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流浪 作者:未知 “你對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曾經通過一些手段,讓那些老人對你產生依賴,並且願意把遺產留給你,這造就了你今天的富有。” 一筆筆遺產,不僅僅是財富的積累。 還有自信。 “所以你相信自己有能力把那件事做到完美,可最後你還是失算了,雖然那時候的律法並沒有把收養人與被收養人年齡的差距定得太死,但你依舊沒有成功收養那個孩子,因爲……孩子不願意跟你走。” 很多事情被埋在歲月裏面。 如果沒人去挖掘,那些東西,就永遠爛掉了。 積壓的案子太多,執行官會麻木。 死的人太多,這個世界會麻木。 “那個孩子在福利院長大,成年後離開,沒多久就跳樓自殺了,楊女士,這個悲劇是你一手造成的,你曾經有過悔恨嗎?” “陸長官,請你停止污衊。” 楊雨華用上了污衊這個詞,語氣也變得沒有之前那麼和善。 “楊女士,執行局是一個好地方,有很多人,可以保護一個人的安全,而你這座別墅,並不是很安全。” “陸長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陸文擡起頭,揹負着雙手,隨意走了幾步。 將整座別墅的樣子大致看了看。 “有幾個監控,但依舊有死角,對於計算能力強,並且對監控瞭如指掌的人而言,通過這些監控死角進入你的家裏,並且殺了你,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他淡淡說道。 “陸先生,你這是在威脅我?我可以錄音,通知媒體,我知道你現在正在競選議員。” “不,這並不是威脅,而是陳述實情。” 陸文站在楊雨華不遠處的地方。 他五指張開,緩緩投影出一幅幅畫面。 那些都是案發現場,前面幾個死者的慘狀。 高清,沒有碼。 楊雨華不明所以,這個中年婦女活了這麼久,還從來沒有看過真實的命案現場。 “前兩位死者,第一位身上有十三處刀傷,第二位身上有十五處,但都不致命,流血而死,楊女士,你知道那種感覺嗎?自己體內的生命在緩緩流逝,渾身劇烈痛苦又讓你一直處於清醒的狀態。” 陸文笑得很和煦,聲音很緩慢。 楊雨華臉色發白,但依舊強裝鎮定,沒有表露出什麼來。 “第三位死者死得相當悽慘,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渾身皮膚已經潰爛了,但發現那會,他纔剛死沒多久,楊女士,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陸文笑着看向她。 “那是很痛苦的死法,體內被注入各種藥劑,一個活生生的人,成爲了試驗藥劑的載體,最後一種被注入的是肉毒桿菌,聽着很熟悉對不對?肉毒桿菌毒素就是你們平時用於美容的東西。” 呼吸困難,肌肉癱瘓,腹部絞痛,這些都是肉毒毒素中毒的症狀。 “第四位死者遭受了長達半年的致幻藥物折磨,每天都看到那些因他而死的人回來找他,第五位死者……我給你看個視頻吧。” “視頻上被掛着的那個人,就是你曾經的病人,王寇。” 淒厲的求救聲從視頻裏傳出來。 那個猩紅的人間煉獄,看着令人不寒而慄。 楊雨華後退了兩步,細密的汗水從蒼白的額頭滲出,她靠着矮牆,不至於繼續後退。 “現在遊蕩在外面的那個未知兇手,他的內心已經被仇恨填滿了,雖然我們不知道他是誰,但我可以肯定一點,他會用最極端的方式來報復當年有關那個案子的人。” “每一個人都會在死前遭受巨大的折磨,而最後的元兇……” 陸文收起了視頻。 那個淒厲的叫聲戛然而止。 “楊女士,你知道我是怎麼想到你的嗎?” “不,不是我!” 楊雨華依舊在搖頭,否認。 她用衣袖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水。 好歹也做了這麼多年的心理諮詢師,她在讓自己強行冷靜下來。 “楊女士,我注意到,你的衣兜裏是有紙巾的,但你用衣袖擦汗,平日裏冷靜的你不會這樣,你現在內心很焦慮,恐慌,亂成一團。” 陸文也退回到矮牆邊。 快到中午了,陽光變得熾熱起來。 那些鮮豔的花朵們擡起嬌嫩的頭,迎接盛夏的洗禮。 “如果這件事真的跟你沒關係,你不會這麼慌張,也就不用擔心即將到來的兇手會對你做出怎樣的折磨,我再問你一次,你知道我是怎麼想到你的嗎?” “你……你是怎麼想到我的?” 陸文淡淡一笑,上鉤了。 “如果十二年前那個案子已經結案,那麼外面那個兇手,也就是網絡上人們口中的‘流浪詩人’,肯定會把案子披露出來。” 一樁十二年前的冤案,會讓社會輿論到達另一個頂峯。 