。
等到他再度轉身時，來人已正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我叫羅塞，來自法國軍事情報局，隸屬於法蘭西的最高統帥。至於你，我是稱呼賽義德，還是洛雷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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