兇手心中的憤怒肯定會讓他這樣做。 該死的人都會死。 不該死的人,也應該受到內心的折磨。 當初辦案的執行官會知道自己抓錯了人,當初的法官會知道自己做了錯誤的宣判。 這種折磨會伴隨他們一生。 “但現在,距離王寇死亡已經過去了十多個小時,兇手還沒有把案子披露,楊女士,我想你知道原因。” 還差一個人。 那個人死後,所有該死的人才都死了。 “我確實沒有證據,當年的知情人都死了,正如你說的那樣,我的所有判斷都只是推測而已,真要我拿出證據,我也只能轉身離開。” 陸文坐在矮牆上。 低矮起伏的院牆做了藝術性的處理,根本沒有任何防護的功效。 僅僅是好看而已。 也很少有人能想到,在這種高檔的別墅小區,會有兇手敢冒着被監控發現的危險,進來殺人。 陸文說完那句話就沒說了。 正午的太陽在頭頂照耀。 這座雨水充沛,總是陰天的城市,不知道爲什麼,連着兩天都是晴天,陽光明媚,或許今天傍晚也能看到緋紅的夕陽。 花花草草伸展着枝葉。 安靜。 能聽見林間鳥雀的叫聲。 光線透過枝丫與樹葉,化作一個個金色的小圓點,在地面上輕輕跳躍着。 從頭到尾,魏伯安都沒有說話。 不需要他說話,一切已經註定了。 他一直坐在矮牆上,看着遠處。 似乎在享受這份難得的愜意。 夏季的微風中有花草香。 還有一縷縷若有若無的午飯香味。 楊雨華靠在另一邊的矮牆旁,臉色不停變換,越來越多的汗水從她額頭滴落,可能是熱,也可能是別的原因。 彷彿過了很久。 久到連陸文都在放鬆心神,享受這份寧靜。 直到一尾游魚跳出湖面。 破碎的平靜讓四周模糊的世界變得清晰起來。 “我跟你們走。” 楊雨華擡起頭看着兩人,臉上滿是苦澀。 …… …… 別墅小區外。 無數量執行局的車輛已經把這座小區圍了個水泄不通。 很多喫瓜羣衆都不明所以。 但有一些新聞媒體聞風而來。 聯想到最近第十區發生的一連串事情,那些媒體記者都有點激動了。 楊雨華剛被兩人帶出小區大門,現場的燈光就開始閃個不停。 有些刺眼。 “陸文先生,我能採訪你一下嗎?” “不能……” 還非得問一句。 這種就很不合格了。 不要問,臉皮一定要厚,直接上去,說我要採訪你。 要麼被扔出去,要麼就拿到第一手資料。 做記者,就是得狠一點。 陸文與魏伯安兩人的身影被無數家新聞媒體記錄下來。 隨後楊雨華的資料也被扒了出來,在網絡上傳開了。 魏伯安坐在副駕駛上,扣好安全帶,說道:“接下來要幹什麼?這個跨越十二年的案子算是結案了吧。” “主動披露當年那個案子,不要等到兇手爆出來,主動捱罵總比被動捱罵好。”陸文說道。 “行,我這就通知那邊的人,下午再召開一個會議。” 沒多久。 第十區執行局在各個媒體上的官方賬號開始發聲,將一樁十二年前的案子從頭到尾披露得清清楚楚。 當年負責案件的老執行官,以及宣判的法官等人,也都附上了各自的歉意。 執行局將所有相關人員的道歉都收集起來,在各大社交平臺上置頂。 真相大白於天下。 遲來的道歉也等到了。 或許這就是那給兇手想要的吧。 雖然那一家三口再也聽不到道歉的聲音了。 “罵得人少了很多,鼓勵的人多了起來。” 魏伯安看着執行局賬號下面的一條條留言,欣慰地笑了起來。 “中午一起喫個飯,喝點酒?” “你下午不是還要開發佈會嗎?” “不影響!” 楊雨華被執行局的衆人保護了起來。 那個暗中的兇手似乎消失了。 第十區迎來難得的平靜。 所有執行官都鬆了一口氣,前前後後忙碌了一週多,總算可以休息一下。 接下來就比較簡單了。 收押,審訊,上訴,開庭…… 中午喫飯。 街邊飯店。 魏伯安又拿出一瓶珍藏多年的好酒,瓶口都還有一些黃泥沒有擦拭乾淨。 兩人對坐。 桌上只有一碟花生米。 別的菜品還在準備中。 “再加一副碗筷!” 夏初洛走進飯店,坐在陸文身旁。 “你來幹什麼?” “肚子餓,喫飯。” “從十三區到第十區,就算不堵車,也得一個多小時,專門跑過來喫飯?” “畫展……” 陸文一拍腦門,把這事給忘了。 仿生人也會忘事? 情感芯片裏面,那些虛假的上輩子記憶,依舊對他有很大的影響,讓他在很多時候都站在人類的角度去考慮事情。 “夏小姐,喝酒嗎?”魏伯安笑着揚了揚手裏的瓶子。 “喝。” 一瓶酒,三個人分。 爲了讓這兩個傢伙在下午還能保持精力,陸文儘量多喝了點,反正他又不會醉。 午後的陽光很怡人。 畫展如期而至。 來來往往,或是體面的收藏家,或是身着潮流的藝術家。 陸文推着輪椅。 夏初洛走在他身旁。 輪椅上是一個白頭髮的姑娘,很美,陽光搭在她的頭髮上,渲染上一層淡淡的金色,像是墜落人間的天使。 “荊樂呢?他不來嗎?”輪椅上的姑娘問道。 荊樂,那是小畫家的本名。 “他……” 陸文猶豫了片刻。 他轉頭看了眼夏初洛,夏初洛在看着別的地方。 “他說他更適合流浪,現在或許在別的城市了吧。” “哦……” …… 各位書友晚安!